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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明修栈道借刀杀人 ...

  •   辞了顾顺容,回到煜祺殿,百里殇见众人都依令行事,方才的诸多吩咐一丝不乱,没有扫了自己面子,十分满意。
      她上任伊始,便遇上张氏,自然是要借此扬威,也算对帝后的嘱托有个交待。思索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调度下去:溟儿带着百里殇的信,出宫去找微生醨,调查张喻的不臣之举;泗儿在后宫行走,搜集张氏恣意横行、不守宫规的证据。同时增派侍卫轮值,命钟盟加强警惕,防止张氏狗急跳墙。当晚觐见皇后时,为免打草惊蛇,百里殇只回禀了蔡婕妤有些中暑,并没有详谈此事。接下来几日,百里殇一切如常,闲来便去各宫行走说话。
      几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静,倒是别的妃嫔请了她好几次,同她们谈讲。百里殇自幼博览群书,一肚子奇谈趣闻,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妃嫔们听得津津有味,聊以缓解深宫寂寞,百里殇也因此结交了花婉仪、简昭仪、尹修容等喜欢诗词、趣谈的宫妃。谈讲的间隙,百里殇也会把话题引到宫中诸事上,很快,她便熟悉了不少人,了解了一些后宫秘事。
      三日后,意料之中,百里殇并没有收到张充容送来的妇德女戒;意料之外,收到了张氏中毒暴毙的消息。得知消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皇后身边的内侍就来传令,请她过去。一路上,百里殇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欲待向内侍打听,谁知他口风甚紧,只说:“百里大人去了便知。”
      走到琨穆殿,只见皇后端坐在正殿之中,端庄的脸上神情凝重。百里殇行过礼,皇后也不赐座,便开口问道:“百里大人,今日清晨,张充容在琳顺殿内暴毙了。太医查看过她的尸体,确认是中毒身亡。搜查她宫里的东西,发现一本妇德书纸上有毒,且与她身上的毒毒性一致。听顾顺容禀告,那本书是你给她,要她诵读抄写的?”
      百里殇一惊,这几日的事情飞速从脑海中掠过,心道不好,自己怕是被人当枪使了。她连忙跪下:“三日前张充容因为琐事罚蔡婕妤跪碎片,导致蔡婕妤受伤、中暑,还禁止她请太医来医治。微臣知道了,便为蔡婕妤请了太医,并令张充容抄写妇德女戒,静心思过。只是那妇德书是宫中刊印的,且是微臣亲手交给张氏的,若是有毒,微臣自难幸免。”皇后皱眉道:“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点禀告本宫呢?”“皇后娘娘,微臣赶到琳顺殿时,张氏正在出言辱骂蔡氏,言谈之间,对皇后您也十分轻慢,若如实禀告,一是来不及搜集证据,只怕张氏抵赖;二是微臣恐怕娘娘动怒。故而想先搜集张氏轻慢后妃、虐待嫔御的证据,一同回禀。”皇后叹了口气:“百里殇,本宫知道你一心整顿后宫,眼里揉不进沙子,也知道张氏倚仗兄长胡作非为。但是不管怎样,你毒害张充容是不对的,你要惩罚她,大可以搜集证据,交给刑部,你这样任性妄为,和张氏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给她定罪了?张喻竟位高权重至此,皇家已经迫不及待要给他一个交代了么?百里殇当即辩道:“皇后娘娘,妇德女戒六宫俱备,皆为御制书册,娘娘何以断定有毒的书来自微臣?是否可能被人偷换,或者被人下毒?臣与张氏无利益冲突,纵有嫌隙,大可避之不见,有何动机置她于死地?张氏骄横,树敌无数,一朝身死,最直接的受益者是谁?她们岂不是比臣更有动机和便利?”
