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歌可泣》歇斯

93、092 音乐盒

　　除非是耳鸣，否则罗泣很少会失眠；在罗家，如果是在躺椅上睡的话，他基本上很快入眠。
　　然而这晚是例外，他在躺椅上辗转半天了，仍然清醒着。
　　“……他们最近好奇怪，成天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笑得又傻又邪，跟二哈和吉娃娃的合体似的，一点也不像是在谈公事。再加上他们今天晚上那样冲你笑，我觉得他们想搞你！”
　　罗飏的话，罗泣刚开始还没多在意。连他妈是小三的事情都众人皆知了，他们还能干些什么，罗泣真想不到。
　　但说起那帖子是谁的手笔，罗泣想来想去还是认为除了他们三姐弟，应该没有别的知情人士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罗飏也是这么认为的：“什么！这、这也太恶心了吧？他们三个是小学生吗？”在罗泣单纯提起学校的人知道这事后，他一下子就跟罗泣想到一起了。
　　罗泣没兴趣激发他们四个的内斗，笑着扯开了话题：“小学生招你惹你啦？小学生怎么就恶心了？”
　　“……我还能说啥？”罗飏无奈叹息，“可这么看来他们是要搞别的事了，我原本还以为他们在想这个的。”
　　这就是为什么罗飏刚才一下子就想到他们仨去了。
　　所谓毒蛇叫嘶嘶，贱人笑嘻嘻，再没什么好搞的，贱人想搞还是能搞到的，更何况本来就有什么好搞。
　　经过一个晚上又一个清晨，罗泣总算想起他最大的软肋——李歌。
　　是发现自己跟李歌在交往了吗？
　　罗泣脸色一沉，趴在桌子上一边戳弄着音乐盒上的发条，一边思考着对策。
　　虽然他俩有时候是挺光明正大的，但他们在外很少牵手，再别提亲吻，顶多是靠在对方肩头、像颗炮弹那样撞进对方怀中。而最亲近的时候，小团子都在场，可以理解为是跟小团子亲近。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有实质的证据；所有捕风捉影的事，他忽悠过去就是了，谁都奈不了他的何。
　　可是，万一他们不是旁敲侧击呢？万一他们直接就问自己是不是在跟李歌交往呢？
　　确实，只要罗泣不承认，一切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但问题是罗泣不想否认，这让他感觉自己对不住李歌。
　　“唉……李歌啊李歌，你可真要对我好一辈子。”他苦笑着对音乐盒说。
　　也许是太担心、太紧张了，本来够自己喝个两天的水半天就被自己喝光了。无奈之下，罗泣只能在这“吃饭以外的时间点”步出房间。
　　罗家六口习惯在假日里齐聚楼下客厅，然后各干各的事。为了不跟他们碰面，罗泣选择在二楼的公共局域烧水。
　　看着气泡一点点从底部浮上水面，昨晚没睡好的罗泣现在突然有点想睡。
　　就在他快要合上眼睛时，罗飏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罗泣你怎么在这？”他不顾罗泣是否睁眼了，一手扯着他的领子就想拖他走，“快回房间去！一会儿把门锁上怎么也别开。”
　　罗泣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茫然地跟着他走：“怎么了吗？”
　　“搞你来了！”罗飏咬牙切齿地回答，“他们是真有病。”
　　可惜，罗飏是在看到风声不对后才赶来的，行动得太晚了。他俩才刚起步，楼下的人就匆匆走来，将他们和房间隔开。
　　王默菲在看到罗泣身边的人时，脸色一下子白了，“阿飏快过来。”她催促道。
　　“我不要。”罗飏拒绝了。
　　“阿飏！”王默菲加重了语气。
　　但罗飏再次重申：“我说，我、不、要！”如果他要现在过去，当初就不应该上来通报。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罗飉激动地上前一步，想强行把罗飏带走。
　　但罗泣的动作更快一些，在罗飉的手伸到前，先把罗飏拉到自己身后。“我想这不关他的事。”他主动上前一步，顶住风口浪尖，“说吧，找我什么事？”
　　说话时，他下巴微收、眼皮半张、眸子上瞧，又是那个散发着“老子正不爽”的表情。
　　躲在后头的罗瑛没看清他这副模样，便不知畏惧地说：“是这样的，我们啊在网上看到了一些东西，这不……来关心一下嘛？”
　　罗泣不为所动，只是挑了下眉头，似乎是在说：所以呢？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没得到计划之中的反应，罗瑛笑得更假了些，试图掩饰她的不满。“就是这个，你会有印象吗？”她拿出手机，点开了传说中“在网上看到的一些东西”。
