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温鱼柔

7、离别

　　转眼间，八年过去了，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让每一个普通人家都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阿志在自家门前开了一个小门面，经营着商品副食，生意比以前红火挣钱多了，不用再挑着重重的担子在车站来回跑，方便了很多。
　　天还没亮，阿志就起床忙活，里里外外整理货架，打扫门前。早起晨练的阿旺路过，见阿志忙的大汗淋漓，调侃道：“阿志，这地都让你扫秃噜皮了，干干净净的不用天天扫啊。”
　　阿志笑着擦了擦汗说：“这门口进进出出都是灰尘，哪能不天天扫啊。”
　　阿旺听后哈哈大笑。阿志又打断道：“你别笑话我啊，你娘在世的时候谁不知道啊，出了名的爱干净啊，每天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呀，那外人来了也不让穿鞋进家门，谁不夸你娘干净呢。”
　　阿旺叹了口气说：“是啊，我娘那会是个干净人，家里里里外外都让她收拾的板正的。这一眨眼，我娘都去世五年了。”
　　阿志接过话头：“都五年了，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印象里阿婆还是那副精气神的样子呢，嘴上得理不饶人，做事利索，哪像个受过苦命的老人呢。”
　　阿旺摇摇头，叹了口气，摆摆手朝家的方向走去：“哎，都过去了。”
　　五年前的那日,阿婆躺在床上午休，睡了一觉就再也没有醒来，安详的在睡梦中走了。老人一辈子辛苦养育三个儿子，孩子们也不争气，没让阿婆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到头来走的也算不疼不痛，没拖累孩子们。倒是阿志，阿婆的丧葬前前后后都是阿志帮忙操办，三个儿子笨手笨脚的，什么正事也帮不上。
　　阿志看着走远的阿旺，无奈的叹气。自从阿婆走后，阿旺三兄弟的生活变的不成人样，到点吃不上饭，家里乱七八糟，一个比一个懒。阿旺偶尔出门打点零工，其他的两兄弟整日躲在家不务正业。同村人多番劝说也没用，阿婆走后，连个像样的家都不是了。
　　阿志转身回到院子里，忙活着做早饭。
　　屋里的小珑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六点五十。每天的这个点，都会自然醒。
　　十二岁的小珑个头比同龄人矮一些，身材幼小，长长的刘海遮了脸的一大半，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小珑的一只眼睛，清澈而又神秘。镜子前的小珑撩起厚重的刘海，看着眼前这个半脸胎记的自己，厌烦而又无力，拿起湿透了的毛巾盖在脸上。
　　阿志走进来喊小珑吃饭，对着站在镜子前的小珑说：“出来吃饭。”小珑也没有答应一声，二人毫无眼神交流。
　　阿志的腿还是一瘸一拐的，早些年的膝盖伤寒久病不治，变天的时候更是疼的走不了路，这么些年一直是靠着止痛药来缓解。在院子里一趟又一趟的搬桌子，提凳子，端饭，端碗，拖着残废的腿更费力气些。
　　小珑收拾好后，看到院子里忙碌的阿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面前的馒头就吃了起来。阿志端着一碗粥慢慢的坐下，放到小珑跟前。
　　阿志主动开口问起了小珑：“刚子是今天走吗？”
　　过了几秒后，小珑小声的说：“是。”头也没抬，只顾自己吃着饭。
　　阿志：“那刚子今天应该还要去学校和你们道别吧。”
　　小珑：“应该吧。”
　　阿志点点头：“哦。”阿志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来回摩挲着，粗糙的手指上厚厚的茧子也是日积月累的。
　　小珑吃过饭后，刚子就跑来喊她一起去学校。往日刚子在大门口一喊，小珑就出来了，今天小珑磨磨唧唧的好大一会才出来。阿志在后面催促着小珑：“快走吧，小刚来了。”
　　小珑不紧不慢的收拾，书包，戴好口罩，这才朝门外走去。
　　小刚和小珑同龄，才十二岁就已经长到一米七的个子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活泼好动，现在更是一个阳光型的暖男了。和小珑青梅竹马长大，也是小珑唯一的好朋友，一直保护着小珑，不受同学欺负，给小珑好吃的好玩的。小刚学习差，小珑也总是帮助小刚辅导作业，二人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在一个班级，每天一起上下学。
　　小刚在门口早已等得不耐烦，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慢啊？”
　　小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只顾低着头往前走。
　　阿志站在门口张望着两个孩子一起离开后，这才放心的回去吃饭收拾。
　　小刚追着小珑问：“你今儿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就不理人，该不会不想让我走吧。”
　　说完后，小珑停下脚步，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刚，说：“谁不想让你走啊，我巴不得你赶紧走呢。”
　　小刚拽住小珑的胳膊：“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今儿要是走了，可就没人陪你一起上学了。可是，我真的要走了。”小刚不舍的看着小珑。
　　小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走就走呗，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能上学，你要是走了，我还清净点呢，再也没有人天天在我耳边烦了。”小珑不耐烦的拖着小刚跑起来：“不说了，不说了，要迟到了。”话音刚落，二人朝学校的方向跑去。
　　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李老师走了进来，嘈杂的教室里立马安静下来。李老师走上讲台说：“同学们，我们班的小刚同学因为一些原因，就要转校离开了，今天是他来这个班级最后的一天，现在请小刚同学上来和大家告别。”说完后，同学们都齐刷刷的看向小刚，小刚三步并作两步跑上讲台。
　　台下的小珑戴着口罩，刘海遮住了眼睛，小小的身躯坐在那里像一只小猫一样，瑟缩在后排的角落里。
　　小刚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学们，明天我就要转学了，今天是来跟大家道别的，以后你们要是到了市里边都可以找我玩的。我走了呢，希望大家多多照顾我的好朋友，小珑，要是外班有人欺负她，你们一定要告诉我，你们呢，也不要欺负她，我可是罩着她呢。”大家哈哈大笑，都看向小珑。小珑尴尬的把头低下去，恨不得把头钻进桌兜里。
　　小刚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拍了拍小珑的头说：“走啦。”虎子夫妇站在门口等着小刚，和同学们一一告别。
　　三人离开教室后，小珑隔着窗户久久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内心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后，追着小刚跑了出去。
　　小珑边喊边跑，叫住了小刚：“你还回来吗？”
　　小刚摸摸小珑的头，笑着说道：“你傻了，你还在这呢，我怎么能不回来，我还要回来看你和阿志叔呢。”
　　一旁的虎子夫妇被小珑逗笑，虎子说：“傻孩子，刚子回来呢，只是去外地上学，还回来呢。”玉兰使眼色给虎子，二人走开到一边。
　　小刚安慰道：“放心啦，你就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和我说，我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
　　小珑点点头，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推开小刚：“你走吧。”转身朝教室跑去。
　　小刚因为学习差，虎子夫妇托市里的亲戚找了关系，给小刚的学籍转到了市里，全家也要一起到市里陪读。在离开前两天小珑才得知这个消息，突如其来的告别让小珑自觉失去了生活的依仗，小刚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好朋友的存在，更是生活的精神依赖。外貌的缺陷和性格的内向一直都是小刚在鼓励自己陪伴左右，好伙伴的突然离开让小珑一时间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