      韶嫄见她条分缕析,不卑不亢,无故加之而不怒,骤然临之而不惊,心中纳罕,只得点头称是,百里殇又道:“皇后娘娘,您凤仪天下,睿智明敏,自然明白,当务之急应是封锁消息以安张副将之心,其次方为暗中查访,寻得真凶。您还要操持‘病逝’的张充容的身后之事,微臣不才,自请暗中查访,为您分忧。”
      走出琨穆殿,百里殇方觉冷汗涔涔,她叹了口气,对泗儿道:“你速速与微生尚书联系,请他停止行动。”泗儿虽然不知个中缘由,还是点头应下。百里殇叹道:“我为官不过数日,尚未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招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倒是玩得不错,只是本官怎会是柔弱可欺之人,她的如意算盘未必打得响。”
      回到煜祺殿,溟儿急忙迎上来:“姑娘,尚书他按照你信中所说,指点佥部搜集张副将仗势欺人、逾矩越礼的证据,打算弹劾他,可是新任的左都御史从中作梗,百般阻挠,故而至今还没有集齐证据,弹劾的奏章也没有上。”百里殇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道:“倒要多谢这位左都御史,真是帮了大忙了!”溟儿面露不解:“姑娘不知道么,新任的左都御史,就是前礼部侍郎韶嬴呀,他百般阻挠,哪里还帮了大忙了?”
      竟然是韶嬴?
      百里殇将今日之事说与二婢,叹道:“多亏韶御史,张氏身死,我本是皇后心中的嫌疑人,若皇上见了弹劾张喻的折子,肯定会觉得我勾结你家尚书要置他们兄妹于死地。帝王向来最恨朝臣勾结、逾越,届时我朝不保夕。我本想着张喻不倒,他妹妹在后宫就会永远跋扈,想着斩草除根,才出此下策。是我考虑不周,太过冒进,自己被别人摆了一道,还差点连累阿醨。泗儿,你立刻与尚书联系,请他收手。” 泗儿去了,百里殇又道:“韶嬴在宫中自然有他的钉子,想必此事他是知情的,只是没料到他竟然会帮我,此次算是承了他的情。”溟儿道:“姑娘忘了,您在韶京的时候为韶大人所累,险些香消玉殒,他此番不过是偿还您的救命之恩罢了。”百里心道,他那样的人,未必会受恩义道理的束缚罢。
      晚间,瑄晟帝召见了百里殇,道:“皇后已将今日之事禀报与朕,你既然自请查证,朕便将此事交与你,一应结果都禀告帝姬罢。”百里殇闻言,略松了一口气,帝姬行事公允,而皇后急着要一个“交待”,此事交给帝姬而不让皇后插手,便是要给她一个机会了。
      百里殇将近几日搜集的张充容的罪证交给帝姬,请太医重新验了妇德上的毒,确定致死的药粉是一种叫做“雨前香”的毒药,抹在布料纸张上无色无味,遇水才会挥发出来。提审琳顺殿东偏殿的宫人,据说张充容那一日并未捡起百里殇给她的书,是顾顺容送进她的宫殿的,此后几日无人动过。第三日她叫蔡婕妤进去训话打骂,蔡氏躲闪间把书撞倒在地上,张氏摔了茶盏,书上又被泼上了茶水。后来殿中混乱,无人在意书的去向,直到次日发现张氏身死,书就在她床底下。想来是毒气熏染了一夜,剂量才会致死。宫里人多手杂,张氏跋扈,树敌众多,此案显然变成了无头悬案。百里殇虽然无从证明自己的清白,皇后却亦无从证明她的有罪,此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皇帝昭告了张氏的“病逝”,赐了谥号“谦慈”,入妃陵厚葬,以告慰生者。张氏毒辣跋扈,这个谥号对她而言真是莫大的讽刺。至于皇帝是不是故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宫中惯例,每月晦望朔三日,皇上都会在皇后宫中歇宿,谁知本月望日,皇上却不顾皇后在琨穆殿等了一夜,径自歇在了贵妃的璎容殿中。据说是皇上责备皇后不察善妒,没有垂问嫔御,令张氏病重而亡,实则是对皇后擅自朝百里殇——他培养的势力——动手的警告。皇后心中苦楚,她在后妃之中虽然有无上尊荣,然而处处受制于帝姬,中宫之权还要与帝姬两分,如今百里殇又将她的权力分去,恰好张氏出事,她便打算借此将百里殇除去。谁知触了皇帝逆鳞,得不偿失,只得罢手,不再为难百里殇。
      虽然真相被压下,但宫人见向来跋扈的张氏恰好死在与皇帝亲自提拔的女官冲突之后,还是慢慢流出传言,说张充容是因为对百里女官不敬,被她鸩杀。虽是谣言,此事却平白为百里殇树了威势,众人知她不同于其他几位女官,嫉恶如仇不惧权贵,生怕言行不妥也被撒上一把雨前香,都对她礼遇有加,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几位妃嫔也因此对她客气了几分。
      百里殇见此事明面上了了,总算放下了悬了几日的心。只是她没有料到,千里之外,张喻松开信鸽,握紧双拳,银牙咬碎,怒目圆睁:“紫青,你心悦君兮,他却冷情至此;你遭人暗算,他却草草了事。他如此薄情寡恩,你和她……却偏生都错付了衷肠,哥哥要为你报仇!”
