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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于腐朽生花 ...

  •   2004年12月2日 小雪 柳至嘉笔

      “怎么样,男孩女孩?”

      “恭喜你啊,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呢!”

      “哦哟哟,哦哟哟,终于给我盼着了,我的大胖小子!”

      那时候我才三四岁的样子,第一次见到父亲笑得那么开心,虽然平时他用对我凶巴巴的。其实我也挺高兴的,因为就在刚刚,我有弟弟了,以后就会有人陪我一起玩了。

      弟弟很乖很可爱,我陪着他一同慢慢长大,他也变得越来越粘人。

      “好阿姊,可以让我亲亲你吗?”那天是弟弟九岁的生日,他这样和我说着。我以为他只是想亲亲我的脸颊来表达亲人之间的爱意,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点头的下一秒,他吻上了我的唇。

      我心底满是对于这荒诞行径的惊恐,我一把推开看似懵懂无知的弟弟,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巴掌。

      突然父亲吼了我一句,随后眼前一阵黑影闪过,我的右脸火辣辣的疼,我抬头望向躲在母亲怀里一脸委屈的弟弟,和凶神恶煞的父亲,不知怎的,泪水就涌了出来。

      从那之后,几乎每一日,弟弟都会来我的房间,将手伸进我的衣裳。心底的恐慌与羞耻每一天都在折磨我,我推开弟弟,弟弟就会跑去父亲母亲那里哭诉,随后迎接我的又是一顿打骂。

      我……抱歉,写到这时,我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哭泣了,可是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哭泣已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只是有些……有些不解,同样是父亲母亲的孩子,为什么,他们能一直容忍弟弟对我做这种荒唐的事,甚至说是包庇,明目张胆的偏爱,他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啊,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我有想过报警,每当我走到警局门口时,那铭刻进骨子里的羞耻心拽住了我的双腿。我……我不敢,我要怎么和警察说,说我被亲弟弟猥亵,说我的父母并不管这些,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

      其实有一次我鼓起勇气想要去医院取证,那医生用那种难以形容的鄙夷的目光盯着我时,我就知道结果了。没人愿意相信我。

      我好痛苦,我好想摆脱他们。

      2004年12月3日 小雪 宋怡笔

      今天天气同昨天一样,是小雪,我很高兴你能向我倾诉你内心的痛苦,说实话我能理解你,我希望你能好起来。

      其实和你做同桌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你的情绪了,像是压抑在罐子里的东西,如果不早些释放可能会把罐子撑破。

      这样荒诞的事,我其实很愤怒,我愿意相信你。

      我并不是专业的处理情绪方面的人,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帮助你摆脱那个糟糕的家。

      要不你和我一同住寝室吧,不要回去了,关于你的情绪,过两天学校里会有一个心理健康讲座,你要不去找那个人聊聊?

      我其实不太会安慰人,也不太会表达,总之,我会保护好你的。

      2004年12月4日 晴 柳至嘉笔

      今天天气终于放晴了,我想我也要一样,我听你的,去找那个讲座的人试试,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昨天我和父母聊了关于住寝室的事,他们挺不高兴的,骂了我一顿,我说我可以自己省吃俭用挤出学校的住宿费,他们才同意我住校。

      其实以前我也和他们提过,他们并没有同意。现在大体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弟弟的行为也愈发得寸进尺,怕管教不住才同意的吧。

      弟弟还是来我的房间了,其实对于这些我早就已经麻木了,内心却呕吐不止,他听到了我要住校的事了,他很生气,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已经羞耻到麻木的感觉,但是我很快就能拜托这样病态的生活了,说实话我有点高兴。

      “这是……我们目前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死者柳至嘉被弟弟猥亵长达两年,导致精神郁郁寡欢,寻求医生肖克东的帮助,”吴江皱着眉汇报着目前掌握的信息,很显然他有些不高兴,“随后死者于去年,也就是2004年12月5日结识了肖克东,并在接下来的6个月内接受肖克东的治疗,也就是治疗抑郁症。”

      楼观揉揉眉心,很显然他没想到柳至嘉生前会遭遇这样的事。

      屠欢也是冷着脸,一副下一秒就要动手的神情。

      “呃……那个,我继续说,”吴江扶了扶眼镜“肖克东以从未见过这样特殊的患者为由对柳至嘉进行了几乎无偿的治疗,医院的诊疗记录记录了二人每次都会在诊疗室进行一个小时的咨询谈话,而且肖克东似乎并没有给死者开药。”

      “不开药,纯话疗?”楼观之前读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他对此表示质疑。

      吴江看了眼资料,回道:“呃……是这样的,肖克东在后来的谈话中透露他为了给柳至嘉节省开销,几乎是免费给她提供他自己从国外代购来的治疗药物,并没有走医院的通道,而且药物也是小批量的,海关那边也审核通过并没有问题。”

      “为了一个病人,做到这种份上,真的是所谓的把她当女儿看吗?”屠欢冷笑,红唇微抿,完全不信肖克东之前的鬼话。

      “肖克东死咬说对柳至嘉没有半分感情,就是可怜她,我们也不能做他肚子里的蛔虫问一问他的真实想法。”吴江轻叹。

      屠欢轻哼了一声,没再接话。

      “那天肖克东的行动线我们也查过了,各大路口的监控差的也差不多了,和他陈述的并没有出入,他当天晚上应该是没有出过小区的。

      “其实我们也问过他的妻子和孩子,两人都说肖克东没有出过门,一直在陪着他们。”

      “那手机查过了吗?”屠欢问道。

      “呃……查过了,6月10号以前没有记录,据肖克东说是因为手机有些卡就把之前的记录都删掉了。”吴江回答。

      屠欢摸着下巴,表情耐人寻味:“好巧啊,刚好删光。”

      楼观笑了笑:“我也觉得挺巧的,可是他有不在场证明。”

      “这……”吴江叹气,“那个柳至嘉的手机,因为型号比较旧,所以送到那个旧手机厂修复了,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出结果。”

      “昨天肖克东似乎是故意提了提他的裤脚给我看,他腿上有划伤,”楼观突然开口说道。“他什么意思?”

