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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药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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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书皖愣了一下，刚要开口，然而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是一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匆匆地往他们这里跑过来。
他和李祁几乎是同一时间注意到了帐外的动静，齐刷刷地向那里看过去。
一个身影临近帐门，在帐外蓦得停住，然后扬着声音道：“报告将军！出事了！！”
感觉到带着压迫性的目光移开，章书皖在塌上小声的舒了口气。
能让人在守卫深重的宣策营夜间疾行到主帐前报告的事儿，应该不会是小事。
李祁从案边站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帐门被两侧守卫撩开，外面那个通报的士兵此刻单膝跪在帐前，额前冒着几滴冷汗，声音低沉：“回将军……魏舒出事了。”
听到这个名字，李祁面色一冷，立刻提起案边的配剑，快步向帐外走去。
章书皖还在后头发呆。
到了帐门，李祁突然回头，对着里面发着呆的人说：“跟上。”
章书皖：“？？”
跟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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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祁身边设有八名亲卫，魏舒是八人之一，也是朝中御史中丞的第二子。
御史中丞魏鹤年是宣昭二年的探花郎，在入职翰林院编修的第五年被收作靖国公府的幕僚。后来他一路高升至御史中丞，其中不乏靖国公的功劳。十几年来，魏家一直是靖国公府的至交。
魏舒七岁就被送到了靖国公府，跟在靖国公世子李祁身侧已经超过十年，也是李祁身边八位亲卫中最亲近信任的人之一。说是亲卫，李祁和这几个人的关系更像是没有血缘的亲兄弟。
不过这位亲兄弟的运气不大好。他此刻正躺在军医处的塌上，双眼紧闭，面色灰青。半个时辰前，他左腹还插着一把青柄弯刀，小半个刀头没入了腹腔，一盏茶前刚刚被军医拔|出来。
此时伤口虽被衣衫盖着大半，但从伤口不断涌出的新鲜血液来看，确实情况不妙。
他的软塌边半跪着白天给章书皖诊脉的那位军医。他满头急汗，脸色发白。
帐内人员穿梭不断，守卫士兵源源不断地从帐外端来一盆盆热水。老军医伸着手，不停重复着抓棉布、捂伤口、棉布被染红、再换棉布的过程。
旁边站了一圈人，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伤号，其中站的离老军医最近的就是之前给章书皖送药的小张苑。
魏舒的塌边还有几个眼睛红红的士兵，但是铁汉子愣是不掉泪。
李祁很急，步伐跨的很大。章书皖顾不上头疼脑热，只得跟着他一路小跑，一路上连撞了好几个人。到这儿的时候，老军医正好从塌上站起来。
满屋子浓重的血气。
章书皖刚进帐，就被漫天熟悉的血腥味冲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见他们过来，几个围在塌边的士兵纷纷俯下身子向李祁行李：“大将军。”
李祁点了下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老军医。
老军医缓慢地佝偻下身子，又缓慢地行了个礼。李祁皱着眉头耐着性子等他，结果他最后冲李祁微微摇了摇头。
空气一瞬间滞住了。
魏舒身边那几个红着眼睛的人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军医，就差拔刀逼他了。
老军医叹了口气，解释道：“发现的不及时，送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刀已拔出，伤口撒了石灰散，但一直无法止血，老夫适才已遣人去取火烙，只能尽力一试……”
章书皖正踌躇着要不要去看看，忽然身后一阵冷风袭背，帐门被人用力撩开。他回头看过去，一个面色冷峻、一身玄甲的青年急匆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士兵，手中皆抱着一些金属器皿，乒乒乓乓地撞在一起。
章书皖大致扫了一眼，似乎都是些青铜和银器。
他们撩开帐门的动作太急，屋里的火盆被开门时骤然吹进来的风刮的“刺啦”一声，有几粒火星溅起来。
老军医见到来人，急忙上前去，在里头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一个粗如麦秆的铜针。
章书皖：“？！”
他被这铜针的体积惊了一下，转念就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他口中的火烙——
古代中医常用的“火烙术”，是拿这种加热过的金属长针斜刺进创口，用来使血管烧焦，防止流血。虽然很痛，但是现在情况下最有效的办法。
但是，这个过程会极其痛苦，若是施展不当，也有几率直接把人搞去阎王殿。
章书皖跟着幻觉痛了一下。
在这个没有CT和输血条件的年代，火烙术大概是他们能想到最有效的止血办法了。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所有人瞪着眼看着那枚铜针，仿佛是什么救命神药。