　　那是一段某人闲着没事剪出来的视频，把各种俩大帅哥——罗泣和李歌——走在一块儿的养眼照片和短片接在了一起。在滤镜和背景音乐的加成下，整段视频都充满了粉紫色的心型泡泡。
　　尤其是李歌亲笛的部分。
　　当然，除了这部分，去除滤镜和背景音乐后，所有片段都很一般。
　　罗泣原以为会是什么“一手资料”，没想到只是这样的“同人视频”。要知道李歌平时在贴吧上刷到的，可是要再刺激上好几倍。
　　“剪得不错，让他下次别剪了。”罗泣冷静地回答，“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说的，那我告诉你，万岁亲的可不止是笛，是这儿。”他嘚瑟地在右脸颊上快速点了两下。
　　似乎是被恶心到了，罗瑛皱着眉头别开了脸。
　　“少贫嘴！”罗琪还没有放弃，“难道你会跟你兄弟牵手吗？还交换巧克力？”
　　“还交换内裤呢。”罗泣补充。
　　“你！”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罗琪满脸通红，没能憋出完整的话来。
　　“可我听说你生日的第二天，他走路一拐一拐的，像是……腰伤到了。”罗飉讥笑道。
　　不管是多熟或者多恨的人，跟异性说话时多少会有些顾虑。但同为同性，而且是连第三者也是同性时，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你想说什么？”罗泣倒想看看他能有多无耻。
　　罗飉哼笑一声：“我想说——”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罗燃截去了他的话。
　　罗泣一怔，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从没想过罗燃会加入这场阴险、无聊的争吵。
　　危机当前，罗泣本想先忽悠过去，回头再跟李歌好好道歉，但他还没开口，罗燃又打断了他。
　　“什么时候，别说有的没的。”他沉声道。
　　并非“是不是在交往”，而是在肯定了“他俩是在交往”的前提下，追问“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
　　果然亲爸就是亲爸，对儿砸真了解。
　　这下倒好了，不用跟李歌道歉了。
　　罗泣自嘲地想着，坦白说：“去年三、四月吧？刚春天的时候。”
　　被护在身后的罗飏此时惊讶得闭不上嘴，探头去看身前的人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的。他原以为罗泣和李歌是什么双向暗恋，所以才互相开撩、试探，没想到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而且还一年了！
　　其他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在一起这么久了，脸上也有点错愕。
　　只有罗燃脸色一沉，当即命令：“分了。”
　　“不可能。”罗泣坚决道。
　　罗燃闭了闭眼，加重语气重申：“我说，分了。”
　　“我说，不、可、能。”罗泣一字一顿地回答。
　　罗燃咬着牙，气得嘴唇不断颤抖着：“你！”
　　下一刻，包括罗泣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罗泣是疯了。
　　他说：“刚不有人说了吗？我俩滚过了，而且我上我下都试了。作为男人，我肯定得负责的。”
　　当时罗泣是这样想的：反正他们不像是可以动之以真情、爱情，那就干脆来个不要脸的情吧！于是他就说出口了。
　　至于成不成功……起码作为“挑衅”他是成功的，而且还太成功了，以至于面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罗燃也被激怒了，大手一挥朝罗泣的左脸搧去。
　　速度之快、力度之大，毫无防备的罗泣随之往右倒去。摔倒时，他还在茶几上嗑了一下。听着耳边不断的鸣声、看着眼前裂成蜘蛛网状的玻璃桌面，罗泣许久没有动作。
　　“爸！”罗飏慌张地喊了一声，连忙上前查看罗泣的情况，“罗泣你——”说到一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再说下去。
　　在耳鸣的作用下，稍大点儿的声音都像是一把锥子，从耳朵钻进他的脑袋；要不是罗飏及时闭嘴了，罗泣可能会想找些什么塞住他的嘴。
　　而照目前看来，他可能只找得到玻璃渣子，所以罗飏逃过一命了。
　　只是，哪怕没有其他声响，耳鸣本身就是一把锥子。罗泣被它吵得头痛，便想一如既往地用手指摁住它的“嘴”，然而他才碰到耳屏，黏乎乎、热腾腾的液体就顺着指尖流到手心。
