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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慕容说理百里陈情 ...

  •   这一日,帝姬慕容筱天前往瑄肃殿给瑄晟帝请安,瑄晟帝不在正殿,却在殿后的御书房处理政务。见到筱天,同往常一样,瑄晟帝推开手中的奏折,展露笑意,关怀了一下她的饮食起居,筱天含笑答道:“妹妹一切都好,皇兄只管做事,妹妹坐坐便走。”她坐在一旁,一边接过内侍奉上来的好茶,一边问道:“我瞧着皇兄这几日有些愁眉不展,昨天和淑妃一起画画,她也说皇兄晚间虽然依约来了,却显得心不在焉的。皇兄可是遇到什么事了,说出来妹妹给你排解排解。”瑄晟帝搁下笔:“妹妹可曾听说了,缙云将军在西扶剿匪不利?”筱天点点头:“听说了,可是那悍匪太过猖獗,令将军束手无策?”瑄晟帝摇头:“缙云将军身经百战,区区匪徒,未经正规训练,怎么可能……”话音未落,他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浓眉一舒,随即却锁得更深。筱天了然一笑:“皇兄可是也想到了,那些匪徒未必是单纯的强盗?”“是啊。若果真如此,那事情就更加棘手了,缙云将军给朕的密奏中说,她察觉匪徒之中有一员智将,似乎是空桐氏的暗卫中人,只是没有凭证。且敌方的战术与己方精密相克,似乎料到先机,可能是军中出了内贼。”“莫非是张副将察觉了张充容的死因?”瑄晟帝摇头:“不太可能,朕特意下令封锁了消息,张喻远在千里之外,应该连张氏的死讯都不知道。”筱天笑道:“皇兄,前朝和后宫有多少眼睛和嘴巴,有多少我们知道,又有多少是不知道的。谁知道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瑄晟帝细细思忖:那人将消息透露给张喻,张喻理应把仇恨结在百里殇身上,可是百里殇无根无基——除了没有实权的中昭王微生醴公开表示了对她的爱慕,她人微言轻,对谁都算不上什么威胁,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而且张喻与百里殇结仇,大可以尽快歼灭匪徒,回京找百里殇算账,于情于理都不该叛变啊。
      筱天看着他不解的样子,笑道:“皇兄啊,张氏生前虽然性格跋扈,对皇兄倒是十分痴情呢。”瑄晟帝闻言,抬眼看了看她,皱眉道:“朕正在思考政事,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慕容筱天笑着摇摇头:“皇兄在别的事情上如此睿智,于情一事上却是大不通。张氏深爱着皇兄,却百般受你冷落,横死宫中,你非但没有查清真相,对她的葬礼也是敷衍了事,甚至封锁了她的死讯,连死后哀荣都给不了。你想,凶手未明,百里大人只是嫌疑最大,那张副将最可能将满腔愤懑算在谁头上?”瑄晟帝冷着脸道:“你虽然说得有理,可是朕没觉得张氏深爱着朕。”筱天嫣然一笑,站起身:“皇兄真是个呆子,这后宫之中,哪几位真心爱你,哪几位仰慕畏惧你,哪几位爱着富贵权力,你只怕是一概不知吧。妹妹劝皇兄一句,没事多去后宫走走,说不定能发现非常有趣的事情。皇兄忙吧,妹妹告退了。”
      语毕她翩然而去,唯余瑄晟帝一人一哂:“朕这么忙,哪有功夫去管一群女子的心思。”他笑着摇头,提笔濡墨,自言自语道:“还是先下旨,让缙云卿留心张副将吧。”念及此,眼前忽然闪现靖国将军缙云笄清丽的脸和她欲说还休的神情,筱天清脆的声音还在脑中回响:“皇兄在别的事情上如此睿智,于情一事上却是大不通……”恍惚之间,一大滴墨水在纸上晕开,他低头看着被弄脏的诏书,却收不回纷乱的思绪……
      且说慕容筱天离开了御书房,却没有忙着回去,而是转头到了煜祺殿。百里殇刚刚起床,还没有完全清醒,听得宫人来报,不由有些懵:自己和帝姬并不相熟,除了同理张氏一案,并无深交。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她今日过来有何贵干。她一边想着,一边赶紧准备迎接帝姬大驾。
