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薇》韶华过客

30、贤妃跋扈迫充容忍

　　“辛美人到本宫这里，所为何事呀？”玥仪殿中，筱天帝姬望着跪伏在地的辛美人，唇角勾起淡淡笑意。辛美人俯下身子，深深一礼：“嫔妾多谢帝姬在皇上面前进言，让嫔妾脱离苦海。”“哦？”慕容筱天笑道：“美人且请起，本宫让你搬出珏明殿，可不是为了你，不过是顺水的人情罢了，你不必谢我。”辛美人仍跪着，道：“嫔妾知道帝姬不是特意为了嫔妾请命，但是不管怎样，嫔妾能搬离珏明殿，多亏帝姬进言。就算是顺水人情，嫔妾也感激不尽。嫔妾虽然人微言轻，但是日后帝姬若有差遣，嫔妾愿意效力。”慕容筱天笑着将她扶起来：“辛美人言重了。本宫一直觉得，像美人这样知恩图报、谦恭自抑的人，不该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如今苦尽甘来，也是你应得的。同样的，倘若一直骄纵跋扈，自然也会得到报应。美人觉得呢？”辛美人起身，浅笑道：“帝姬所言甚是，嫔妾愿意顺应天命和公理。”慕容筱天笑道：“既然美人如此明理，那本宫也愿意庇护你，以后若有人欺侮你，只管告诉本宫，本宫给你做主便是。”辛美人又是一礼：“多谢帝姬。”
　　珏明殿中，缙云筝面色阴沉，经过一夜的发泄和思索，此时她也渐渐冷静下来，既然无法违抗君令，她便决定让蔡氏自己知难而退。昨夜辛美人已连夜搬出宫去，住进了已故张充容的琳顺东偏殿，今日便是蔡充容乔迁之日，缙云筝决定给她一个下马威。
　　缙云筝在珏明殿严阵以待，不多时便听宫人来报，说蔡充容的宫人带着东西来了。她朝侍女侍琴使了个眼色，侍琴会意，跟着那小宫女出去了，缙云筝端坐殿中，用杯盖拨弄着茶叶，清澈的茶水中映出她云鬓花容，她撇了撇嘴角：“哼，区区贱婢，也配和本宫同住？”很快的，蔡氏很快就会知道她的厉害，要么尽早铩羽而归，要么最后一败涂地。
　　此时到珏明殿的宫人，想必是来收拾宫殿安放器物的，侍琴已经按照自己的命令，将皇上赐给蔡氏的东偏殿落了锁，此时再让她出去吩咐一声，说蔡充容位分低微不配居住。那蔡氏若是忍气吞声，便是输了头阵；若是敢和她作对，那就落入她的后手了。
　　不多时侍琴进来了，缙云筝将茶盏放下，微哑靡丽的声音响起：“怎么样了？”谁知侍琴却不如她料想的那般从容，神情带着几分惊讶：“娘娘，蔡充容亲自带着宫人来了，奴婢按照娘娘吩咐的说了，本以为她定咽不下这口气，谁知她竟然一点怒色也无，低眉顺眼地应了，还谢了奴婢。蔡充容手下那些宫人，也一丝气性也无，见主子应了，便乖乖去收拾西偏殿了。对了，她还说马上要过来拜见娘娘。”缙云筝冷哼一声：“算她识趣。”
　　半盏茶的功夫，蔡充容果然过来拜见了。缙云筝望着跪伏在地的女子，冷然道：“抬起头来。”蔡氏依言抬头，脸上薄施脂粉，衣饰不算华丽，一应半新不旧，缙云筝见她尚且算不上美貌，只是些微有几分秀色，心中怒气略消散了些：“起来吧。”蔡氏起身，仍然恭恭敬敬地站着，听缙云筝训话：“你也知道，你本来是小小婕妤，就算一朝晋升，也不过是嫔妾中的末流，而本宫贵为贤妃，无论是出身还是位份都尊贵无比，根本不是你这种微贱之人可以相比的。如今皇上下令，你才能搬进这珏明殿，其实你根本不配和本宫同住，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蔡氏恭声道：“是。”“还有，珏明殿里有许多规矩，你最好都记住了，本宫出身将门，最是注重纪律，若是错了规矩，本宫定会重罚不饶。”蔡氏恭声应了，缙云筝使个眼色，侍琴便上前道：“娘娘累了，且歇一歇，宫规的事情就由奴婢说给蔡小主听罢。”一面转身对蔡氏道：“蔡小主，你可听好了，这宫规第一条，就是要尊重贤妃娘娘，绝不准以下犯上。皇上帝姬和皇后的赏赐，只要是给咱们宫里的，一律干干净净收好了让娘娘先挑，出入宫门或者有人前来探望，都要先请娘娘的示下。每日早上向皇后请安完毕，便要到正殿中来给娘娘请安。第二条，便是注重自己的言行和仪容。若非宫宴等重大活动，切忌浓妆艳抹、簪金戴银。皇上驾临珏明殿时，小主须闭门静坐，如无皇上和娘娘召见不得外出，万万不可刻意勾引。皇上召见时，亦不可搬弄是非，诋毁娘娘。第三条……”
