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哑》不爱熬夜的黑眼圈先生

19、第 19 章

　　“把手都他妈抬起来，不然我就毙了这两死崽子！”
　　一个脸上镌着深疤的人单手拽起解伶衣领，几乎是提一般踏进巷口。

　　“郑，郑老大！救，救我...快救救我！”先前手被纪晟钉进墙缝的人哭得没眼睛。

　　“他妈的闭嘴，废不了，”刀疤男对呼嚷完全不屑理会，几个躺在地上正准备开口的人也识相憋了回去。

　　“日成，对不起，是我刚刚没有反应过...”
　　“你特么也给老子闭嘴，”他的枪口往赵谋的太阳穴抵得更深了些，又阴冷地朝纪晟抬眼，“你还敢有什么动作？”

　　纪晟舌尖往腔壁顶了顶，边活动舒展双臂，没有停下靠近的脚步。

　　果不其然，这样的试探让对方隐生胆怯。
　　刀疤将右手里的正微弱挣扎的解伶攥得更死了；他锋目直视毫不畏惧的来者，借威胁来掩饰慌张：“你他妈，再敢往前一步，我枪可就崩人了。”

　　谁知，入耳便是一句漫不经心的“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他视线又在对面两人身上游走一圈，确定手头都没有利器，继续咬牙切齿地胁迫，“妈的要是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我枪可是真不长眼的！！”

　　纪晟微微蹙眉，“啧啧，你们这群人就是，天天左一个妈，右一个妈，就这么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没娘啊？”
　　“你...你！！”刀疤被堵得糟心，又掖紧牙关叫骂道，“艹！有屁快放！”

　　解伶戴着的合音器红光急闪！
　　他被那只粗手卡得几乎无法呼吸，连片红晕淌过修长的脖颈，直泛脸颊；被铐住的双手无力地掰扯着，却只能像徒劳的隔靴搔痒般无济于事。

　　纪晟不做声色地悄视，将一切都尽揽眼底；这样悬殊的蛮力制衡看得他也不自在地难受起来，但嘴边还得同刀疤回旋，“做交易，你想要什么，用人来换。”

　　对方显是觉察到这个头头模样的俊伙子，手里或许并没有足够压制他们的东西，那颗悬着的心又逐渐放了下来；解伶也感觉到脖口力度微松，他泛白的指尖扒着刀疤男的手，偷得片刻喘息。

　　“我想要的东西，你怎么会不明白？”

　　纪晟单眉微挑，一幅静待其说的寻衅。

　　“这么多人押着这小崽子来巴别...”话卡一半，他阴邪的视线又勾回右手里紧攥的人质，“肯定是要把他送去‘那个’地方吧。”

　　连韩悦脸上都接连蹿起问号，刚想没声好气地发问，就被纪晟先一步的开口给堵回去了。
　　“当然。”

　　刀疤脸上的怪笑止不住地泛滥起来，“哟喉，想不到你长得人模人样，结果混巴别混得这么深。”

　　纪晟看见解伶干涩的薄唇翕张，他也同样探了过来，像是为自己寻到了视线寄托，原本那些寡淡的情绪都烧得浓郁，裹挟夹杂求生的渴念，一并沉入对方眼底。

　　纪晟只感觉那股揪心的不自在又漫卷心头，一点点敲碎他妄图冷静的大脑。

　　耳边的滑腻仍在聒噪：“看你们都背包，里面肯定也都装了不少去黑市倒卖的好东西吧。”

　　他回过神来，敷衍了句“是啊。”

　　“做交易嘛，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刀疤自认为占据压倒性的绝对优势，语调都不免逞得轻快，“把背包都丢地上；还有那几个到现在都赖地上的，他妈都给老子滚起来，什么怂样！”

　　纪晟把包像扔垃圾似的随意一丢，虽然听着那些宝贝枪弹的坠地不免心疼，但还要假装这是堆混迹黑市的渣滓，分量轻比云烟鸿毛。

　　见对方这么听话，刀疤指着赵谋的枪也有所放松。
　　“很好，举手，踢过来。”