　　“……哈。”在看清液体的颜色后，他当场笑了出来。
　　罗燃抿了抿嘴，质问：“你笑什么？”
　　罗泣又笑了几声，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后才回答：“我在笑我妈选男人可能是有标准的。”
　　“罗极！”罗燃突然提高了声音。
　　嗡——
　　“别他妈那样叫我！”罗泣用同等的声量喊了回去，刚才的笑意此时已经荡然无存，“我他妈叫罗泣，你们给我改的！”
　　会让他头痛欲裂的声音无分是来自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这么喊着说话，同样会令他感到痛苦，但他没有因此停下。
　　“我的名字也好、我来这里也好、我妈是小三也好，这都不是我选的！他妈的也轮不上我选！她干这缺德事的时候，上辈子的我可能还没死呢！你他妈不爽找我妈去啊！找你爸、你丈夫去啊！老冲着我干什么！”
　　一次性的爆发过后，等待自己的是无尽的痛苦。
　　自有记忆以来、自开始耳鸣以来，罗泣从没听过它叫得这么大声。那些嗡嗡声彷佛真的是蜜蜂发出的，而蜂后就在他的脑袋，所以它们要争先恐后地钻进去，撑得他的脑袋发痛。
　　血还没止住。虽然他的脸颊激动得发红，但唇色却是惨白的。也许是失血量有点多的原故，他的视野只剩下正中央那片，而且全是杂讯，就像以前的老电视那样，感觉随时都会烧掉。
　　不知道是否有过一段死寂，或者是随即的，在听到罗泣的话后，罗燃咬牙切齿道：“给我滚回你的房间，没我的批准不准出来！”
　　啊，原来天花板是奶白色的。
　　直到这个惊人念头突然从脑袋里冒出，罗泣才回过神来。环看四周，原来他已经回到房间了。
　　“嘶……”右额在隐隐作痛，他本想轻碰一下，却在本应碰不到额头的地方碰到了痛处，“我去？这么肿的吗？”
　　除了右额，他的左脸和耳朵都有剧烈疼痛，不知道是从脸颊痛到耳朵去的，还是从耳朵痛到脸颊去的。
　　他顶着一脑袋“我要毁容了”的想法从床上弹起，又带着一脑袋“好晕要吐了”的想法倒回床上。
　　“艾玛的草啊……”他低骂了一句。
　　待那股晕劲过去，罗泣才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然后往厕所爬去——倒不是因为懒，只是他怕要是一会儿又晕了，他的脸就会从一米八五直砸向地面，到时候他的鼻梁或牙至少得坏一个。
　　几经辛苦终于来到目的地，他便扶着厕所板吐了个天翻地覆。幸好他平常没有跳着舞撒尿的坏习惯，不然这会儿就要遭报应了。
　　在差点儿把胃吐出来后，那股晕劲儿总算淡下去了。罗泣抬头看着远方的镜子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爬出去趴床边休息——他没有勇气面前他现在的模样。
　　音乐盒不知道是何时被拿到床上的，要不是有个翻书包拿它出来的模糊印象，他大概要以为音乐盒成精了。
　　打开盒盖，它从上次中断的位置继续弹奏，一切如常。
　　罗泣趴在床边，看着机芯缓缓转动，看着簧片被压了下去，又弹了回来。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落在远方的书架上，而它的后方正是罗泣的乐器房。
　　音乐盒和乐器房。
　　虽然音乐盒不像真实的乐器，弹不出强弱拍，而且每次奏出的乐曲都是一成不变的，但它的音乐却有感情存在。
　　——其实并不难选择。
　　罗泣一把抓起音乐盒，将它放回书包内；他脱下不再属于他的衣服，换上了一身校服。
　　回头再看看房间，除了桌面的钥匙，一切都还是他来时的模样。
　　嘭！
　　听到巨响，所有人都往楼梯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人惊呼道：“罗少你怎么摔下楼梯了！”
　　我还真谢谢了，本来没谁知道的。
　　罗泣强忍着想把眼睛往后翻的冲动，朝来人笑了笑，“嘘，小声点儿，耳朵痛。”他虚捂着左耳说。
　　但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了吧，罗燃并没有听见，“我不是让你呆房间里不准出来吗？”他质问时，声量有点大。
　　罗泣蹙起眉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哪有这回事……”但再认真一想，好像是有的。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回房间的呢？罗泣暂时没想起来。但或许跟现在下个楼梯却摔了一样，那时他可能是跌跌撞撞地回的。
　　“罗泣，我在跟你说话。”罗燃的声音把他的神儿拉了回来。
