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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笔记 ...


  •   1925年,箱中世界。

      “我不知道你还愿意留着这个?”我向纽特展示手里的笔记本。灯纸页散发出灯芯草一般陈旧的香气,可能是日光的缘故,封皮边缘的烫金玫瑰花纹已经变成淡淡的橙色,看起来非常温暖。是海尔德维克家徽——路易十四玫瑰。

      “等等,玛格丽特,你不...”纽特吃了一惊,这期间的某个时刻,我错以为他会直接将笔记本夺过来销毁,毕竟这位二十八岁的巫师不知所措起来和八岁根本没有两样。

      但那不是赫奇帕奇的风格,我猜测。所以,他定了定神,勉强若无其事:“我很喜欢这个,因为它的功能。它一直很好用,无论是内页还是自动修改咒...没有必要更换掉。”他没有看我,目光放在我们的靴子尖上。事实上,我知道,他已经很久不习惯直视别人了。

      “忽然看到自己的字迹,有点怀念。”我笑着说,“我想起只在四年级时看到过你的守护神一次。那回可真险,我们都没料到有求必应屋里竟然有好几只博格特,还傻乎乎地以为摄魂怪入侵了霍格沃茨,还好你释放了守护神咒,我那时候还不会呢...”

      “结果它们一接触守护神就变成了办公桌。”纽特似乎发出一声模糊的轻笑,“你的恐惧是恐惧这个词汇本身,这恰恰说明你是无畏的,比我高明一些,不是吗?”

      “我倒是更希望恐惧能变得轮廓分明,不至于在它的发起突袭之时束手待毙。”我把笔记交还给他。

      我难以再被回忆取悦了,因为他说得不对。一丝阴冷的惧意从肋骨的缝隙穿出,缓慢地攥紧我的心脏。事实上,我的博格特在五年级那年就改变了,而这件事只有我自己清楚。

      现在,我的博格特是审判庭。

      而他的守护神是信天翁。

      “我发誓没有打开过。”我已经不愿意再回想下去了,越过他的肩膀走向窗边,把自己搽了一点细管口红的、妩媚的唇角轻佻地扬起来:“怎么处置是你的自由,但如果是高危违禁黑魔法研究笔记...唔,我也勉为其难不检举。”

      “我想过,前提是它不会向外喷洒墨汁。”纽特辩白道,好像一定要绞尽脑汁地接话才能把这种尴尬的气氛冲散,他低着头,“呃,其实在扎伊尔露营时,我曾经速记过一条当地巫师用来驱逐特波疣猪的呼啸咒。因为咒语解构后的词根里有些常见于黑魔法中的如尼文符号,连续三天的日记全部被‘你’涂黑了——不好意思,绝非抱怨,我个人非常欣赏这一点,你的古代魔文一直都很优秀。”

      我的笑容英年早逝了。我忽然想起,这份圣诞礼物是我四年级时制作的炼金物品。十五岁的我当然有得意洋洋的资本,这东西拿到任意一家文具店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我使用了绘制魔法画像的回忆咒语、《十九世纪高级魔文辞典》的共享语料库、宛如复活节彩蛋的精巧变形咒...只要书写某个单词就会变幻型态。可关于载体——我是就地取材。也就是说:里面住着一个语言艺术登峰造极的、弱智版的我。

      而她可能已经存在十年了。

      我眼前发黑:“我没有骂你吧?我是说笔记里那个我。”

      “你真的想听这个?你说我脑子里的水和马形水怪胃里的水一样多,完全可以通过颅内种植水生小精灵叶藻发家致富。偶尔也觉得赫奇帕奇的盲目令你想到试图用甘普陈年交际酒和臭袜子毒死阿兹卡班守卫的劫狱犯,而你不会来庭审上救我。这些修辞还挺...可爱的。”

      “不不不,当我没问过。”我剧烈咳嗽起来,脸庞发热:刻薄到这种程度的谴责,怎么看都和可爱没什么关系吧?大概只有和神奇生物经年累月打交道的纽特才会觉得有趣。那么,话说回来,十四岁时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成为被初恋突袭后坠入爱河的巨怪?还是在教授堆里打扮得像孔雀求偶一样左右逢源?

      我默默停止羞耻的反省,用背诵课本的语气平声解释:“抱歉。我其实不知道‘她’会无差别攻击,当时设计的时候只是想预示危险、鉴别恶咒、自动修改论文拼写错误什么的。基于人物画像原理,物品被赋予一丝神韵的条件是肉.体的死亡。由于我本人还站在你面前喘气,它的品质根本无法保证。”

      纽特轻微睁大眼睛,用“我不敢相信你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的表情盯着我,半天没吭声。

      “...当然是逗你玩的。”我在这两道目光中飞速败下阵来,忧郁地理理鬓角的头发:“虽然傲罗部折损率向来不太乐观,但我不会那么轻易就参见梅林的。我以为我们都对彼此的工作性质很了解了?”

      “我倒希望你们真的很了解...”纽特细不可察地自语,严阵以待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不待我作出反应,他话锋一转:“糟糕。我应该没和你提起过,关于那本书,我和沃姆先生商讨过了,名字暂定为《神奇动物在哪里》。当然了...不是没有考虑使用《神奇动物生态学导论》这类更符合学术规范的标题,但显然,我没能搞清楚出版行业的门道,要使一部书籍顺利印刷发行,为市场妥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实际上刚刚你拿到的是没完成的初稿。也许有很多论证拙劣和逻辑说不通的地方,每当这时,笔记里的自动纠错咒语就很有用——呃,我是只想说这个。”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这个小动作做起来和学生时根本一模一样。

      我被纽特拔萝卜带出泥的一大段坦白惊呆了:“哎...我的本意不是让你做工作汇报呀!好吧,如果你真心想和我分享这个,这将是我的荣幸。我会在楼下集市后头买一间仓库装《神奇动物在哪里》的...不仅如此,还会把它送给每个同事,就说这是我最好的挚友披星戴月、费尽十年心血的处女作。”我信誓旦旦的。

      等等、什么挚友?我被自己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的形容镇住了。这可不算礼仪性的恭维。心中的玛格丽特·霍莱睁着艳丽的绿眸,残忍地诘问我:怎么好像毕业多年交友接连受挫,竟然找不出人来可胜任这一职位似的?

      然而,苦思冥想过后,我还是不知道谁能给我撑撑场面。我的人际关系确实徒有其表。

      “唔,谁不收我就揍他。”我装模作样地挥了一下拳头,意识到这行为有多幼稚以后,讪讪收回手,解释道:“不是对销量不乐观的意思。我更在意的是《神奇动物》发售时,你会给我寄一本吗?”

      纽特猛地抬头:“当然!当然,如果你还在对这门学科感兴趣,也愿意随意听听我在路途上看到的一切...我是说,在出版之前都可以。”

      “任何时候。”他补充。

      他的声音像一朵云,软绵绵地塞进心口。我只得胡乱点头,视线横移,试图把注意力放置在一些无聊透顶的细节上:纽特的围巾表面冒出了几个毛线头,我的魔杖手柄上一条崎岖的刻痕拜哪位黑巫师所赐,该狂徒多么恶贯满盈,我又怎么心痛得向他怒射四个昏迷咒,以致任务结束时被司长押住写了多少英寸的医疗诊断...

      只是为了盖过心头那些莫名的雀跃。

      “巴黎杜乐丽花园街85号,这是我现在的住址。我保证不会。”我微笑着重复,“不会再收不到回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成年人的推拉场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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