      屠欢闻言沉默,随后突然发问:“划伤?会不会是翻墙?”

      “可是他又为何这么做?”楼观摩挲着下巴,早上刚剃的胡渣还有些扎手,“明明之前还态度坚定振振有词的。”

      “不过就算找到了他翻墙的证据,还是不能证明他去见过柳至嘉,虽然大半夜翻墙是挺奇怪的。”吴江这样说道。

      “所以这破手机又是最后的希望了呗。”屠欢挑眉,眼底的泪痣为她棱角分明的脸添了几分妩媚。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吴江叹气,“我们一会再让鉴识科的人查查小区外的围栏吧。”

      楼观点头:“工作量有些大,先让他们查着吧,最近这几天都没下雨,应该能取到肖克东的DNA,如果说他的伤口是这个意思的话……”

      “对了,柳至嘉的父母还在询问室吗?”屠欢突然问道。今早楼观约了二人来局中做案件的进一步咨询和梳理。

      楼观回答:“应该还在的,小刘刚刚还在和他们聊柳至嘉的近况。”

      屠欢闻言抓了本子和笔就离开了会议室,楼观见状张了张口,但也没有做阻拦。

      一身黑色制度的年轻女人踏着不算高的黑色高跟鞋在走廊上疾行而过,最后在尽头停下,推门而入。

      “打扰一下,二位先别走,我还有一些事想问问你们。”柳至嘉的父母闻声望去,门口立着一位身姿挺拔,面色冷酷的女人。

      柳母有些不耐烦:“怎么了警官?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呀?这案子什么时候结啊?”她目光闪烁,拉着柳父想要离开,却又被屠欢一把拦下。

      “抱歉,刚刚漏问了一些细节,希望二位能配合。”屠欢冷着脸将二人摁回座位。

      柳母小声嘟囔着:“都问了多少次了,一点破事拖这么久,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警察在干什么。”

      屠欢轻哼了一声,抬头盯着柳母,说道:“您抱怨也没用,人命关天的事,作为警察好好查清楚是我们的本职。话说,柳至嘉是您亲生女儿吗?”

      柳母瞪眼:“你什么意思?她当然是我亲生的,真好笑,你们警察都这么说话的?”

      柳父在一旁不做言语,神情满是不耐烦。

      “那为什么,你们会纵容柳至嘉的弟弟,一次又一次地猥亵他的亲姐姐?”屠欢目光如刀,盯得柳母心虚不已,支支吾吾半天没回答。

      这时柳父突然开口了:“怎么的,小孩子之间做做游戏而已。”

      “做游戏?”屠欢冷笑,“您作为一个成年男性,不会分不清做游戏和性骚扰的区别吧?”

      柳父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成成才十来岁,他懂什么?不就摸两下吗?大惊小怪。”

      “摸两下?大惊小怪?您的亲生女儿被猥亵将近两年,您管这叫大惊小怪?”屠欢的神情阴沉得吓人,她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一拳揍上去,手中的笔几乎要被折断。

      柳父翻了个白眼,双手环抱不再言语。柳母则伸手搂着柳父,像是有了底气一般阴阳怪气地说道:“谁让她是个没把儿的废物,她要是个大胖小子,也不至于让我受苦受累再生一个,还费那么多钱,败家的玩意。”说完还啐了一口。

      屠欢见状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可是您不也是您口中的败家玩意吗?”

      柳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屠欢言语中的意思,她气的脸都绿了,口中骂骂咧咧,伸手欲扇屠欢耳光,却被一旁的小刘死死拦住不得动弹。她只好用更脏更贱的词砸向屠欢泄愤,全然一副市斤泼妇的模样。

      屠欢觉得索然无味,她起身开门,突然扭头笑着说:“案子我会查明白的,请您放心。”

      随后合上了门,将那无尽的咒骂连同她对这个家丧女仅存的一点怜悯通通关在了询问室中。

      下午鉴识科传来了好消息,说柳至嘉的手机虽然损坏严重,任然复原了其中60%的储存内容,里面有柳至嘉同肖克东在案发当天的聊天记录,证实了肖克东当晚离开过小区并且与柳至嘉会面,于是肖克东被正式批捕了。

      屠欢只是一天没见到他而已,却发觉他已然憔悴许多,或许是之前他伪装得过于正常,如今他落魄的神情让屠欢有些不习惯。

      “其实你完全可以逃跑。”楼观在审讯室中发问,他敲了敲桌子示意肖克东回神。

      炽亮的顶灯的光照在他身上,他神情落魄,却又冷静得不像是被捕了一般。

      “不过是手机信件而已,万一我只是哄着她发着玩的呢?”

      楼观笑了笑:“证据总归是有的,比如你昨天故意露出的翻墙时划伤的腿,或者某一家装了监控的店的录像,我们有的是时间收集支撑一切的证据,手机信件只不过是一条串起一切的绳索罢了。”

      楼观顿了顿,想起昨天肖克东诡异的举止和笑容,他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于心有愧还是?”

      屠欢透过单面玻璃盯着肖克东,目睹着他的表情从平静到释然,随后他长叹一口气,将身体倚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顶灯像是喃喃自语道:“她啊,是一朵于腐朽中盛开的不败的花。”

  • 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总在深夜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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