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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2、
      几年来没怎么联系的大卫妈妈,早上突然发来一条消息“娅子离婚了,在上海,你要是有空有心,就去看看娅子,没有就算了,不管我们之间变成了什么样子,娅子没有怪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也不容易。”
      说实话,这是个挺让他震惊的消息。
      前面提到过的老马的老婆梅梅,娅子,和大卫妈妈,三个人是婚前最好的闺蜜,老毅的相册里,有很多她们三个人,和他们三对人出去玩的照片,每每翻看这些照片都会感慨“那时候好嫩啊!”“那时候好开心啊!”“那时候好土啊。”大卫妈妈最火辣,梅梅最漂亮不过有点公主病,娅子则一直是最成熟的,娅子对任何事情的把握能力,都远远超过她们两个,包括经营婚姻。
      大卫妈妈火辣的性格,其结果是前面太烫,后面冷透,前面小鸟依人,后面泼妇骂街。梅梅和老马倒是一直不冷不热,可就像是可以□□的饭搭子,公主病的梅梅从头至尾好像都不是特别满意老马。老毅一直挺佩服娅子在控制婚姻张力上面的能力,并不是说她控制老公的控制欲,而是她很好的经营了一个距离得当的关系。
      当然这是后来觉得的,最开始的时候,老毅是觉得自己的婚姻是最完美的,因为那时他觉得梅梅的婚姻太无趣,娅子的感情又太过分的冷静,当时的他觉得爱情就应该如火般燃烧,梅梅是没烧起来,但娅子自始至终都像是在煲一锅无比平衡的浓汤,爱情两勺,关怀一勺,距离半勺,迷迭香少许。。。。。。
      现在的事实证明,烧得太剧烈,会死,汤煲得太精致,会厌倦,而梅梅到了40岁的时候,还是在抱怨自己没有被点燃过。
      娅子结婚和老毅他们只相差三个月,当年还没有专业的婚庆公司,娅子的婚礼是老毅参加拍摄的第一场婚礼,后来参加过的就数不清了。而恰恰是透过这只“无相之眼”,老毅在欢天喜地的婚礼现场上会比所有人都更加冷静,他把所有欢乐的场面收进快门,同时他也像微反应专家一样捕捉到很多不和谐的表情,这些就只存进眼睛里。他根据这些观察,当天就预言了很多对夫妻离婚的结局,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则两年,多的十年,他的乌鸦嘴无一例外的全部应验了。后来人家干脆都不请他去了,太不吉利。当时他给娅子拍婚礼的时候,是坚信他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娅子从认识老公到结婚到后来有孩子,老毅见到了每一个过程,后来娅子的老公辞了职去上海打拼,娅子还以出色的能力扶持老公的事业蒸蒸日上。娅子的老公他们也很熟悉,相当精明,是他们三对夫妻里最适合做商人的,但他们认识了20多年,她老公的人品大家也很清楚。说他们夫妻两个谁会出轨老毅都觉得不太可能。模范夫妻怎么也离婚了?
      相比之下当时老毅闹离婚她们两个反应可能也差不多,最初也是不太相信。大闹旅店那次之后大卫妈妈跑到湖北去找梅梅,梅梅说“我们从那么小就认识,20多年了,老毅是个什么人我们跟你一样清楚吧?你也别委屈,这事还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你也没工作,就先在这里陪我住一段时间吧。”娅子的反应也差不多。
      如果看多了什么《XX保卫战》啦,什么《XX表白》啦之类的情侣上台吵架的节目,大家一定觉得梅梅的花痴能把大卫妈妈气死。明明是闺蜜,梅梅从20出头认识老毅,到现在40好几岁了,就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对老毅的喜欢,20来岁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有一次老毅和大卫妈妈一起送梅梅回家,梅梅不会骑自行车,当然是老毅载着梅梅,骑进小区的时候,有几个小孩子喊了一声“武强他姐的对象”,梅梅顿时笑开了花,梅梅有着漂亮的略向上勾起的嘴角,老毅不用看也知道这两个嘴角肯定是都勾到眼角去了,揶揄梅梅说“快美死了吧你?”后来有了孩子30来岁了,脸皮也厚了,直接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老毅的小老婆,大卫妈妈拉着梅梅去打扫刚装修的新房子,梅梅说“好啊,大老婆小老婆一起扫房子,哪间是我的?我好好收拾。”
      梅梅非常喜欢去老毅家,老毅的房间里永远都会有大把的鲜花,漂亮的杯子碟子总能给她装上毒酒一般诱人的漂亮饮料,总是飘荡着慵懒缠绵的音乐,梅梅总是呵斥粗枝大叶的老马“你也学学嘛,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形式主义嘛。”
      有很多假话被当作真话说了一辈子就成了真话,有很多真话当做玩笑说了一辈子就是玩笑,如果听到过梅梅的女儿3岁时学她妈妈在家里说话,就知道梅梅的喜欢不是开玩笑。在真喜欢之下他们依然能做了一辈子的朋友,老毅20年的所言所行都让朋友坚信老毅有着高尚的人格。
      不仅是这些好朋友,就连单位的同事也毫不怀疑,当时快要辞职的时候,老毅和处处刁难的新主管翻了脸,在路上碰上一个原来发电部的同事说起这件事,那个同事完全没有思考,张嘴就说“能让你都翻了脸,那这人绝对不是好鸟。”
      也正是老毅这般的高度自律的形象,让他和静的关系曝光的时候,除了小姨子疯了似的大骂了一顿,都如梅梅所说的那样,他没有被任何朋友口诛笔伐,就连小回回也只是说“我知道你身边的女人,静是唯一一个能让你不能自持的人,我只是不能相信你会真的失去克制。”,似乎所有人都觉得除了不可思议之外,连老毅都跨出了这一步,那必然是忍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忍无可忍。