      见礼已毕,帝姬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百里大人,听说张充容的兄长张副将已经知晓他妹妹的死讯和死因了。”百里殇闻言,立刻笑道:“难道帝姬觉得,张氏的死与微臣有关吗?”帝姬不动声色:“本宫只是陈述了事实,并未做任何评判,百里大人何以这样觉得?”“微臣一个宫中女官,前朝副将知晓何事自然不在臣的管辖范围。帝姬特地告知微臣,自然是觉得此事与臣有关。”筱天帝姬闻言,心中暗叹百里殇巧舌如簧, “本宫对于张氏之死不作评述,而且本宫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副将的看法。”百里殇笑道:“多谢帝姬好意来提点微臣。不过恕臣直言,不管张副将什么看法,目前对微臣影响不大,倒是对皇上与缙云将军颇有影响。”筱天佯作不解:“百里大人这话本宫却是不明白,张喻只是一个副将,如何能对皇上和将军有影响呢?”百里殇笑着,回了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帝姬侠骨柔肠,在前朝后宫都有铮铮威名,微臣十分佩服,有心追随,但是身为诗礼女官,隶属皇后管辖,贸然亲近容易惹人闲话,也会引起帝姬和皇后的厌恶。如今帝姬有任务给臣,只要微臣力所能及,定会尽心竭力为帝姬效力。帝姬不必犹豫,但说无妨。”
      筱天本打算旁敲侧击,借此事看看百里殇的作风和心胸,也借她的手为韶嫄除掉一个隐患,顺带为瑄晟帝之后想做的事铺路。她的目的一石数鸟,自然需要慢慢铺陈,引导对方往自己的目的想。筱天身处后宫已久,于诱导一事上可谓深谙其道,她要说什么,用怎样的语气来说,辅以怎样的神情和动作,心中都已经有了计较。谁知和百里殇才谈了几句,就产生了一种掌控不了话语权的危机感,及至听了她的这番话,不由暗自吃惊。
      尽管如此,她面上仍是镇定如常:“本宫愈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了。”百里殇依旧笑着:“缙云将军在西扶战事吃紧,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对付不了区区盗匪,要么盗匪不是寻常的盗匪,要么将军麾下不是平常的兵卒。本来微臣只是有所耳闻,具体情况还不明白,也没有兴趣明白,谁知帝姬突然前来,您一开口,臣便联想到此事,推测可是张副将出了问题。微臣渺如草芥,就算成了张副将的眼中钉,于大局也没有什么影响。帝姬特地前来,想必张副将怨恨的不止微臣一人,因而影响到了剿匪之事,需要臣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个局面。不知帝姬的意思,是要臣自杀谢罪来平息张副将的怨愤,还是要臣揪出真正杀死张氏的人来转移他的愤怒,又或者,要臣找出将传闻传出宫外引起祸端的多嘴多舌之人?”
      她说得如此透彻明白,筱天知道自己若是再隐瞒会适得其反,她叹了口气:“百里大人目光如炬,连本宫都无法隐瞒。不错,事情和大人推测的一模一样,本宫前来,一是为了提醒大人注意安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宫里保不准有张氏的人想对大人不利,二来也希望大人找出真凶,此人谋害张氏还嫁祸大人,包藏祸心,实属后宫隐患。”百里殇笑道:“多谢帝姬的关心、信任和坦诚。实不相瞒,微臣一直明察暗访,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只是张氏的事情已经被压下,臣就算要找她讨回一点代价,也不能用这个由头,如今听了帝姬的这一番话,只好慢慢地另外寻她个错处,将她打发了。”帝姬道:“百里大人已经知道真凶了?不知大人可有证据,十分确信?本宫担心大人认定的那人,并不是真正该死的人呢。”百里殇笑道:“证据没有,纯粹是臣私心揣度。”“百里大人可是觉得,真凶是顾顺容?”百里环顾四周,压低嗓音:“不,臣觉得是蔡婕妤。”
