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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结连理燕婉及良时 ...

  •   韶嬴猛然站起来,自言自语道:“若果真如此,一切倒也说得通了。我原先问过她,瑄晟帝多疑寡情,又不过是个中庸之才,她为何对他尽忠竭力;帝姬虽与她相知,也无须倾尽性命来报知己之情。若她真是他们的姊妹,便也明了了。”
      他负手走了一步,又道:“不可能,即使她有幸活着,既然在瑄晟帝之前出世,瑄晟帝已经年届不惑,她怎的只有不到廿岁的年纪?”竹生闻言,在一旁道:“若是武功精进,或者得医术高明的人精心护理,纵是半百的年纪,身体机能也能如少女一般。且常年长养在山野,无忧无虑,性子也会活泼天真。”
      韶嬴换了个踱步的方向,蹙眉道:“她的武功并不出众,不过她口中的那位兄长倒很可疑。此人精通朝政,似是遗世高人。只是前朝至今,在野的诸多全才之中,似乎没有能对得上号的。即便如此,彼时那位帝姬可是得了桃源的高士都无法救治的病症,又有谁有如此高明的医术,能够起死回生呢?况且,既然活下来了,她又为何不回去寻亲?”
      竹生愣了愣,胡猜道:“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她得的病症并没有那么难治,是知情者夸大其词?”韶嬴道:“又或者,是有心人在几十年后寻来了这么一个眉心有青记的女孩子,放在相关人的眼前?”竹生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道:“公子,会不会一切只是一个巧合呢?百里姑娘只是刚好有这样一个青记,与那位早逝的帝姬并无干系。”韶嬴摇头道:“于风云诡谲处安身立命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不要相信任何巧合。竹生,你命人好生去查,此间有千头万绪,务必理清。”
      时光飞逝,转眼已经到了七月十九,今日是帝姬与万俟侍郎的好日子,瑄晟帝免朝三日,封赏朝臣和贵族,又大赦天下以志今日之喜。婚礼在帝都的万俟府举行,经过礼部不眠不休的精心准备,一切都准备得极为妥帖。卯时末,万俟灏入宫迎亲,他身着一袭玄色华服,领口和襟袖都绣着荆棘花,玄色乃万俟氏家族的代表色,荆棘花则是万俟氏族花。
      银月习俗,豪门望族嫁娶之时,须着族中正装迎亲,以示尊重和珍视。万俟灏骑着高头大马,自正门入皇城,由承禧殿过春深苑、璎容殿,抵达玥仪殿门口,迎帝姬上轿。
      帝姬着深紫色蔷薇纹饰族袍,并未遮面,长发高高挽起,只以蓝田水玉簪束着,眉若新月,唇如姣花。帝姬如今早已长开,较之一年前的青涩,如今一颦一笑都韵致天成,更兼着与万俟灏两情相悦,眉梢眼角都含着楚楚动人的风情,她朝万俟灏嫣然一笑。
      近日,万俟颛虽然受了苦,但如今已经平安回家,且依旧保有北旭王的尊荣;德妃万俟淅在帝姬婚礼的大赦下也免了禁足,虽然依旧不得参加大婚的典礼,但也算恢复了自由;万俟灏也动手清理门户,打压寻衅滋事的丁泗部,申斥了行事跋扈的少公子万俟湃。如今诸事太平,苦尽甘来,万俟灏愁容散去,眉宇间又恢复了少年人的倜傥意气,他本就面如冠玉,如今人逢喜事,更显得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帝姬身边侍立着两个穿着浅紫褙子的女官,正是百里殇和董雅涵。二人的服饰虽然样式简单,却胜在精致大方。二人扶帝姬上了轿,十六人抬的花轿行至瑄肃殿门前,落轿,帝姬携万俟灏一同拜别瑄晟帝和皇后韶氏,帝后二人亦身着皇族慕容氏的族袍,先诫规箴,再诵福祉。拜别之后,迎亲队伍再从琨穆殿过珏明殿、慕棉园和钟祚殿,自延祈殿出宫门,向万俟府前进。