　　纪晟和韩悦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赵谋，一并做了。

　　“来来来，后面那几个能动的，都他妈滚过来看着点啊。”

　　“喂，什么时候放我的人？”纪晟表情深得骇人，“我也把你原话重申一遍，别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
　　“宝贝”得逞后的刀疤意料之中地显露歹意。

　　“可你们也没有枪啊。”
　　他抓着解伶，伸手就要抢包逃跑！！

　　忽地，只感觉左手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
　　赵谋把他握枪的整只手骨倏然掰断了！又攀上小臂一折，只见刀疤整条左胳膊瞬间错位！

　　“我艹你妈！！我艹！”

　　他拎起地上的挎包，扔给韩悦和纪晟，又迅速揽过瘫软的解伶。
　　“快走。”

　　“艹！妈的！追啊！快追啊！！”

　　“喂，姓严的你们怎么样了现...”纪晟边跑边想联系另一方，结果手却触到耳边落空，“靠。”
　　终端在刚刚打斗的时候不小心被掼掉了。

　　“追啊，他妈的流了些血你们就成废柴了吗！都怎么在黑市混的！废柴！！”
　　身后糟心的声音仍然贴得很近。

　　这些人对这片地域更熟，遑论现在是黑灯瞎火的漆夜；他们一股脑扎进逼仄拥挤的弯巷，能不能跑出100米都难说，更何况对方一声声高嚷，还有很大几率喊来其他帮手。

　　砭骨的寒风像锐针一般在耳边摩擦，心脏在剧烈的步伐里鼓得飞快！

　　“老大这边！”韩悦眼神好，又拐进一处较为宽敞的甬道，“小赵，你还行吗。”

　　赵谋还拖了个解伶，气力稍微有些吃不消。
　　“没事，他不重，也在跟着我们跑。”
　　“给我。”
　　纪晟把人从赵谋怀里拽了过来，没给拒绝的机会，直接背到了背上。
　　“韩悦，跑前面看路。”

　　“郑，郑哥！我看到了，就在前面！”
　　“给我追！！”

　　不好。
　　所有人全程紧绷的心不禁一沉。

　　这个声音几乎就是隔了面墙擦过来的！

　　他们本可以直接动枪解决，但现在处境毕竟不是隐蔽的深巷——可即便在深巷，也不能动轴随意发枪，这绝对会在巴别闹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无疑沦落到计划破产，后果也绝不是他们这区区几个人手能消化得了的。

　　“在那！在那！我看到了！！”

　　前面没有去路了！
　　该怎么办！！

　　忽然，一只手把他们都猝不及防地拽进一侧十分隐秘的狭口，还没等反应过来抵抗，就只见明处这帮来势汹汹的歹徒惊险地擦肩而过。

　　“我就艹了，明明看到在这附近的啊。”
　　“傻*，就知道一个劲跑前头瞎喊，人死哪去了？！”
　　“别骂了别骂了，上那边再看看。”

　　直到踏在心尖的脚步声一点点淡去，才感觉那颗掉出胸腔的心渐渐归位。
　　纪晟把虚弱的解伶放到地上。

　　“不谢。”
　　把他们从鬼门关逮回来的是个扎着歪马尾的丫头，穿着新潮的花里胡哨，嘴里嚼了块泡泡糖，还颇有闲情朝纪晟挑逗般吹了只气球，不出三秒便“啪”地声涨破了。

　　“你是谁。”
　　他言外之意大家都不言而喻：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对方模样瞧上去不大，却很聪明地领会到这层意思。
　　“我叫吴梦，”姑娘说着又踱起徘徊的小步，走得东倒西歪，“救你们的原因一会儿就知道了。”

　　纪晟觉察到不安的因素，气氛瞬间急转直下，暗自焦灼起来。
　　“哟，小丫头，你这是奉谁的命令特地来绑我们？”

