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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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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晨光微熹，太兴皇城内本还应在年假内，但一大早的待漏院却人满为患。不一会儿，宣昭帝在文德殿的西侧殿宣召了两府官员。
朝中连月来第一次收到捷报，言官武官挤了一堂，很是热闹。
“真的胜了！”
“陛下得了个好将才，老靖国公得了个好儿子啊！”
“天降英才，是我禹朝的良将啊……”
宣昭帝靠在龙椅上，心中情绪复杂。本来刚听到李祁初战告捷，是件大喜事，然而听着言官你一言我一语对李祁的赞赏之词，神情愈发倦怠。
靖国公李恪始终宠辱不惊。殿前都指挥使张清泉突然出列，俯身道：“陛下，此次听闻章大人的幺子也在军中，为此次捷战立下了首功。靖国公世子用兵入神，果然旗下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李恪仍没有反应。宣昭帝眼光微凛，扫过底下一圈人，并未接话。章显渊俯首立在离张清泉一丈远的地方，目光并不落在张清泉身上。
看了他们许久，宣昭帝终于悠悠道了一声：“哦？”语调间似乎带了一丝兴趣。
章显渊身后的言官闻言突然转了风向，纷纷向他道贺：
“章大人有福气啊！生了三个儿子，个个儿都芝兰玉树，怕是日后能青出于蓝！”
“说来章大人的小儿子是不是传闻中那位小‘武曲星’呐？”
“难怪这回世子能首战大捷，原来是章大人的小儿子带去了福气啊！”
……
章显渊闭口不言，垂头立着。
等了半天，宣昭帝终于失了兴趣，凉凉道：“章大人，如此说来，前些日子朕下的旨意怕是下错了。”
圣诏一出，断没有下错或收回的道理。章显渊终于动了动，出列跪下：“陛下，小儿顽劣，家中管不住他，不慎才让他跑去了江陵府。正如微臣前些日子与陛下所言，小儿初时只是想去江陵找他外祖母，正遇上江陵征兵，小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才入了地方军，机缘巧合之下才获了靖国公世子一番青眼，此番实在不敢邀功，请陛下明察。”
宣昭帝黑漆漆的眼珠子动了动，玉扳指轻扣了扣案面：“朕允他返都的诏令已给足了他抉择的空间，他来去自由。不过，毕竟这诏书是由章卿你的二公子亲自做使臣送过去的。现在想来，他们怕是已经在回太兴的路上了吧？”
章显渊面贴地道：“微臣不知具体情形，不敢妄言。”
宣昭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章卿谨慎。朕感念你苦心教导三郎多年，让他一身武艺绝学有了用武之地。此番你的三郎既立了首功，他若回了太兴，就辛苦他给朕出出力吧。”
他看向从头到尾对此事未置一词的枢密使贺沅白，又扫了一眼俯身垂目的张清泉，想了想道：“想三郎年纪小，还需历练历练，不如去禁军，跟着张卿。张卿，毕竟是你夸了人，你手下殿前司诸班可还有空缺？”
枢密使贺沅白闻言额上青筋一跳。他还没来得及反对，张清泉立刻跪下道：“殿前司左班副都知位子尚悬，想来合适章家三郎。”
宣昭帝挥了挥手：“如此甚好。章卿，中书拟了草召不必再来与朕看了。若是他此番没有回来，”他顿了顿，勾起一个浅浅的冷笑，“就让他继续在军中跟着李祁历练历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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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前出了文德殿，章显渊立刻被一帮言官围了一圈恭祝道贺。章显渊带着浅笑，余光扫了一眼人圈外的张清泉。张清泉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先走一步。
景运门外的御沟桥被冰封三月，终于解冻。张清泉的软轿绕着御沟河走了数十米，停下后，张清泉下了轿，换了一架马车。里面已经烧好了热茶。张清泉对车夫道：“走吧。”
马车慢慢悠悠绕着太兴城中大道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一个偏僻的酒楼前。张清泉掀开帘子，一口饮尽了杯中热茶，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酒楼。
他在小厮的服侍下下了马车，问：“章大人可到了？”
“刚到不久，正在水聿阁等大人您。”
“他倒是脱身的很快。”张清泉笑了一声，抬脚进了酒楼。
“你来了。”