章书皖叹了口气。
老军医挑出铜针，转身将它往火盆上放上去。大伙围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老军医烤完了火，然后拿着那个烧的发黑的粗.大铜针往塌上走去。
也许是周围同情的目光太过于炽热，以至于塌上的伤号此刻可能感受到了威胁，神志不清间发出了一声微弱的“不要……”
章书皖：“……”
他跟着眯了一下眼睛。以前虽然在医院实习，但他毕竟上手不久，此刻居然觉得有些不忍心看。
屋子里一圈眼珠子跟着老军医的身影咕溜溜地转，看他慢吞吞地走到塌前，又慢吞吞地坐下来。
塌上的人又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好像在挣扎。
李祁走到塌边，垂着眼默了一瞬，然后出乎意料地坐了下去，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塌上人的胳膊上，像是在安抚那人的情绪。
塌上不安的人奇迹般的安静了。
老军医一手执着针，慢慢靠近他腹部的伤口，然后微微用力，那根铜针被扎了进去。
空气里似乎还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嘶拉——”，听着像烤……唔，猪皮一下子被放到过热的烤架上。
床上近于昏迷的人从喉中传出一声微弱的痛呼。章书皖跟着龇了下后牙龈。
众人都不敢放声呼吸。章书皖迈着小步子默默地移到了老军医右后侧。
他跟着父亲学过一点中医药理，认识几种草药，但不算精通。但可能是医生职业病使然，他实在好奇，想看看古代中医的“火烙术”究竟有没有用。
李祁沉着脸，目光锁在魏舒腹部的伤口上，章书皖从侧面几乎看到了他紧缩的咬肌。
……明明非常紧张，但是又死撑着偶像包袱的大将军。
时间在众人的沉默中走得很慢。好像只过了数息，又漫长的仿佛过了数年，终于，塌上的人微弱的□□停了，腹部的血慢慢的凝固起来。
望着塌上大将军的好兄弟毫无血色的脸，章书皖伤口兀自出神地想：如果这么快就止了血，那刀口应该不深，没有伤到脏器。不过这个人出了这么多血，现在血压怕不是有点低。不知道他是什么血型……
嗐，知道了也没用，这里又不能给他输血。
思绪又卡到了死胡同……
老军医斜着身子撑着看了半晌，盯着慢慢减缓的血势，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他抬起头对李祁说：“大将军放心，命是保住了。”
李祁坐在塌边沉默地点了点头：“嗯”。
老军医低头整了整自己的素白长衫，遮住了刚动作间露出的手腕上那一截短条形伤疤，面仍对着塌上。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一言不发地冲自己右后方的位置抬起手，布满陈茧的手掌向上，像是在要什么东西。
章书皖愣了一下，接着回头看了看身侧。
他旁边的矮几上摆放着好几个打开的木匣子，里面是一些常用的医用物品，还有一些常见的草药。
他跟自己要什么东西？
张苑站在章书皖侧后方，见老军医伸手，便习惯性地往前跨了一步，往木匣子那里靠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从木匣子里拿出什么，就见到章书皖短暂思索了一下，然后低头飞快的从木匣子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他定睛一看——
章书皖在自己手上铺起一块棉布，然后在上面小心地铺上木草灰、三七、白及、仙鹤草，最后非常自然地伸手递到军医手心上。
小张苑陡然瞪起眼睛：？？？
军医收到棉布，瞥了一眼上头的东西，没回头也没做声，只翻过棉布轻轻地覆在了伤口上。
小学徒的瞳孔睁的更大了。
似乎是感受到室内过于安静的诡异氛围，李祁的眸光终于动了动，从魏舒身上挪开，回头看向身后——
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某个人。
李祁愣了一秒，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视线的末端，章书皖站在老军医身侧，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魏舒的伤口，对周围过于集中的视线浑然不觉，嘴巴抿着，好像还在苦恼什么事情。
视线下移，他看到章书皖身侧摆满了草药医具的案几，又想起了刚才老军医似乎从那边接过了什么东西，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他学过医吗？
这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敷了一会儿，老军医把棉布从伤口上挪开，然后理了理袖子，慢悠悠地要站起来。
章书皖往后挪了一步，给老军医让出了点空间。他还在思索，这里没有无菌环境，在这个条件下如果贸然提出缝合伤口，会不会容易造成感染？但如果任伤口这样敞着自己长，这么大的一截刀伤，怕是更着容易感染吧？
他正想开口，回过头突然看到了身后一圈惊疑不定的目光，一时哑然。
待他再转过头，又遇上另一道探究的X光。
一时不查，马甲掉了一小块……
他默了一下，一边思考如何找补，一边又把视线偷偷投回李祁身上。
可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后者却已经把头转了回去，目光仍钉在他的好兄弟身上，仿佛刚刚的视线是他一时的幻觉。
……可能是他想多了。这里又没人认识原身，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他换了个人。
想到这，章书皖定了心，回头冲着后面一众人微微笑了一下，然后默默地退了两步，站回到张苑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