　　吴梦把乏味的跑跑糖呸在地上，耳垂串的圆环随动作轻晃，闪出一道金光。
　　粗鲁的举止，不贴年龄的暴露穿着，处处都在描摹一个亥区不良少女的形象。

　　她转头朝众人翻了记白眼，语气还掺了些无奈。
　　“喂，你们别好心没好报啊，我像是那种拉人宰命的吗，”说完暗自思忖，怪兮兮地添附一句，“宰客还差不多。”

　　韩悦彻底被这姐整糊涂了，“你到底几个意思啊？”
　　“索拉雅听过没有？”少女反来质问，见他们满脸盛满迷茫，没声好气地“嘁”了嘴，“连响当当的黑市大姐都没听过，怪不得是人生地不熟的新人，活该被那帮流氓满街追。”
　　“...”

　　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几位奔三大哥感觉自己完全是吃饱了撑的跑这找罪受。
　　“丫头，你是想从我们这掏点钱呢还是掏点别的？”纪晟的语气盛满无奈；他平素最烦跟熊孩子打交道，索性先发制人，“别浪费时间行不行，说话利索点。”

　　吴梦撇过脸瞪了他一记，又拆开袋棒棒糖塞进嘴，磨得喀吱作响，纪晟总感觉这小姑娘是把糖当成自己的头了。

　　“口气放好点会死啊，”她叼着半截露出的糖棍，模样颇有几分抽烟的味道，“跟我走嘛。”

　　“去哪儿。”

　　对方又将众人上下扫量一遍，像是再次确定自己猜测般，那满腹坏水的怪笑重新在她脸上绽了开来。
　　“看你们就挺有钱的样子，当然是宰客咯，”说完又往韩悦身上凑近了些，咂摸着拍拍他背上的鼓囊，“肯定是跑黑市来做交易的吧，啧啧，好大一笔交易哝，不被那帮人盯上就怪了。”

　　韩悦感觉自己这程都快要对背包犯PTSD了，怎么谁都要挨一下，他这是景点吗，还得摸摸好来证明到此一游？

　　“索拉雅姨妈是开小旅馆的，你们现在肯定也在愁下榻的地方吧；更何况...我还救了你们，自然住哪儿也应该听我的。”
　　这歪理歪得比她马尾辫还歪。

　　解伶的精力有所恢复，脖颈处合音器的显示灯也渐平息至幽蓝；他原本默不作声地旁听当下这奇怪的展开，忽然觉察到什么似的，一抬眼，猝不及防和纪晟四目相汇——只不过对方很快便挪开视线，转而从容地浏览全息地图，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为确定人还活着。

　　“这里和亥南庄馆差了有半钟头的步程啊...”身侧的韩悦把头歪了过来，低声附道，“嘶...如果这丫头真的靠谱的话咱们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吴梦也明白他们的顾虑，不等对方再作回应，又忙不迭打包票：“就在前边儿，叫HEX旅馆，那什么...在亥区就别想有什么正经的营业执照了，但这经营的都是正儿八经的行当，保证从没有犯事过。”

　　纪晟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名字，却先是弹出一堆形形色色冠着“HEX”头衔的商铺。
　　“喉，你们亥区这店名挺流行的啊。”

　　女孩耷着高帮鞋急躁地在砺地上摩擦，“啧，走不走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庙了啊。”

　　他划拉到底下才揪到“HEX旅馆”的大名，进入联邦内网又核查了一番，违纪档案上干净得像没有情史的清纯少女。反观随意翻阅的其他几处旅店，各种聚众赌.博吸.毒和嫖.娼黑底历历在目，吴梦推荐的这家可真算得上是亥区里的一股清流。

　　“走啊，”纪晟边说边搀起了解伶，朝不耐烦的混丫头抬抬下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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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暗仿佛成了巴别地带的象征。
　　周遭尽是散着湿冷的砖瓦，隔绝天日般的高墙深巷似迷宫一般迂回莫测；不知道又拐了多少道弯路，被阴黑蒙蔽的眼瞳终于又觅到了几丝光亮。