      和自己料想的回答不一样,筱天帝姬再次吃了一惊:“大人何以这样觉得?”“本来臣也是怀疑顾顺容的,她最有动机,也最方便行凶。只是这几日微臣多次观察、试探她,发觉顾顺容隐忍懦弱,处处小心不假,但她虽然懦弱,却不愚蠢。”帝姬打断她:“百里大人自从事发之后,再不曾踏足琳顺殿,也没有在别处与顾顺容见面,本宫想知道,你是如何观察和试探的?”百里殇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再一次答非所问:“帝姬真是明察秋毫,后宫之中任何事都瞒不住您。”
      帝姬面色一红,知道自己派人监视她和顾顺容的事情被自己暴露了,十分尴尬。不过她向来颖慧,举一反三,推己及人,也由此推知百里殇也是用暗中跟踪监视的方法展开调查的。百里殇笑道:“微臣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渐渐排除了对她的怀疑,那么,剩下的人中,只剩下蔡婕妤最有嫌疑了。她要作案,和顾顺容一样方便,而且张氏多次虐待她,她也很有动机。回想那一日宫人的陈述,蔡氏很有可能趁张氏不查,撒上药粉,又故意打翻茶盏令毒性发作。蔡氏没有根基,要想杀人又自保,只能嫁祸他人。这几日微臣多次观察、试探她,发觉她表面柔弱,实际上十分狡猾,不仅能言善辩,做事还滴水不漏。如今琳顺殿诸事大都顺遂了她的心意,一方面是顾顺容好说话,另一方面也是她多次暗中推动。微臣也曾想方设法,买通蔡氏殿里人找找看证据,结果并无任何痕迹,想来是都被她处理干净了。”
      自百里殇托陈贵仪向顾顺容传话后,顾氏胆小怕事,知道百里殇行事凌厉,怕祸及自己,一心剖白,对百里殇十分小心讨好。百里殇借此让她配合自己,在蔡婕妤宫中布下眼线,历时数日,终于在她的梳妆台上找到了雨前香的药粉。由于她和顾顺容传递消息都在暗中,且每次故布疑阵,刻意引开帝姬的眼线,所以帝姬并未察觉。之所以向帝姬隐瞒,是因为不希望帝姬觉得自己眼线众多,心思过密,因而产生戒备。证据一事,也是百里殇觉得无法借张充容一事再做文章,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引发蔡婕妤戒备,故秘而不宣。
      帝姬道:“本宫也怀疑是蔡婕妤所为。蔡氏平日做小伏低,心胸却绝不止步于小小婕妤,只是她做事十分小心,令人拿不住错处。本宫不很喜欢这样玲珑太过的人,可是也拿她无可奈何。百里大人说要另外寻她的错处,只怕很棘手。不过大人智珠在握,可有什么主意?”百里殇答道:“胜券在握的主意没有,但是给她添一点麻烦,让她无暇他顾的主意倒是有,若是帝姬肯襄助,倒也不麻烦。”“大人不妨细说。”
      百里殇笑道:“后宫之中,皇后贵为中宫,地位不可撼动,然而贵妃和贤妃势均力敌,竞争激烈,其余诸位嫔御,除了少数无根基的,大都依着家族和前朝的动向,各有依附和帮派。若是此时出现新的力量打破平衡……”帝姬闻言,当即问道:“你的意思是先捧高蔡氏,引起贵妃和贤妃的忌惮,让她们互斗?”百里殇点头:“不错,只要皇上对蔡氏假以辞色,皇后和帝姬再对她‘另眼相看’,蔡氏必然成为众人的眼中钉,到时候,若是蔡氏在斗争中落败,帝姬便可趁势除掉她,若是她能顶住贵妃贤妃的压力,那也不妨好好利用,成为制衡二妃的棋子。”帝姬笑道:“这样无论如何,本宫都能稳赚不赔,且蔡氏无根无基,正好可以利用她牵制前朝而无后患。百里大人好智慧!本宫会尽快和皇兄皇嫂商量,届时还望百里大人配合。”百里殇笑道:“若论配合,微臣想向帝姬举荐一人,莫若贵妃殿中的叶充仪最佳。”帝姬奇道:“叶充仪?此人心思简单,又安分随时,如何能配合本宫的计划?”百里殇亦奇道:“近日贤妃不耻下问,频繁向叶充仪请教诗词,引起贵妃不悦,难道不是帝姬的手笔?”
      望着帝姬若有所悟而渐渐阴沉的脸色,百里殇心中愉悦:蔡婕妤、德妃,鄙人这枚棋子,岂是你们拿得动的?也该给你们点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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