珠帘轻晃，里头隐约现了个紫袍人影。张清泉撩开帘子，对章显渊笑道：“你还是爱喝这云雾茶，这么些年也没变过。”
章显渊抬起眼皮看他：“你今日胆子倒是大，开口就敢跟陛下提小儿的军功，不怕陛下起了疑心？”
“疑心什么？”张清泉瞥了一眼后头跟着的小厮，小厮帮他拉开软席，他坐下后挥手让人退出去，“陛下的目光都落在靖国公和枢密院身上。你可看到那眼神？贺沅白听到书晥要跟着我，脸都绿了。枢密院压了三衙一头这么多年，连你中书门下二省都要对他礼让三分。靖国公府此次又立军功，两头连在一起，陛下还有心思去管你我？总不能让李祁白白拿了你儿子的功劳。”
“话虽如此，”章显渊拿起茶杯在面前晃了晃，“还是要小心为上。不过，此次书晥能被陛下调到你麾下，除了你会挑时候说话，确实是他自己的功劳。”
张清泉瞥他一眼：“当初他去江陵府地方军，是不是有你的功劳？”
“是给他大哥激的，跟我没什么关系。”章显渊放下茶杯，“这小子从小就混，我管不了他，就他大哥还能治治他。一开始被他大哥发现……”
他顿了顿，隐去了什么，继续说：“大吵一架，人就跑了，那时候确实找不到。后来才知道去了江陵找他外祖，可是连外祖母面都没见到，先遇上他表哥，没一天就被他表哥忽悠到地方军去了。”
张清泉喝了口茶，觑他一眼：“堂堂章三公子，被他表哥摆了一道，替他入了伍？”
章显渊神情冷淡：“毕竟是外家的人，我不好插手，他外祖母知道了后，把兆卓——就是书晥那混表哥，双腿打断了，在祠堂里断水断粮撂了三日。”
张清泉道：“江陵蒋家确实好些年没出过有出息的孩子了。这么说来那蒋兆卓确实不堪大用。”
“不说别的，今日还是要多谢你，”章显渊拿起茶壶要帮他斟茶，“现在我只希望书承能把这孩子带回来。”
“靖国公府虽与你不亲，但也无不睦。你是个老狐狸了。”张清泉止住他倒茶的手，接过茶壶，反过来帮他把杯子倒满，“靖国公府那小世子这次事办的倒是地道，真的把人给你找着了。你可回了信？”
似乎是想到什么，章显渊脸色沉了沉。
“回了，信到了江陵，大军已经出发去洪安了，估计是没收到。”章显渊说，“但陛下允书晥返都的圣诏已下，估计书承已经到了洪安了，书晥应该已经接到了消息。书晥这孩子……性子倔，真的有可能不肯回来。”
“书承是他二哥，书晥还能不听他的话？”张清泉纳罕。
章显渊往窗外瞥了一眼，道：“和你说了，只有他大哥治的了他。书樾的婚事快定了，这时候不能去那战乱之地，只能派书承去试一试。”
“若是书晥不肯回来，陛下怕不是要忧心你和靖国公府联手做些什么。你还是早些做打算吧。”张清泉摩挲着茶杯，
“前些时候，陆淮没得手。陆家已经倒了，你外家蒋家也无人堪用，现下要如何做？”
章显渊看着他，却问：“鄞州那爆炸案，可压下去了？”
说到这个，张清泉表情就有些难看。“那姓赵的刺史以为攀上了靖国公府的高枝，还真的敢把折子往上呈，被我的人半道截下来了，真的被呈到御前还得了？”
“他查到什么地步了？”章显渊问。
“他查到了卖火|药的那条线。”张清泉道，“价格没谈拢，那几个军|火商居然真的敢在李祁面前给我使绊子，一场爆炸死了上百人！”他拍了拍桌案，“这么大的事儿，压下去不容易。我连夜派人去了鄞州——地方官，太远了，我一个人动不了他，只能好声好气的给他点好处。军|火这条线上的人越来越多了，说实话，我有些担心。”
“你手底下养着禁军，现在一半都跟着李呈和出了皇城。前方在打仗，要用到军|火的地方多。你这时候拿着禁军的名头去大量买火|药，那头知道你的心思，肯定要提价。”章显渊看他，“你想炒高价格，让李祁无火|药可用，但你居然叫人去真刀真枪的买，你手头有这么多银两吗？还是想动军饷？你越活越蠢了，别人能不摆布你？”
张清泉很烦躁：“那你说能怎么办？”
章显渊道：“你之前说什么，无人可堪用？书承又不是死人，书晥也在那里。我两个儿子在李祁眼皮子底下了。”
张清泉瞠目：“我压根儿不敢动你儿子的心思，你自己倒是先套上了。你不是希望书晥赶紧回来吗？而且书晥性子这么倔，能听你的？”
“他不肯，还有书承。我也没指望他能跟李祁翻脸……”章显渊手指摁在案上顿了顿，舒了口气，“但是此事由不得他了，我让书承瞒着他、忽悠他，怎么也要做下去。再这么下去，李祁把重启楠丢掉的十三州府一一收回来，朝中还有谁可以治得了靖国公府？陛下尚无子嗣，兵权旁落枢密院和靖国公府。再过几年，靖国公不得翻了天？”
张清泉叹息一声：“是啊。他李祁也姓李，虽和陛下无血缘关系，但到底是姓李……陛下终究是忌惮他靖国公府。早晚有一天……”
“早晚有一天……”章显渊捏着茶杯，“李祁再不收敛，早晚有一天，靖国公府会走到那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等这个真相，我确实是等着写这一章很久了……
多谢大家的支持，我总想把写的最好的版本呈现给大家，所以删删改改很多次，希望你们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