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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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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出院结账处,排满了人,宋眠用力握着一叠皱作一团的单子,紧跟着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
老人穿着灰白色毛衣,下半身是深黑色的棉毛裤,没有拐杖,整个背如同拱桥弯曲,只有用力的仰头才可以做到勉强正视前方。
身上隐隐带着不知是腐味,还是老年人该有的半只脚踏进棺材后有的味道,很刺着鼻子。
身后面的中年男人,见宋眠前面还隔着很多距离,不耐烦的朝着她的后背推了推,示意她上前补前面的空。
宋眠下意识防备性地脚底用力,身体虽然向前倾了,但是脚依旧紧紧的站在原地。
在那个男人身边陪伴多年,不止是享乐贪欢,还有身处危险环境的直觉和与生俱来的警觉。
她这个举动只是防备,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另外一回事。
“你往前面去呀,前面还有这么大的距离,你不补充上去,后面的人都排不起了。”
中年男人发现宋眠压根就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出声带着责备意味的对她说。
宋眠从防备中回神,向前面小小的跨近一步,但还是和那位老人隔离着距离,带着一种全身的警备性,不明显但可以隐隐察觉到。
中年男人从她的行为里,看出的只是她对老人的嫌弃。
在社会主义的时代,他铁定是个“遵守三好三德的公民”,秉着“良知”,愤愤不平从心底顿起:“你这小姑娘真是的,有你这么看不起人的吗?要是不想排在那老人家后面,你排后面去,还嫌弃这嫌弃那的,你别出来得了!”
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是个勇于为弱者鸣不平的人,连带着嗓门都大了。
一楼大厅,他们排的在正中偏右的位置,旁边排满了人,说话的声音很多人都能听到。
当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老人家,也听到了他说的话。
老人家在转身的时候,已经佝偻的背被他用力的往上仰了仰,他努力抬起头。
老人家最先看了宋眠一眼,混浊的眼珠才慢慢转向中年男人,灰白混浊的眼睛里杂着很多的情绪。
他大粗喘着气:“我……我排后面去吧,没关系的。”
在他接下来说话的时候,看了眼周围的人,也注视了那鸣不平的中年男人,唯独没有一刻将目光落到宋眠身上,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宋眠冷漠且毫无表情的看着他,对于他们的对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当初她作为一只狐狸陪伴在他的身边,初来时也曾受过其他宠物的区别对待,对于他们的针对,她仅在一天时间就能让它们畏惧害怕,更何况在某只哈士奇的撑腰下,更是做到了所谓的狐假虎威,风头大盛。
现如今被这些人围攻着,她也不做一回事。
“老人家,你不用排后面去,那是你自己排队得到的位置,凭什么要你离开。”中年男人上前扶住了要离开的老人家,继续说:“你这小姑娘也真是的,每个人都是生老病死过来的,你以后也是要衰老病死的,怎么就不替别人想想!”
老人家连连摇手,满脸的歉意:“没事情的,我真的没有关系,不用麻烦你们了……”
他其实,唯一想的,就是离开是非之地。
眼前这个女人目光冷冽,可从她的身上嗅到强大的妖力,甚至与自己相比丝毫不差,他直觉此人不可招惹,何况来北京城是有要事负身,于是只想快些退出这地儿。
然而他两只双臂,被中年男人搀扶式的握着,明明是为了扶住他,却被老人家双臂挣扎着,似乎是急切的要逃离这里似的,在不动声色中,奋力的挣扎着。
中年男人没有用力,在和这位老人的接触中,他也闻到了他身上的老人臭味,很刺鼻难受。
他泛起了恶心,但又不想当场被看成是宋眠那样的人,一直强忍着,趁着老年人的挣扎,他趁机不动声色的松了手。
老年人虽然年老体迈,行走起来缓慢且僵硬,但是却很平稳。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就要离开是非地。
旁边围观的好心人,在他经过旁边时,都懂得搀扶着。也有人看不惯宋眠的沉默和轻蔑,出声替老人家寻个公道。
“你可真会给我戴高帽。”宋眠嘲讽的笑笑:“我嫌弃他什么了?”
在她们或低声或大声的成堆指责里,宋眠终于做出了回答。
很冷静的声音,彻底终止她们的闲言碎语。
中年男人再次发声:“刚才排队你嫌弃老人家身上有味,让你上前,你不都没上去嘛。”
“我说了?”
“……你……”中年男人语塞,宋眠从出现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行为却很明显的暴露出她的心思。
至少,在他们的眼里,是这样的。
“我亲口说了?”
宋眠走近了一步,虽然是以仰头的姿态对上他的眼睛,却毫无俯视的意味。她的眼睛里是玩味的笑容,就像是把他在随意把玩时的惬意的笑一样。
中年男人语言梗塞在喉,语言组织了好一会儿,才要开口。只是没有了刚才那么大的气势,说话的语气很虚:“你虽然没有说,但是我刚才让你往前面几步,你那动作表情,分明就是看不起!”