      为了表示对帝姬的重视,万俟氏在皇宫到万俟府的大路上铺以红绸。长街上满目喜色,迎亲队伍人数虽多,却丝毫不乱,庄重而又喜庆。自煊嵊元年瑄晟帝大婚至今,帝都许久不曾有过大喜,百姓们也已经十数年不曾见识过这样的热闹,一时间万人空巷,纷纷夹道而观。万俟灏骑着马,帝姬坐着轿,但百里殇和董雅涵却是随行在轿子两侧的,已经绕了大半个皇宫,还要走到万俟府,正值七月艳阳天,天气好生炎热,身上的吉服虽然选用的是上好的透气的料子,二人还是免不了出了一身薄汗。女官虽然没有抛头露面的忌讳,但百里殇唯恐自己喧宾夺主,自请戴了遮面的轻纱,更添几分热。
      四周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走得久了,人也有几分恍惚。忽然想起来,一年之前,自己刚抵达帝都的时候,为了不引人瞩目,也曾戴过这样的轻纱。昔年在韶氏别苑的桃林,若不是丢了轻纱,自己便也不至于那样狼狈,被傅雪殊踢下来落入韶嬴怀中,只能以青丝掩面,却还是因为身上香气泄露了身份。
      时光无情,明明只过了一年多,却好像将人间悲喜辛苦都尝了一遍,轻纱如旧,人却已经面目全非了。昔日不识愁滋味的自己如今位极人臣,虽然摆脱了靠容色立身的命运,却多了一身卸不下的重担;彼时低调的韶嬴,如今已然换了一副能臣的面具;当年的谦谦君子亭亭玉人,则在经历了拜相的煊赫和家破人亡的伤痛后复归平淡。当时谁能料到,看热闹的成了朝中清流,没存在感的成了韶党支柱,而心怀反意的空桐党竟然与忠君爱国的帝姬结盟。
      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万俟府。瑄晟帝宠爱帝姬,特命礼部修改了帝姬礼节,将开脸大妆放在迎亲之后,以便帝姬在漫长的迎亲礼后好生修整。
      帝姬和万俟灏都在府中栉沐更衣,百里殇和董雅涵也得以更衣休息。休息了片刻,百里殇忙和董雅涵一起在新房准备合卺酒、催生饽饽等物,又在床上放上花生桂圆红枣等干果,偏生内阁大学士孙信芳的孙子——婚礼的压床童子坐不住了,嫌硌得慌,董雅涵只得留下来好生哄劝一番,百里殇则出门去寻全福太太——吏部侍郎项斯茗之妻、大学士江桐之姊江梧,请她为帝姬梳头赐福。江梧嫁给项斯茗不过一年,已经生养了一对龙凤胎,父母健在,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又出身官宦之家,身份贵重,乃多福之人。她手持玉梳,一面为帝姬梳头,一面含笑念着祝词,诸多热闹不提。
      忙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妆成。帝姬身上的这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乃是整个绣坊数百位绣娘准备了一个月的心血,据说价值不让当年帝后成婚的喜服。云鬓挽成同心髻,用八宝攒珠蔷薇头冠束着,头冠上缀着大小三十二颗珍珠,并八颗宝石。其中,镶嵌在头冠正中的那一颗红宝石,最为珍贵,色泽艳丽纯粹,更是当年珏晔帝赠与昭慧文皇后的定情之物,寓意吉祥。妆容也是极尽华丽,先以薄红晕染眼角,再饰以金粉,双眉描作远山长,越发显得一双碧色的妙目流光溢彩,见之忘俗。一点樱唇涂上艳色的口脂,将新嫁娘的美丽与娇俏装点得恰到好处。头冠上的金丝流苏将她艳丽的妆容半遮半掩,既不妨碍视物,又显得矜持庄重,更衬托出帝姬倾国倾城的容色。
      吉时已到,便引新人到正厅之中拜堂。一拜天地,此刻正值黄昏,夕阳如金,云霞艳丽,让人心生磅礴壮阔之感。二拜高堂,万俟灏母亲早逝,高堂之位只坐着万俟颛。万俟颛年轻时也是个杀伐决断的风云人物,只是丧妻之后日渐无为,如今年事已高,又遭受先前的惊吓,瞧着又苍老了几分。如今眼见爱子终于成亲,且迎娶的是□□第一贵女,新人盈盈下拜之时,他不由老泪纵横。夫妻对拜,这一拜,不为皇权富贵门当户对,不为亲长寄望黎庶俯仰,只为两心相许相知,两情相悦相惜。
