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4、冰山

　　“唉……”
　　芊芊有气没力地趴在书案上，两手托腮，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叹气了。
　　“为什么啊……”她一脸的苦恼。
　　“怎么会这样啊……”她一脸的无奈。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说实话她还真是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这么一个劲地叹气只有一个原因——她的主子。
　　照理说，她的新主子，那可是整个龙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她可好，居然还唉声叹气的——当然，这只是基于一般理论罢了。关键是，眼下程芊芊面临的问题，重点并不在于她主子的有权有势。
　　楼昊宇的大哥楼昊天，是龙陵开国以来的第一个文武双状元，就目前来讲，也是唯一的一个。七年前，楼昊天以十八岁的年纪，先后参加龙陵三年一度的文试和武试，不费吹灰之力就包揽了两项考试的第一名，成为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一年之后，先帝驾崩，太子即位，楼昊天也被委以重任，并遵从母命娶了顾太尉的女儿顾云双为妻。不久，由于邻国来犯，前线军情告急，楼昊天便奉旨挂帅，领兵出征，仗一打，便是整整一年。也就是那一次，楼昊天赚下一个至今被龙陵及周遭各国津津乐道的名号——龙陵战神。
　　楼昊天率部凯旋，回到家时，才知道妻子已经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可是本该哺育孩子的那个人却不知去向了。在他再三追问之下，老夫人才告诉他，顾云双生下孩子之后不久，便跟一个商人私奔了，老夫人找不到顾云双，一气之下便给顾家送去一纸休书，从此与顾家一刀两断。
　　这样的事情搁哪个男人身上都不可能受得了，个性原本就很冷淡的楼昊天，遭受如此痛击，性情是一天比一天更阴郁——不仅阴郁，而且孤僻。可他的经天纬地之才实在不可多得，皇上虽然也有点受不了他的阴冷，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器重他，在老宰相卸任之后便拜他为相。
　　在那之后不久，老夫人郁郁而终。楼昊天辞去官职，为母守制。三年后，守制期满，他又奉旨还朝复职，大概是心中的苦闷难以排遣，便把全部心力都放在自己的济国大业上，编修法典，整顿吏治，内安民，外修好，短短两年时间，愣是让龙陵成为了比邻而居的几个国家中最有威望也最具实力的大国。
　　楼昊天的文韬武略赢得了百姓的尊敬和爱戴，更让邻邦敬畏，而他那冷冰冰的个性也成了他的标志，人们都管他叫做“冰山相爷”。
　　身为一国之相，楼昊天对百姓的仁爱那是没得说，可他在家里的表现，就实在让人不太敢恭维了。
　　或许是对顾云双事件反应过度，楼昊天从那以后居然就有本事让自己可以不近女色，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他都不屑于用正眼相看，于是他的住处也没有专门伺候他饮食起居的丫鬟，最多有两个小厮帮他打扫房间、端茶送水。
　　也或许还是因为对顾云双事件反应过度，楼昊天居然对自己唯一的亲儿子不闻不问，直接把他丢给楼昊宇，甚至可以几个月不去看他一眼。因为楼昊天太过冷淡孤僻，府里的下人虽然都很敬爱他，却不太敢与他亲近，更没有谁敢在他跟前连续待上一个月——不冷死也得憋死，反正怎么死都不好受啊！
　　于是，在楼昊天院里打扫伺候的人，都是轮着班来的，伺候起居的人也只在固定的时间来。大家不讨厌他，只是真的——怕被闷死。
　　“楼昊宇这个奸商……”芊芊在心里暗暗地嘀咕。
　　怪不得他肯让她捡这样的便宜！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什么救命神仙活菩萨了，谁想到楼昊宇会给她这么可怕的一件差事，这才真叫“遇人不淑”呢！可是，不管怎么样，楼昊宇对她既有救命之恩，又有一饭之恩，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他的大恩，她也只有这样来报答了。
　　说不定，楼昊宇就是瞅准了她程芊芊这单纯又善良的本性，才会跟她签那个“君子协定”的，因为他肯定对“程小千不会轻易请辞”这个结果很有把握。好死不死的，她还真的开不了口去推辞这件差事。
　　于是，除了叹气，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了。
　　眼看今天主子就要回来，程芊芊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百无聊赖之下，她又开始想入非非——相爷到底长什么样呢？
　　楼昊宇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总是漾着一脸温文和煦的笑容，这可给他增色不少，于是就得了个“龙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根据相府众人的传说，楼昊天的长相其实还要胜过楼昊宇几分的，不过，谁知道呢——《战国策》里的邹忌不也是人人夸他比徐公美吗？可是结果怎么样？
　　“嗯，所以说还是不要随便相信传说比较好。”芊芊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喃喃自语。
　　“什么传说？”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蓦然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正出神的芊芊被吓了好大一跳，“哇”地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抬头一看，便看见一张堪比千年寒冰的死人脸。
　　死人脸。
　　这就是程芊芊对她的主子——龙陵当朝一品堂堂宰相楼昊天的第一印象。
　　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楼昊天似乎看到一点不屑。
　　昊宇这个多事的家伙，说什么“给他找了个机灵乖巧的小书童”，这明明就是个不懂礼数的小屁孩。
　　“相……相爷……”芊芊看出了他的不悦，赶紧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唉……要命了，光是看见他就觉得毛骨悚然了，跟掉进冰窟窿里似的，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捱啊？
　　“更衣。”
　　一句多的话都没有——不，准确地说是“一个多的字都没有”。
　　“是！”芊芊不敢怠慢，连忙拿来了他在家穿的常服，帮他除下官帽、玉带、朝服，更换衣物。
　　楼昊天的个子整比楼昊宇高出半个头，芊芊在他跟前显得更是瘦小，肩膀只勉强跟他的腰际齐平，于是，可想而知，要帮他更衣，芊芊非得使出吃奶的力气不可，如果有必要，可能还得时不时地蹦两下。
　　他用眼睛的余光瞥着那个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帮他更衣的小家伙，更加觉得昊宇此举实在是非常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