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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贵仪解语御史敛翼 ...

  •   陈贵仪道:“无妨,本宫不过闲来略翻一翻,不是细细咀嚼,本宫就想听听百里大人的见解。”百里殇只得道:“不在其位,不知其处境、立场、顾忌,自然不知其难。有了误会龃龉,便要想办法沟通,解释清楚才能有望冰释前嫌。至于嘈嘈趋利和默默避祸,并没有什么更不可取之分。趋利者浮躁,为求荣华;避祸者怯懦,为求安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若是非要分个高下,臣私以为,默默避祸者无损他人,可能略好一些吧。”
      陈贵仪闻言,又是一笑:“百里大人冰雪聪明,见解十分中肯,本宫佩服。想来大人不仅深谙纸上之道,定是能将其放在知行之中吧?”百里殇闻得此言,正襟危坐,望着陈贵仪,正色道:“微臣若做了那些趋利避祸、损人利己之事,引得陈贵仪不快,不妨请您明言。贵仪不必这般煞费苦心,言语里夹枪带棒的,倒是不好看。”陈贵仪忙笑道:“百里大人多心了,本宫不是这个意思。”百里殇余怒未消,似笑非笑道:“哦?微臣愚钝,不知陈贵仪到底是哪个意思,还望贵仪明示。”
      陈贵仪沉吟片刻,屏退左右,方向百里殇道:“百里大人是爽快人,又冰雪聪明,想必也知道本宫有话对大人说。实不相瞒,是有人委托本宫带一句话给大人。本宫思量着,这句话若是蓦然说破,只怕大人不信,所以才想这般委婉地知会你。”“既是那人有话对臣说,那他为何不自己来找微臣呢?”陈贵仪面露难色:“那人与百里大人之间有一些误会,她若是自己来找你,只怕你觉得来者不善,听不进去。本宫想着误会宜解不宜结,若是通过本宫能让大人和她冰释前嫌,那是再好不过了,所以才答应下来。百里大人这般直爽,本宫也不好再吞吞吐吐,便明说了:顾顺容让本宫带话给你,张充容的事情与她无关,她不过是默默避祸之人,绝无栽赃陷害之心。”
      百里殇眉头一挑,笑道:“陈贵仪,你知不知道微臣跟皇上是什么关系?”陈梓烟本以为百里殇定然会追问有关情况,没有料到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看起来与情况无关的话,不由一愣:“什、什么关系?”百里殇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满意一笑:“看来顾顺容果然没有把我对她说的话告诉别人,那她的话我姑且信一半。只是张充容的事情完全和她无关,贵仪您信不信?反正臣是实在信不过。任何人都很容易能看出来,张充容薨逝之前,微臣初来乍到,年轻气盛,曾经找过她的麻烦,而顾顺容受她压制多年,是最大的受害者,有动机,又和她朝夕相处,最有机会。于情于理,我们两个是最大的嫌疑人。既然臣清楚自己没有做,那在臣的心里,自然是她最有嫌疑。如今顾顺容托您给臣带话,只说与她无关,没有证据,反倒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贼心虚感。陈贵仪,您觉得呢?”
