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5、改观

　　更衣后，楼昊天便坐在了书案前，拿了本书看，也不说话。芊芊连忙沏了热茶送过去，然后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出。
　　掌灯时候，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地敲了敲门：“相爷，该用晚膳了。”
　　“嗯。”楼昊天只是用这么一个低沉的鼻音应了一声，起身。
　　芊芊连忙拿来了斗篷，给他披上，然后跟着他往饭厅去。
　　暮色降临之后，天又冷了许多，芊芊小跑着跟在楼昊天后面，倒也没觉得太冷，可这一路小跑，也确实怪累人的，她不禁在心里骂起楼昊天来。
　　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不懂得体恤别人，他自己人高马大腿又长，脚步又快，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风，芊芊人小，他走一步，芊芊起码得跑两步，从后院到饭厅，虽然没有十万八千里，但也够累的了。
　　好容易到了饭厅，芊芊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大家都毫无保留地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楼昊宇和瑨儿早已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楼昊天一语不发地径自落座，楼昊宇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芊芊一眼，笑着问道：“大哥，这个小书童还不错吧？”
　　“多事。”楼昊天嘴里蹦出两个字，明显不悦。
　　“大哥，”楼昊宇依然笑得春意盎然，“你别看他年纪小，其实蛮懂事的，又念过书，还写得一手好字，让他给你当跟班，再合适不过了。”
　　“念过书？”楼昊天斜睨了芊芊一眼。
　　芊芊连忙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父在世时，念过一些。”
　　“念些什么？”
　　“诸子百家。”芊芊如实答道。
　　“口气倒不小。”楼昊天依然冷冷，语气却未见鄙夷，倒是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
　　芊芊连忙道：“只是涉猎，多则多矣，未必精通，与相爷的满腹经纶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说话间，下人已经把饭菜全部摆好了。
　　“小千，”楼昊宇笑着说道，“坐下吃饭吧。”
　　芊芊连忙摇摇头：“小千不敢。”
　　“程小千，”瑨儿跳下椅子把芊芊拉过来，“你和我一起吃好不好？”
　　芊芊还是摇头，楼昊宇又道：“坐下吧，你又不是下人，我让你签的是君子协定，又不是卖身契。”
　　楼昊天皱着眉头看了弟弟半晌，他那从容自如的表情实在让人很想揍他；再看看芊芊，瘦不拉叽的，全身上下恐怕都没二两肉。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善心大发，道：“坐下，让你吃你就吃，最好能长点儿个头，免得更个衣还上窜下跳的。”
　　楼昊宇闻言暗笑，却招来楼昊天一记白眼。
　　楼昊宇笑着说道：“小千，坐吧，相爷都发话了，你就别客气了。”
　　“是，”芊芊赶忙行了个礼，“谢谢相爷，谢谢二爷。”
　　“小千，”楼昊宇立马又得寸进尺地说道，“以后你就跟我们同桌吃饭——说定了。”
　　“这……”她有些为难，虽然楼昊宇确实没把她当下人，可是她的身份确实只是相府的小小书童，跟主子平起平坐同桌而食，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嫌疑。
　　“昊宇，”见她为难，楼昊天瞪了弟弟一眼，“你吃错药了？”
　　“没，”楼昊宇笑着摆摆手，“小千是个很特别的孩子，很有见地，大哥可千万别小瞧了他。 ”
　　楼昊天瞪着他，心里却也不禁开始有那么一点儿好奇，不知道程小千这个小不点儿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昊宇这么看重。
　　许久，他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人是你找来的，随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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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晚饭，肚子是填饱了，可芊芊却有些食不知味——或许是太紧张的缘故。
　　吃过饭，芊芊又跟着楼昊天回到他的住处。