      礼成。
      百里殇与董雅涵扶着帝姬入洞房,万俟灏用喜秤挑了帝姬头冠的流苏,二人又饮了合卺酒,结发同心。礼数已全,二人十指紧扣,四目相对,彼此不言语,只含笑望着对方。百里殇轻咳道:“新郎官,您该去前厅陪宾客宴饮了。”万俟灏轻轻一捻帝姬的指尖,动了动唇,却终是什么都没说,直到帝姬含嗔含笑的眼神飘到他身上,他才笑着前往前厅。
      帝姬婚礼乃家国之喜,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和氏族都前来参加,热闹非凡。瑄晟帝唯恐众人拘束,观礼之后饮了三杯便回宫了,留待宾客尽欢。
      洞房之中,压床童子早跑到前厅讨糖吃了,董雅涵端来几盘精致的菜肴,道:“帝姬辛苦了半日不曾好生吃东西,趁着此刻前厅宴饮,快用一些。”帝姬笑道:“本宫还好,倒是你们,做了许多又费体力又费精神的活,比本宫更累,你们便陪本宫一块用一些吧。”二人推辞一番,在帝姬的坚持下领受了她的好意,三人便在洞房中用了一些吃食。饭毕,董雅涵撤走盘盏,百里殇则打开窗户散去食物的气味。
      帝姬向百里殇悄悄笑道:“你去前厅瞧瞧。”百里殇笑道:“前厅有什么好去的,喜娘的规矩便是陪着你。”帝姬道:“你除了是诗礼女官,还是朝中的御史大夫,也该去前头热闹热闹。洞房里有雅涵陪着便是,毕竟她才是我的陪嫁。再说了,濯锦和浣绣都在外间候着,我这里不缺人伺候。”百里殇促狭地眨眨眼:“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知道你不放心,唯恐自家夫君被人灌酒,横竖我酒量好,我去给他挡着点。”帝姬笑道:“知我者,小殇也。”百里殇边走边自言自语道:“说起来我也算是新娘子的娘家人,论起灌酒我该头一个上去才是,怎么反而被派去挡酒了。”
      帝姬站在窗前,向外头望去。唯恐闲杂人等冲撞帝姬,洞房离宴饮的地方甚远,只能隐约听得一些人声,却并不真切。从窗口只能望见花园里繁盛的花木,和圆月高悬的夜空,倒是应了花好月圆的兆头。帝姬因万俟灏的事事用心感到暖心,她莞尔一笑,回过身,掀开被褥,将女官们先前放进去的吉物挑拣出来,重新铺平。坐在床边,不由回想起极北与万俟灏互相倾诉心意的夜晚。
      记得他的眼睛明亮胜过繁星,明明满身的狼狈,压着她的动作却克制而又小心。此时想想,与万俟灏的情意也不知从何而起,许是一路上不必言说的默契吧,毕竟这世间数以万计的擦肩,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洞悉彼此心意的人实在是弥足珍贵。她弯起眼睛,目光触及案前的龙凤红烛,烛光明灭,艳红的烛身,灿金的图案,无不喜气洋洋。
      又坐了一会,见董雅涵还不回来,帝姬心想:万俟府的格局十分别致,雅涵莫不是迷路了,若是走到前厅倒还好,前厅人多,总能向人问路,若是在后堂迷路,只怕她要摸上好一会。念及此,帝姬便吩咐浣绣出去寻她。
      浣绣去了一炷香的功夫,仍然不见回来,濯锦恐帝姬一人寂寞,便走进洞房陪着。帝姬想着万俟灏酒量一般,恐他今日多饮难受,又命濯锦去准备醒酒汤和醒酒石。濯锦倒是很快带着东西回来了,帝姬问道:“你可曾遇到浣绣和董女官她们?”濯锦道:“不曾。奴婢是在后堂小厨房拿的东西,一路不曾看见她们,奴婢也曾问过路上的侍从,他们倒是见过浣绣,却不见董女官。估计董大人是从前头大厨房拿的吃食。”帝姬点点头,二人便仍然坐着等待筵席结束。
      这时,忽然见浣绣慌慌张张地跑进洞房,惊呼道:“帝姬,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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