      百里殇侃侃而谈,气势又足,语速又快,陈梓烟在她的诱导下,来不及细细思考,也觉得很有道理,一时无言。百里殇又笑道:“既然陈贵仪把话带到了,想来顾顺容也会要一句回话,那就麻烦您告诉她,微臣对她的话半信半疑,若是要微臣全信,要么拿出证据,证明不是她做的;要么表现出无意与臣对立的诚意。微臣告辞。”语毕起身离开。陈梓烟还在思索她的话,也没有多留。
      百里殇出了璃矜殿殿门,溟儿迎上来:“姑娘可算是出来了。”百里殇应道:“嗯。我当是什么事呢,还要屏退左右。”溟儿问道:“看姑娘的神色,估计不是什么大事了?”“是啊。我觉得今天找我的两个人都很有意思,她们都抱着不单纯的目的,一个拿我当棋子,另一个要旁敲侧击,最后却都反被我利用了,一个被我套出了消息,另一个嘛……”
      她边说边笑,没留神冷不丁从天而降一个人,跳到她面前笑道:“另一个什么?”百里殇惊得倒退两步,扶着溟儿才站稳了,笑骂道:“钟盟你要造反吗?不好好保护我,倒是窜出来吓我一跳,还偷听我说话。”钟盟笑道:“就你这点功夫,别人在树上偷听都发现不了,被吓着了站都站不稳,根本没有造反的价值好吗。”百里殇锤了他一记爆栗:“你个猴儿崽子,我是你主子,怎么,就因为我好说话,你就这么无法无天了?”钟盟摸摸被敲的地方:“主子,我这是锻炼你的反应能力和敏锐度,这也是为你好啊。”百里殇道:“得了,我武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这么点反应能力了。”“武功不好,所以才要练嘛,下午把那一套鞭子使给我看。”百里殇闻言,苦着脸道:“你前天才教我,今天我怎么使得出来啊!”钟盟一边走,一边顺手从树上揪下一片树叶叼在嘴里:“使不出就多练呗。”百里殇偏过头,刚想反驳,却见阳光倾泻下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线条流畅的侧脸,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碧绿的叶子,雪白的牙齿,柔软粉红的唇,交汇成一幅色泽艳丽的人像。她倒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子,只是这侧影太过似曾相识,她不由看住了,刚才满心里想好的到嘴边的偷懒狡词也不知不觉溜走了:“那……今天下午我再练吧。”“行啊,”钟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就对了嘛,你可别偷懒,我在旁边给你看着啊。”
      钟盟每日下午教她武功的活动是不久前开始的。起因不过是百里殇闲得无聊要考校钟盟的武功,发现他颇有水平后提出同他比试,惨败多次并且遭到钟盟无情的嘲笑后痛定思痛忍辱负重不耻下问,请他指点。钟盟虽然小孩子心性,贪吃又贪玩,但教起武功来倒是认真负责,百里殇虽然觉得很辛苦,时不时偷懒耍滑,但她也知道独自生存时一身好武功的重要性。昔日在碧落山时那人教她武功,她不感兴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只把一身逃命用的轻功练熟了,那人虽然绞尽脑汁威逼利诱,无奈她古灵精怪,对付起他来也有一套,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得随她。如今百里殇独自历练,也算见识、经历过生死,现在方知那人苦心,也有些后悔当年不够用心,导致如今没有倚仗。所以现在钟盟指点她,她便也不再十分放松,而是认真练习起来。
      百里殇和钟盟本来是上下级,但是她从来不摆出主子的威严。在煜祺殿中,平日里,若是有事,她言出必践,令行禁止,十分威严;若是无事,她便随那群内侍宫女自己玩闹,若是有了好玩的好吃的还会分给他们,她自己无聊了,还会把他们叫来聊天说笑话,十分亲切。所以百里殇宫里人都与她打成一片,钟盟因为长得可爱,性格淘气单纯,更是受她喜爱,所以他一向和她没大没小的,如今添了半师之谊,他反倒添了三分威严。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接下来一旬,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这一日下午百里殇习武已毕,刚洗完澡半躺在榻上,溟儿泗儿一个去给她弄水果了,另一个在给她淤伤的胳膊和小腿上药。她哼哼唧唧地就着溟儿的手吃了一块水果,问道:“最近宫里有没有我的传闻呀?”她俩想了想,泗儿道:“您最近见贤妃没有过去勤了,据说您想巴结贤妃被碰了一鼻子灰,也有说是贤妃想向您学诗,可是您被贵妃嘱咐了,不肯教她。”百里殇笑了一声,只听泗儿又道:“最近听说叶充仪倒是和贤妃走得近。”