　　小厮打来了热水，芊芊便伺候楼昊天净脸、洗脚。
　　看着正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给他洗脚的芊芊，楼昊天忍不住皱了皱眉：“昊宇还让你顺带打杂吗？”
　　芊芊愣了一下，猜不透他的用意，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二爷说，小千只用负责相爷一个人。相爷回来之前，大家告诉小千，相爷身边一直没有人专门伺候起居，所以小千想，既然只是负责伺候相爷，就干脆顺带着一起做了呗。”
　　“那就随便你。”楼昊天眯着眼看着她，还真没想到有这么热心的人——难道这就是昊宇那家伙说的特别之处吗？
　　给他洗好脚，芊芊很细心地用手巾擦干了水，给他套上干净的袜子，再穿上便鞋，问道：“相爷要安歇了吗？”
　　“还早。”他站起身来，又径自往书斋那边走去。
　　芊芊倒了水，又去给他铺床，铺好了床，见他还在看书，便又沏上一杯热茶送去。
　　“程小千。”看着看着书，楼昊天忽然开口。
　　“是！”小千赶忙应了一声，等他吩咐。
　　“写两个字给我看看。”他从书架上取了一张上好的宣纸，放在书案上。
　　“啊？”芊芊愣了一下。
　　“你不是会写字吗？”楼昊天反问道。
　　“是。”芊芊点了点头，便自行研磨，从笔架上挑了一支拇指般粗细的笔，饱蘸墨汁，在纸上写下“龙城”二字。她写的是端端正正的楷书，起笔沉着，行笔从容，收笔干净，两个字一气呵成，写得相当漂亮。
　　她搁下笔，道：“小千献丑了。”
　　楼昊天沉默地看着纸上那两个漂亮的大字，虽然不言不语，但心底里对这个小书童又多了几许赞赏。那两个字，拐弯的地方写得异常漂亮，那是他自启蒙恩师离去后便多年来都不曾练好的。
　　“你的字，跟谁学的？”许久，他才问了一句。
　　“先父。”
　　“你年纪虽小，这字却造诣很深。”楼昊天毫不吝啬地给予好评。
　　“相爷谬赞，”芊芊受宠若惊，“小千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你若喜欢，这里的笔墨纸砚随便用吧。”楼昊天说完话才蓦然发觉自己这似乎是头一次表现得这么大方。
　　“是，谢谢相爷。”芊芊开心极了。自从爹爹去世之后，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练字了。
　　“书，”楼昊天指指身后的书架，“这里太少，大书房里比较多，要看自己去拿。”
　　“是。”芊芊一边点头，一边忙不迭地在心里改写此前对楼昊天的所有负面评价——基本上，他这个人除了个性冷淡不苟言笑之外，还算是个比较容易相处的人呢！
　　见她又开心又满足的样子，楼昊天心里也似乎有了那么一瞬的明朗。他站起身来，一边往卧室走，一边问道：“昊宇让你住在哪里？”
　　“二爷说，相爷早出晚归，小千住得太远的话不方便，便把相爷卧房旁边原先堆放杂物的小间腾出来，让小千住在里面。”
　　楼昊天闻言，便看了看与自己的卧室仅有一墙之隔的那个小房间，难怪刚才便觉得这屋里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原来答案就在这里。这小间原先只是堆放着一些平时不太用的东西，倒也不觉得小，但如果作为卧室，它顶多能容纳一张小床、一几一凳，实在小得可怜。
　　“能住吗？”他皱了皱眉。
　　“比起小千以前住的地方，实在好太多了。”
　　他点了点头，进了卧房，芊芊跟进去，给他宽衣。
　　“柜子里还有毯子，自己拿去用。”刚才那一眼，他看见她床上的被褥，虽也不算单薄，可她这弱不禁风的可怜样，绝对熬不住冬夜的严寒。虽然他这屋里也算是挺暖和了，可程小千在南方长大，怕也还没习惯北方的冬天吧？
　　“小千屋里的够用了。”虽然他是真心关照，但她毕竟不敢太得寸进尺。
　　“别逞能，”他扫了她一眼，“我病了有你服侍，你病了可没人伺候。”
　　“是。”她低下头，恭恭敬敬且满怀感激地应了一声。
　　这一夜，芊芊把自己裹在暖融融的毛毯里，心里也暖暖的。
　　楼昊天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半点笑容，可确实是个非常善良仁慈的人，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没办法在他跟前忍受一个月的。至少，他并没有因为她只是个书童而瞧不起她，而且也并没有亏待她。这样，如果能一直待在相府，倒是也不错，不仅有容身之处，还能躲开那些人莫名其妙的追杀，一举两得。
　　只是……
　　她将双手放在胸前，又忍不住愁眉深锁。
　　自己终究是女儿身，男扮女装原本就只是权宜之计，谁曾想就那么几天工夫她就成了楼相爷的书童，况且相爷被女人背叛，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倘若他发现程小千其实是个姑娘，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承担那样的后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