      大家的评价他都可以抛诸脑后,他在与静携手后,实际上对自己从前的自我认识是一次全面的摧毁,这才是最要命的,他完全失去了道德上的自豪感,甚至给了自己“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人设,和“一日行窃,终身为贼”的卑贱的罪恶感。他和静相处的四年不是没有吵过架,甚至还闹过分手,而闹分手的时候,他心里除了刀绞般的痛,还有一丝丝“罪恶终于结束了”的轻松,不过罪恶结束了,崩塌的人设却再也回不到从前。最终他与静的结束,又再一次将他已经崩塌的自我认识彻底碾碎成了齑粉,他不仅是伪君子,还是个没有担当,胆小如鼠,还吃了就跑的伪小人,光明磊落的小人承认自己的无耻,他连这个勇气都没有,他只会躲藏。
      对于别人或许没这么严重,对于我错了,但我就是不恳求原谅的老毅,自我否定无异于一场鲜血淋漓的自杀。
      从自杀的血泊中爬起来,他改变了吗?好像是完全没有,他还是喜欢哲学,还是渴望旅行,喜欢的音乐还是那些,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唯一可能有一点改变的,是他好像的确对女孩子有所回避。(当然了,老毅女人缘旺盛并不代表着他是一只穿花蝴蝶,但他这辈子的确是女性朋友远远多过男性朋友,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性格中的孤独与细腻内敛的成分注定了绝大多数的男性不会有兴趣深入的交流,但大多数女性却会愿意探究一下他这个人)。当骆然再出现的时候,他又100%的回到了以前那个德行,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他没变,那后面这个过程会不会改变就不好说了,单眼皮和静可能还会出现,静还会是他命里的劫,最起码,在小镇他就遇到了无限近似的静妤,正如前面所说,如果前面没有静,那估计他就过不了静妤这一关。

      圣经上说“已有的,还会有;已去的,还复来,阳光之下没有新鲜的东西”。人死了,不会再变化,所以可以“盖棺定论”,和活人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会喘气一个不会喘气,没死的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不过真的不变的状态,只有热力学上的“热寂”,死人也是会变的。“变化”,是运行于“热寂”之前唯一的真理。
      老毅的姐夫当初劝阻不了他辞职,恨恨地说“这就是你们家的家教,你们姐弟仨一个个的就像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想怎么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其实姐夫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姐夫的事业能力可圈可点,30出头的年纪就将一个4000人的建筑企业从濒临破产拉出泥潭,从而得到赏识进入总公司高层,所以姐夫经常以“成功人士”的得意教育老毅“现在这个社会啊,,,,,,如何如何”,但实际他自己在进入高层后也就此到了瓶颈,因为他自己也同样做不到一个真正的商人应有的圆滑,之前的大刀阔斧和后面的思虑缜密,不是说他变了,只是位置的变化捆住了他的手脚,与三教九流的接触看似得体,实际上都只能在他自己的原则之内,也因此在很多问题上不会妥协,所以他虽然雄心勃勃却倍受排挤,最终选择病退拉起了自己的小公司。
      姐夫的评价可以说是五十步笑百步,老毅姐弟三人属于“死倔”,姐夫最多算得上个“活泛”,但有一点没说错,“家教”,老毅的老妈是个优秀的中学教师,不仅是教学业务上的优秀,完美的人格魅力更是影响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学生已经散布到全国乃至国外,在老妈的丧事过程中,无数在外的学生专程赶回来给老师送行,原来准备的亲属才用的黑纱都不够用,很多老毅都不认识的人来要求佩戴黑纱,最后一程不是被推去火化间,而是十几个50多岁的学生凝重的用肩膀扛去的,老人的人格在那一刻被簇拥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
      老毅姐弟就是在这样的家教中,成长为善良、正直并且执拗的人格,当然这样的家教明显是我们中国最传统的家教,老毅和哥哥姐姐可以说是有代沟的,哥哥姐姐的少年时代都经历了那场荒诞的革命,而他所成长的时代,是中国千年历史中仅次于“五四运动”的最具有颠覆性的时代,其革命意义完全藐视今天的日新月异,各种新思维的更迭速度绝不亚于今天网红的更替。哥哥姐姐在此时就是执拗的“不变”,而老毅在洪流的裹挟下却意外的走上了另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老毅上初中时哥哥姐姐在上大学,他捡了哥哥剩下的几本书,卡耐基、叔本华、孟德斯鸠、、、、、、卡耐基是当年最热门的成功学,老毅却偏爱上了艰深晦涩的哲学,他也就是这时从孟德斯鸠那里知道了伊斯法罕,从伊斯法罕开始最后把中亚和欧洲的历史倒背如流,甚至还在伊斯法罕结识了一个伊朗迷妹,思考(俗称胡思乱想)也成了他的一大爱好,单车就像一个思想开关,把自(旅)由(行)和思考,这两个终生最大的爱好绑在了一起。从此他选择了一条不断延伸地自我完善之路,这就是他“不变”中的“变化”,注定了他在无可改变的执拗中变得越来越孤独。
      这个变化非常明显,哥哥放假回家的时候问爸妈“我们俩不在家你们是不是天天吵他,不然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孤’?”