　　侍琴足足讲了半日，才将规矩讲完，估摸着蔡氏腿也酸了，头也疼了，这才停下来，笑道：“蔡小主，你可记住了？”蔡氏忍着身体的不适，仍温声道：“记住了。”那缙云筝在榻上休息了半日，闻言笑道：“既然记住了，你倒是把这宫规再背一遍给本宫听。”“是。第一条，要尊重贤妃娘娘，贵人的赏赐要给娘娘先挑，出入宫门要请示娘娘，每日向娘娘请安，第二条……”蔡氏恭敬地低着头，认真背诵着。背了十五六条，缙云筝挥挥手：“好了好了，看来你是记住了。到用午膳的时辰了，珏明殿的规矩是各自吃饭的，你用西偏殿的小厨房就好了，下去吧。”
　　侍琴将蔡氏送到殿外，笑道：“我们娘娘面冷心热，看着规矩大，其实是最赏罚分明的。今日给小主立规矩，也是为了小主能谦恭守礼，得皇上欢心。希望小主不要介意。”蔡氏忙笑道：“姑姑这话折煞嫔妾了，娘娘肯如此悉心教导嫔妾，是嫔妾的荣幸。嫔妾素来知晓娘娘艳名，仰慕非常，如今得以同住亲近，不胜荣幸，”她边说边褪下手上一个镯子，往侍琴手里一塞，“这是嫔妾升了充容后皇后娘娘的赏赐，还望姑姑笑纳。”侍琴似笑非笑道：“这镯子这么贵重，无功不受禄，奴婢可不敢收下。”蔡氏笑道：“姑姑侍奉娘娘辛苦，今日还悉心教导嫔妾，岂为无功？姑姑好歹拿着，以后嫔妾若是不懂规矩，还望姑姑多多提点嫔妾。”侍琴一笑，将那镯子套在手腕上，向蔡氏点点头：“小主如此知情识趣，娘娘定不会亏待你的。除了皇后的琨穆殿和帝姬的玥仪殿，珏明殿可是皇上来得最勤的地方，只要小主忠心侍奉娘娘，娘娘自然也会提携小主。”蔡氏笑着应了。
　　侍琴回到殿中，向缙云筝道：“娘娘，奴婢瞧这蔡充容，倒像个识趣的。不仅十分敬畏娘娘，把宫规背得烂熟于心，就连对奴婢也赔着小心。娘娘您瞧，这是她给奴婢的手镯，说是皇后娘娘赏给她的，奴婢不敢私自收着。”缙云筝斜眼瞧着那镯子，嘴唇一撇：“皇后宫里的东西本宫也瞧不上，她既然给你你就收着，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宫看这个蔡新眉不简单，她能在短时间内背出宫规，过耳不忘，还能概括得十分精准，可见她有几分聪明，而且谦逊太过，反而显得不真实，只怕她还有别的心思。不过随她是怎样的心思，怎样的手段，本宫倒要瞧瞧，在本宫手心里，她可能翻出浪来？”
　　那蔡氏回到西偏殿自去收拾了不提。至夜间，依照惯例，为贺妃嫔晋升之喜，皇帝当晚会驾临召幸。果然，约摸到了亥时，瑄晟帝处理完政务，出了御书房，摆驾珏明殿。
　　瑄晟帝甫踏入宫门，缙云筝便盛装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瑄晟帝笑道：“爱妃请起，今日打点蔡充容乔迁之事，爱妃辛苦了。”语毕亲自扶她起来，缙云筝抬起头，嫣然一笑。她本就是艳冠后宫的天生丽色，再加上今日精心打扮，新点的蛾眉妩媚妖娆，眼角勾画得微微上挑，璀璨的金眸流光溢彩，如今配上深深的笑靥，确然勾魂摄魄。瑄晟帝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扶起她后松开的手复又搂住了她的腰。缙云筝目光落在腰上的手上，唇角一弯，面上却露出歉意：“皇上谬赞了，臣妾办事不力，可不敢当这‘辛苦’二字。本来臣妾知晓蔡妹妹要来住，欢喜得不得了，早早地收拾了东偏殿，还将您赐给臣妾的几件家什器具摆出来了。谁知蔡妹妹不喜，说自己的屋子不需要别人收拾，没得染上了腌臜气息，要去西偏殿住。臣妾瞧着妹妹脸色不太好，怕是恼了，也不敢十分劝慰。”说着便低了头，垂了眉，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瑄晟帝闻言，眉间染上一层薄怒，抬头四顾，目光落在蔡充容的身上，沉声道：“蔡充容，可有此事？”蔡充容站在缙云筝的宫人的身侧，一身浅粉红色的宫装，薄施脂粉，略簪了一二钗环，既不失仪，也不逾矩，正是充容的规制。