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堂]追鱼》左蓝先生

5、5

　　地下河作为石灰岩地区地下水沿裂隙溶蚀而成的地下水汇集和排泄的通道，时而深入地下时而出现在地面是常事。堂本刚队前领路轻松得就像回了自己家，甚至遇见断河和分流都十分爽快，看一眼就左转或者右转，完全不犹豫。几次卢方的人出现差错也都是他拎回来的。

　　“你从这儿进去，里面蝙蝠能直接把你啃成骨头。”
　　“水里有食人鱼，饿了吃点饼干，或者试试是你吃鱼还是鱼吃你。”

　　一路尽管有堂本刚叮嘱，卢方还是搭进去了三个人。其实也情有可原，堂本刚面皮看着比我还小一两岁。依着平常人心思，我都废物一个，堂本刚就算不是废物，还能有多大本事？卢家毕竟常倒水斗，对堂本刚这几个月才名声鹊起的半吊子土夫子自然不了解。于是又到岔路有人不信邪要往别处走的时候，卢方直接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都他妈是第一次下斗的愣头青？丢脸丢命来了！”

　　这话让我多少有点恼火，我是第一次下斗，至少没四处乱跑，小命也在，比已经折了的不知道强多少。堂本刚没吭声，倒是三叔过去拍了拍卢方的肩膀。

　　“不怪他们。”三叔面沉如水，我踮踮脚，看见他手里提了根蓝色布条。
　　“这里来过人。”

　　“只有一个人。”堂本刚接过三叔的话茬，仍然没有顾及到卢方难看的脸色，一副轻松架势：“不用管，威胁不到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堂本刚开口的时候似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但光线太暗，他那奇怪神色一闪即逝，我也不太确定。

　　“一个人？”卢方重复了一遍，还想表示质疑，眼角余光瞟过堂本刚手中的罗盘立马改口：“都听小天师的。”

　　堂本刚托着罗盘不再出声，仍向前走。三叔和卢方退到了后面。
　　经过方才的事，整支队伍行进中越发安静，脚步声也越发清晰。

　　“小堂？”我听见三叔喊了一声，堂本刚没有回应。

　　长久的安静会引起恐慌——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你不觉得小堂拿到‘地灵珠’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吗？”

　　我问的是丘叔，丘叔回答十分直白：“我相信三爷。”

　　我只好沉默。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没爆发也没灭亡的原因是终于到达了河的尽头。距离出发已经20个小时，中途大家吃过两次东西睡过一次觉，损失了三个人，这些我都记在了手机上。

　　河的尽头是一片湖这件事好像并没有出乎大家意料。周边一圈十二个溶洞不时吞吐湖中水流，将水位控制在固定的范围内，我们沿岸走来的河是湖水补充的主流。这里常年是绝对黑暗，几个人打起冷光棒照向湖面，甚至还有两人丢下去发亮的鱼漂，其他人不是忙着换潜水衣就是掏氧气瓶。

　　“如果水里的东西趋光，有光它就会冒头，这是最快的排查方法。”我听见三叔和堂本刚解释，也不知道拉着我摆弄物件的堂本刚听见没有。

　　等待堂本刚拾掇的时间我打量着两拨人。比起卢方那些擅长下水斗的人，三叔他们就显得业余多了。

　　“大家下湖以后往北游。”湖边那位勘水先生收起冷光棒，抬手朝最大溶洞的方向一指：“湖底干净，暗流不算太猛，抓稳了问题不大。”
　　堂本刚没听安排，正一张张分发黄符。然而巧无不巧，到我和那才讲完话的勘水先生的时候，只剩一张符和那根负责问路守岸的蜡烛。
　　“小天师您看……”卢方的脸色一变。

　　点烛问路是摸金校尉的规矩，开棺前在东南角点一根白蜡烛，蜡烛不灭就是棺主允许你发这个财，蜡烛灭了就要把东西挨个放回去再退出来——主人家恼了。所谓“人点烛，鬼吹灯”也就这么回事。

　　下水斗点烛则意味着要守“命灯”。下水斗的极少单干，岸上需要有人看守。“命灯”则因为“过水”就是闯了龙王庙，岸上留人表示“我们只是路过”，恳请龙王高抬贵手，和船家出海要祭海放鸡鸭是一个道理。然而守“命灯”的人留在原处需要面对各种可能危险，有时候比下水人还要辛苦。

　　过湖不需要守“命灯”，这规矩保留下来还是堂本刚的意思。

　　“符不够，你负责守命灯。”堂本刚毫不踌躇将蜡烛塞给了我。
　　“没错，小三爷下水也是累赘。”丘叔紧跟补了一句。
　　“你拿着。”三叔开口：“到时候老丘回来接你一趟，小堂说过你这次必须跟着到最后，别怵。”

　　“你拿着，记住，蜡油也不能着地——我是说让你把蜡油滴到水里。”不顾卢方酱油一样的神情，堂本刚认真叮嘱完，又用只有我和他能听见的声音跟了一句：“很快的。”

　　很快的？什么很快？我愣神，他们却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全下了水。

　　我挑块临水背风的石头坐上去，捏着点着的蜡烛没敢松，琢磨半天还是没明白堂本刚那句“很快的”是什么意思，三叔也干脆，就这么走了。别人不能相信可三叔总要相信。平时是坑但没道理让我把小命交代在这儿，真交代了二叔和我爸肯定得把他先切片再擦丝最后爆炒装盘堆爷爷坟前。

　　胡思乱想确实打发时间，眼看短烛将尽，我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看看丘叔有没有来接我，原本背靠的石头却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谁？”

　　惊觉身后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我脑后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