宋眠依旧追问:“我看不起谁?”
“你说会是谁。”
中年男人显然有些败下阵来,虚虚的喘着气。他向左右望了望,周围旁观甚至刚才都发出愤愤之言的人,都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这让他,更加的没了仰仗靠山似的信心和能言善辩的能力。
宋眠语气依旧冷静:“我可没有说。而且,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宋眠说这话时,很有目的性的,伸手指了指那位老人家。
那位老人家,身体瑟缩了下,随即又佝偻着背,背对着宋眠。
不自觉中,已带着警觉性。
宋眠对所有人说:“在场的人,我相信都是明白人,我说的可不是假话。”
她的意思很简单。
那些人在刚才,所有对宋眠指责的罪名,都是子虚乌有的。
不过就是他们所谓的“眼见为实”下,得来的结果,然后以自己主观的想法,轻松定义了宋眠的罪名。
而真正的受害者,除了那位老人家,还有的是宋眠。
宋眠直直的站在人群中央,适才是被他们“责备性”地打量着,而现在,她拿回了主权,眼底里平静得像是处于暴风雨前的海面,虽然毫无波澜但有微光,都能让人洞察到危险和不可抗拒的氛围和力量。
周围的人纷纷嘘声,说白了,那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刚才的插手,也只是因为旁边的人都在起哄,自己也就开始起哄。
现在当事人要把责任担到别人身上,他们一个个的巴不得离得远远的,这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一看就知是个不好惹事的主,他们都怕平白摊上了事。
纷纷噤声。
中年男人脸色很难看,大概是大庭广众的折了面子,而且自己还像个哑巴似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辩驳,这让他又有种溃败感。
宋眠没有继续和他们纠缠的心思,转回身继续排队。
中年男人继续排在她的身后,因为尴尬和难堪,他不自在的双手抱胸。
“你不用到后面去,过来吧。”
宋眠没有转身,突然对那位老人家说话。
老人家身体又是一愣,依旧背对着她:“我到后面去。”
宋眠没有再劝他的意思:“随便。”
刚才的插曲,并没有让宋眠的情绪有起伏,她的脸上始终不变的冷静和无表情。
倘若真要严格的寻找她表情变化过程中的起伏。
应该是在闻到那位老人身上的味道时,宋眠脸上细微的闪过一丝惊讶。
在浓重的老人味上,宋眠闻到了其他人并不能闻到的气味,那一种对于她而言,是有种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本不该出现在北京城,但又觉得不够确切,在北京城,能有类似于这种气味的,除却她认识的某只哈士奇,并不可能再有。
可是宋眠知道,她认识的那一只,也没这个脑子,可以以这种模样,出现在这里。
这种味道,她很难形容。
带着来自野性厮杀的血腥味,也有从苍茫大草原吹来的风的干烈味,那是一种只有野兽才会有的味道,可是又高于畜牲的味道,有一种觉然天成的凶猛感觉。
宋眠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一种不妥且不安的感觉。
那头化身为人的野兽,似乎很怕自己。
但是细细一想,他并不是在怕宋眠,是怕惹事上身,所以在刚才,急急的要离开是非之地。
可是,为什么?
深思着,发觉前面已经没有了人。
她扯了个笑容,站在柜台前,将手里一直紧握着的皱作一团的纸,放进了窗口里,说:“出院。”
护士看着皱巴巴的纸,皱了皱眉,然后又一张张地把纸铺平,侧身在电脑上摁了几个字母键和鼠标,然后公式化的对宋眠说:“医疗卡拿了吗?”
宋眠沉默地看着玻璃,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放进窗口。
“这张?”
护士拿起来一看:“这是银行卡。”
宋眠问她:“有区别?可以用吗?”
护士再次问她“你没有带医疗卡吗?”
同时心里疑惑不解,没有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居然连医疗卡和银行卡都辨别不清。
宋眠没有任何的思考:“没有。”
护士明白的点点头:“那结算以后,扣的钱就从银行卡里扣了。”
宋眠平静的眨了眨眼睛,当作是明白。
实在不能怪她太废物,当年不论何事都有属下为其处理,更不济时也有那个男人亲自处理,哪里轮得到她动手。
出院手续结束,宋眠回病房拿了自己的行李包——那是照顾自己的小姑娘,整理后放在桌子上的。
宋眠背着行李包,站在医院大门口。
大马路上车来车往,宋眠一动不动的看着驶来又开远的车。
旁边也有在等车人,微侧了身,伸出了长长的手臂,向着绿色车朝了朝手,车子居然“神奇”地停了下来。
宋眠依样画葫芦,照着那个人的动作,做了一边,朝了几次,果然有绿色的车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