      “孤独”两个字拆开,在北京方言里形容两种不同性格,“独(儿化音)”是说霸道、占有、不分享,单独的一个“孤”,却是一种可怕的沉默,并不一定是亲情冷漠,而是令人窒息的“不交流”。
      而与哥哥姐姐巨大的不同,让老妈也看不懂这个儿子,所以整个中学和大学时代都是老毅最不被家人信任的时候,外面的世界越来越污糟,老妈不担心哥哥姐姐,最担心这个看不懂的孩子会干出什么坏事来,这时的老毅正是叛逆的青春期,这种不信任最终把他越推越远,越来越“孤”,大卫的妈妈才会有可乘之机。
      当时的老毅也不帅,仅仅是有变帅的潜质,大卫妈妈除了知道老毅饱读经书,也完全看不出老毅有任何特质,只是18岁女孩纯粹的喜爱,还那么年轻的老毅,居然对大卫妈妈说“你很可能会后悔,因为你很可能会孤独一生。”这是《马尔文科》式的隐喻,这句话如果放在十年后的年纪说出来,那一定是令人恐惧得汗毛倒竖,18岁的女孩听来,那是“哇!神雕侠侣啊!”的浪漫,也是19岁的单眼皮期待的浪漫程度。
      因此,大卫妈妈或者单眼皮实际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深入过老毅的意识深层,如同《盗梦空间》里的四层梦境,她是否深及第二层都是个问题,但是由“家教”而产生的道德准则,让老毅在和大卫妈妈的关系彻底崩溃之前,都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个好丈夫,和儿子的英雄老爸,大卫妈妈这辈子至此都还不知道“孤独一生”在哪里。
      随后的静,以十足的敏锐从微博的隐晦中就已经攻陷了老毅,看到拉萨宾馆门前栏杆上老毅的背影,便已经攻陷了第四层,静在后来的邮件中写到“我看见你在门前栏杆上的背影,只有最深彻入骨的孤独才会有如此的背影,那一刻起,你已经不再孤独,我已在。”看到邮件那一刻,老毅的眼睛瞬间模糊了,生命至此,结束吧,此生无憾。静的出现,是一场彻底认怂的投降,从此再也没有“固若金汤”。静的离开,是一场鸡犬不留的屠城,他的世界,就在屠城的烈火中沦为了灰烬。
      这时才知道原来还有第五层,存储着所有重建所需的源代码,这些源代码,无疑是来自他生命初期便被赋予的行为准则,他像是逐一经过了十八层地狱一般,从齑粉中重塑人形,靠着这个源代码框架,他就依然“没变”,再拌和着他曾经无数的思考,连同他的孤独也一并重建了,就如同他端着咖啡杯坐在台阶上的样子,从来没变过。而这时,骆然又出现了。
      骆然出现在“今世”,不过他的“前世”最后好像没喝孟婆汤,在世时觉得一切都是随机的“变化”,等到回望的时候才看见,一切都没有逃出“因缘定数”,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是唯一性的“不变”,就包括延续到今天才到头的娅子的婚姻,只是他给娅子拍婚礼的时候还没有后来的道行。连时间都分秒不差,大卫妈妈晚一点出场,梅梅可能就捷足先登,再晚一点出场,可能他就落入单眼皮的“魔掌”,甚至最后还有个“伊斯法罕妹妹”。那这所有的故事就得重写,谁都嫌麻烦,阎王爷都烦。
      那唯一性出现的骆然今世才来,又该怎样写呢?
      在我们中国,所有的教育都是“远离危险”,因此中国孩子的18岁生日,是一场欢天喜地的庆典,不管这个人有多菜,都可以宣告大家他已经是男人了。遥远的巴布亚新几内亚,孩子们需要的,却是一场蹦极,摇摇晃晃的数十米木架,和不知道牢靠不牢靠的粗藤,站在顶端,跳与不跳,便决定着你是男人还是男孩。
      骆然的出现,对于重生的老毅,“变”与“不变”,便是一道“成年礼”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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