百里殇问道:“哦?叶充仪不是和贵妃同住的吗?她怎么和贤妃走得近了?”“贤妃几次来请您,您时常推托,她便转而去请叶充仪了。叶充仪是个好说话的,每请必去。”百里殇自己插了一块桃子吃了:“叶充仪也算是个有文采的,又好性儿好拿捏,又是贵妃宫里人。看来万俟淅这次眼光不错,找的新棋子很合适。那贵妃什么反应?”“贵妃宫里管得严,风声没那么容易传出来,外头看着还是没什么动静。”“就算看不出什么动静,想来空桐鸢心里也不痛快了。有趣。那万俟淅倒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我没那么好摆布,就果断放弃并且找到了更合适的人。还有其余的消息么?”二人沉思片刻,都摇头道:“最近宫里本就没什么事情,和您有关的应该是没了。”
      百里殇一笑:“看来这陈贵仪倒是一个口风挺紧的人,顾顺容也算有点诚意。那日我故意问陈贵仪,顾顺容有没有告诉她我和皇上的关系,就是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这几日静观其变,若是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我和皇上有特殊的关系,那她是怎样的货色我也就心知肚明了。如今宫里没有风声,可能是她真的不好奇,没有多思多问;也可能是她向顾顺容打听了,二人都藏得住,没有宣扬。”
      “顾顺容知道姑娘和皇上什么关系?”“姑娘和皇上什么关系?”溟儿泗儿同时问道。百里殇手一摊:“我能和皇上什么关系啊?我倒是想呢。就算有,我也怎么可能会告诉顾顺容?我这是诈她们呢。反正她们若是不说,就说明她们口风还算紧,不多事,还算安分;若是她们出去乱说呢,众人都以为我和皇上有关系,那她们便也不敢随便欺负我、找我麻烦了,那也省事。”
      话分两头,且不言百里殇在后宫如何计较,前朝之中,韶氏嫡系的两位公子,复职也有月余。韶姁从右相的高位上跌落,退回内阁,其他党派的大臣心中得意,难免在行止之间多有弹压,韶姁自己倒是不以为意,仍和从前是右相时一般,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为人处世也依旧谨慎谦和,沉稳得体。内阁之中,原多是韶党,其余清流也为韶姁的行事品格心折,因此他在内阁之中倒是能服众。朝中没了右相,自然是左相坐大,只是万俟颛却没有同众人预料的那般趁机动作,万俟氏一党也十分安分。有了万俟氏的风向标,朝中又流传出流言种种,有说韶氏此番元气大伤,打算打破五大氏族不得联姻的祖制,将花容月貌的嫡系小姐韶娈许配给少年侍郎万俟灏,换取万俟氏与韶氏的结盟;也有说皇帝有心重用韶姁,此番的打压只不过为了磨砺他,顺便冷眼看朝中有哪些爬高踩低之人。不管真实情况是哪一种,朝中多数人都得出了“韶姁不可妄动”的结论。
      再说韶嬴,比起其弟,他算是境况略好些,算是在平级中调动,但是骤然换了部门,原先在礼部的人脉和资源就失去了作用,一切都要从头来过,也可谓元气大伤。上任之初,户部的官员们对他自然是十分戒备,时间久了,见他性格十分温和,听了不少夹枪带棒的话也不生气,同僚之间偶有差遣、下属不听调动,他也不恼怒,众人渐渐地也接受了他的融入。只是不久前,户部尚书微生醨亲自下令彻查某事,不知为何,这位一向随和好说话的左都御史却坚持不作为,不仅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佥部侍郎据理力争,还罢黜了佥部两位想要越级听令的郎中。众人身在户部,不管心里如何,面上自然唯尚书马首是瞻,韶嬴这番公然抗命,一下子便成了众矢之的,在户部苦心经营良久的人脉势力几乎消磨殆尽。对于此事,韶党多数人都以为不智,但也有少数人相信他深谋远虑,以退为进。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个漫长而多事的夏天,渐渐将灼热褪尽,步入迟暮。帝都明丽灿烂的金秋将至。当朝中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韶氏诸人的身上时,西部传来的战报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百战百胜的缙云大将军传讯告急,除了求援的奏折,还另附一份密奏,虽然不知道内容,众臣却见瑄晟帝阅毕眉头微锁,神色不快。

  • 作者有话要说:  钟盟怎么会这么眼熟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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