听到贤妃的信口雌黄，她不曾露出半丝惊讶，面对瑄晟帝的质疑，也不曾露出委屈。她忙跪地，语气中带着一丝惶恐：“回皇上，娘娘厚爱赐居，嫔妾不敢嫌弃，只是嫔妾觉得自己身份低微，能入住珏明殿已是莫大的荣幸，万不敢贸然住进尊贵的东偏殿，怕污了娘娘的东西，所以才擅自收拾了西偏殿。嫔妾正想向皇上请罪，见皇上和娘娘琴瑟和谐，不敢断然开口打扰。”“这么说是臣妾误会妹妹了？”不等瑄晟帝开口，缙云筝便笑道。瑄晟帝颜色稍霁：“既是误会，说清了便好，起来吧。眉儿你也不用太过小心，贤妃她刀子嘴豆腐心，是极好的人，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缙云筝应承道：“皇上放心，臣妾和妹妹十分投缘，定会一起好好侍奉您的，臣妾知道您会来，提前几个时辰亲自炖了汤，此刻火候刚好，您快去尝尝。”她一面说，一面笑着引瑄晟帝往正殿走去。行至殿门口，她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蔡充容笑道：“妹妹也过来用一些吧。”蔡充容见她看过来，忙收拾起脸上的失落与哀戚，笑道：“谢娘娘厚爱，嫔妾就不用了。皇上和娘娘早些歇息吧，嫔妾今日乔迁也有些乏了，怕不能好好侍奉皇上，嫔妾告退。”瑄晟帝也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一丝歉意：“既如此，朕改日再来看你。”说罢执起缙云筝的手，低声笑道：“爱妃炖了什么汤，快让朕尝尝……”
　　缙云筝向蔡充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随后回过头，在瑄晟帝耳畔说了些什么，引得他一阵轻笑。正殿的门在蔡充容面前缓缓关上，她维持着恭送的姿势，直到侍琴投给她一个似怜悯似警告的眼神，带着宫人们转身离开。
　　回到西偏殿，蔡新眉的脸上早没有了刚才的失落和强笑，歪在美人靠上，脸上无悲无喜，十分平静。她的侍女素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蔡氏笑道：“你别担心，我没事。从我当初费尽心机制造了采萍阁和皇上的邂逅那一刻，我就知道以后的路不会太顺遂了。”素云小心翼翼地劝道：“小主，贤妃娘娘今日就给你这么多的下马威，之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小主您求求皇上，放您回琳顺殿吧，张氏死了，琳顺殿没人会欺负您。”蔡氏笑着摇头：“傻子，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以为我还能回得去吗？我设计杀了张氏贱人，恩将仇报嫁祸到百里殇头上，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如今我到这里，说不准就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素云道：“百里殇不过是仗着一张脸蛊惑皇上罢了，娘娘神机妙算，又何必怕她？”“你以为她只有美貌这么简单？那为何她入宫凭的是女官而不是嫔妃的身份？她与韶氏和微生氏都有纠葛，哪里会简单？算了，你不懂的。”她自失地一笑，“你不懂，我自己又何尝很懂呢。为今之计，只有先百般忍让，取得缙云筝信任，站稳脚跟，再从长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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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辛美人日后还会出场，这里算是个伏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