　　吴梦大摇大摆地领在前面，回头瞧见这行人一脸不信任的提防样，臭脸色地甩了句“没劲。”就拨开一丛啄人的植株兀自从铁栅栏底下翻了出去。

　　“快点快点。”她口气丝毫没有作为殷切宰客者的自觉。

　　那一排绿株着实碍手，密长的树叶像生了魂似的朝人拼命索抱；韩悦骂骂咧咧地扯断好几披才勉强能够到铁栅栏的位置，真不懂那丫头是怎么滑溜钻过来的。
　　赵谋沉着性子耐心拨开条缕，正想帮那位束了手铐的小嫌疑犯开路，回头却发觉队长正一手抬着匝实的叶片，一手不轻不重地推搡解伶往前走。

　　“看见那个栅栏口了吗？”
　　解伶乖巧地“嗯”了声，接着抬眼亮晶晶地看向他。
　　“别看我，我可不会抱你，”纪晟把话撂得干脆，边说边掀起了掩住出口的栏框，“先爬出去。”
　　对方很听话地俯下.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灵活地钻了出去；还顺便接过纪晟的手，也帮忙抵住了那碍人的栏框。
　　“谢了啊。”
　　纪晟自然顺了他一番好意，没几秒也顺利地匐了出来。

　　“慢死了，”吴梦在一旁双手抱臂，眉头蹙得比老人褶子还深，又踢了脚漫出地缝的碎石，像个脾气暴戾混工资吃饭的小导游，“这边走。”

　　夹杂在一片瞌睡昏灯里的是座毫不起眼的小建筑。
　　外檐亮了圈过时的LED灯，“HE”两个大写花体幽幽嵌在招牌里，横贯在字上方的是道笔力锋劲的“X”，写得像是要叉掉仇人般怨愤。两种风格迥异的字样就这么胡乱配成了Logo，仿佛在直观表达开店经费有多么欠缺——连个有审美的设计可都请不起。

　　相反，店里倒装潢得考究；不算俗气的暖光微微熏染着狭小的正厅，中央的台后还坐了位格外妩媚的红发波浪卷，她八成就是吴梦口里的黑市大姐索拉雅了。
　　这个念头刚蹿出来，就听丫头刚进门便响亮地吆喝了声“索拉雅姨妈！”
　　女人原先像是在看书，闻声扬起头，冲来者投了个酥人的微笑。

　　吴梦径直走到台前，竖起大拇指朝身后头也不回地点点，模样好比汇报今晚逮了多少匹猎物。
　　“带过来了四个人哦！”
　　索拉雅在键盘上客气地敲码，钱屉顺势弹了出来，她不急不躁地衔起几张蓝绿，仿若身外之物般淡道：“400新币。”

　　小丫头眼里瞬间噌起光，忙接过钱开心地蹦跶半天，随后跳着小步出去了。

　　“...？”

　　索拉雅抿了口茶水，才对众人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一个帮我拉客的小姑娘。”

　　纪晟眯起眼，试探了句：“店里生意不好啊，常年都这么冷清的吗。”
　　女人撩了撩暗红的卷发，眼睛对上纪晟时稍有顿错，很快又把视线挪到韩悦，接着偏向赵谋，最后拐一圈又停驻在解伶身上。

　　“不是亥区的吧。”
　　纪晟微怔，“你什么意思？”
　　索拉雅明媚地浅笑，慵懒的调子里散着漫不经心。
　　“是亥区的人可不会问出这种话，开旅馆的生意是最亏本的，因为这儿的人要么就是住自家破楼，要么...”她顿了顿，又品了口茶，“没有要么了，因为不会有外地的傻瓜跑来亥区旅游呢。”

　　纪晟也冲她逼近一步，体格的威慑力让他周身笼上层不怀好意的邪气，职业素养让他下意识冷冷质问道：“所以你开这店图什么。”
　　对方在键盘上又是阵随性的敲击。
　　“图钱没地方花。”
　　“...”
　　“结帐，”索拉雅朝客人一挑眉，纤长的手指在案台轻叩着，“一晚只用100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