      蔡婕妤痊愈之后,亲自登门拜谢百里殇相救之恩。张氏一死,顾顺容方成为琳顺殿的真正主人,她二人才过上舒心的日子,还要多谢她。
      此事既了,百里殇便如常在宫中走动。一日百里殇同简昭仪讲解文赋,一同用过午膳后从她的瑜谦殿出来,恰好贤妃缙云筝从珏明殿出门,正面碰上。
      百里殇在宫中待了两旬,自然知道妃嫔之中,若论恩宠,以贵贤二妃尤甚。只是这一番恩宠也有两般情态:若是宫中得了珍贵的金玉珠宝,帝姬、皇后留用之后,便要率先送往贤妃处供她挑选;而若宫中培育的秋芙蓉开了,或者梁上的春燕终于南飞,皇上必是要到贵妃处,同她品鉴歌咏一番的。贤妃之宠不过是物欲之丰,可见她不过是个见识短浅的后宫妇人;而贵妃之荣却是红袖添香、张敞画眉的情趣,是贤妃比不得的。
      百里殇虽然有些不待见她,也从来与她没有交集,但既然遇到了,少不得要向她请安。缙云筝笑着应了:“这几日本宫常常听闻百里大人美名,连一向清高自持的钟离贵容都说你在诗词文赋上颇有造诣。本宫早想请教了,可巧今日碰到,不如到本宫宫中坐坐?”百里殇闻言,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放低身段,本能地不想答应,但她十分客气,也不好断然回绝,便道:“贤妃娘娘过誉了,微臣惶恐。多谢娘娘邀请,只是微臣见娘娘神色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是,微臣倒是不好耽误了,改日拜访也不迟。”缙云筝答道:“本宫能有什么事,左不过闷着无聊出来走走,正想找个人说话呢,百里大人快请吧。”百里殇见推脱不得,只得跟她去了。
      入得珏明殿中,只见陈设富丽奢华,和琳顺殿的简朴、瑜谦殿的素雅截然不同。缙云筝艳冠六宫,颇为得宠,又素喜奢华,穿着打扮都要与人不同,对宫宇的要求自然也是尽善尽美,只是这陈设流于富贵,却少了优雅,显得有些俗气。百里殇随着缙云筝坐了,不知她要如何,谁知缙云筝只是与她闲话,先是夸她在帝姬寿宴上好不风光,真真是才思敏捷,接着又称想学写诗,向她请教诗词。百里殇一开始还小心翼翼,怕她为难自己,后来见她诚心请教,便也慢慢觉得自在些。二人谈了半日,百里殇留在珏明殿用了晚膳方回。又过了两日,缙云筝又派人去请,百里殇恐怕旁人见她和她走得近,觉得二人勾连,万一生出什么事端又要说嘴,遂称病婉拒。以后缙云筝常常又请,百里殇十回里倒有六回推却的。
      百里殇思前想后,觉得总是推却也不是个办法,却苦于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一日她从珏明殿回来,又在煜祺殿内叹气,泗儿问道:“姑娘为何叹气,可是在犯愁贤妃总是来请的事?”“是啊,若一直推脱,贤妃会觉得我怠慢;可是去得勤了,众人又觉得我成了贤妃一党。昨儿点卯的时候皇后还问我, ‘听说近几日贤妃常常请你?’我连忙解释说只是讲解诗词,她倒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想来心里已经起疑了吧。”泗儿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担心大家觉得姑娘入了贤妃一党,您不妨去拜访拜访与她对立的贵妃,又或者德妃、淑妃之流与她并肩的。若是姑娘各处去得一样勤,她们便没什么话说了。”百里殇笑道:“好丫头,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言之有理!我明天就去贵妃那里转转。”

  •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张喻说的“她”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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