　　罗泣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唇，撑着楼梯扶手站了起来。这时，众人才看到他身上的校服和背着的书包。
　　罗燃蹙着眉头，上前了一步：“你想去哪？”
　　这次，罗泣很快回答了：“去哪都行，反正不是留在这里。”
　　“你已经成年了，还在耍这种小孩子脾气？”罗燃稍微提高了声量。
　　罗泣抬手挡了挡耳朵，而后侧过身正眼看着罗燃：“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呆在一个不欢迎我的地方自讨没趣？”
　　罗燃没有作声，他知道罗泣还有话要说。
　　“……或许真的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吧？我很早以前就在想，等长大以后就搬出去，还你们一个……正常的家，一个没有外人的家，现在只是提前一点而已。”罗泣苦笑着说，“我这人就这样，随我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我想走，谁都别想关着我。”
　　“可是罗泣……”罗飏想要追上去，却被拦了下来。
　　罗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罗泣，而罗泣也静静地看了回去。和平时那该死的沉默差不多，但又有一点儿不同——今天好像没有尴尬。
　　这次是罗泣打破的沉默：“刚才的话不是故意的，就是气话。”他摆出了一副看起来有点难过的笑脸，“对不起，还有……谢谢。”
　　罗燃一怔，脸上不再是一贯的冷静，也不是刚才的愤怒，而是一种从未出现过在他脸上的表情：有点错愕，还有一些完美混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的复杂情绪。
　　“那什么……溜了。”罗泣趁着还没有谁回过神来，连忙往正门走去。
　　然而，他的头晕还没好全，走着走着就往挂钟冲去；好不容易走到玄关，弯腰穿鞋子的时候又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因为眼花抓不准距离，他把门拉开砸自己脸上了。
　　……艹？
　　罗泣捂着额头，从门缝中溜了出去，结果他才溜到一半门就关了。“凹呜！”他惨叫一声，推门抽走了那只刚被留屋内的右手。
　　“爸，他这样能去哪啊？”罗飏焦急得想冲上前去把罗泣扛回来，奈何罗燃一直挡着。
　　王默菲连忙拽住了他：“阿飏，不准这样跟你爸说话。”
　　但罗飏没有理会她。“万一他一会儿看到有车，想躲却往那头撞去怎么办啊！”他从王默菲手中挣脱了出来，扯了扯罗燃的衣袖，“爸！”
　　叮——
　　罗燃的手机响了一声，一则写着“还有一个病人在排队，大概还要半小时”的通知弹了出来。罗燃沉着脸点了进去，在对话框敲上了几个字后，便把手上拿着的报纸往沙发一扔，愤然离去。
　　——罗燃Albert：不用来了。
　　看到罗燃的背影消失在梯间，罗飏连忙冲向大门，但这时已经找不到罗泣的身影了。
　　说不出的委屈从心底涌了出来，伴随身后的窃窃私语，怒火腾然烧起。他回头怒瞪策划这件事的人，把话说得一句比一句大声：“那贱种自己说要走了还挺舒心的是吧？爸没留他还挺高兴的是吧？就他那状态，没准儿走着走着就被车撞死了还挺痛快的是吧？”
　　这三句话，完美戳中了他们。
　　罗飉激动地站了起来：“罗飏你什么意思？”
　　“恭喜你们得偿所愿的意思。”罗飏冷着一张脸说，“还有觉得你们做的事真恶心的意思。”他无视一众脸色铁青的人，转身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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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存稿还是没有，不过呢～让咱们回到2天一更吧！
主要是快完结了，我想争取在6月前写完正文加完成修文，然后6月开始写番外加存新文的稿！！！
预计100章完结～
2021-05-02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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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厉害，居然能2天1更。事隔一年多，现在的我想3天1更。
14天6更是极限了……
2022-09-05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