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若春和景明》白云尽

5、虚实

　　秦桑榆轻轻呼气，将脑子中的杂念抛开，船在水面轻轻晃动，阳光隔着船篷撒下细碎的光，星星点点的落在脸上，像是阳光轻柔的吻。
　　“不是说，有什么传说吗？”船划到河流的中间有游客按耐不住地询问。
　　顾景明也好奇地看了过去，什么样的传说需要专门到船上才能听。
　　孙爷爷划着船呵呵一笑：“不要急，还没有到地方。”
　　这个传说秦桑榆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说不上信与不信。只是若两人相爱，这样的传说自然衬的两相情好，别有一番情趣。
　　可是他大抵是遇不到了，他这样的人也只会拖累别人罢了。
　　船缓缓向前，前方有一座在河中心的小岛，岛上长着一颗相交的树，下面是同一根树干，上面分成了两个主干，树枝交叉着，不注意几乎难以分清到底是那棵树的树枝，像极了两棵树相交相融，让人联想到连理枝。
　　“这棵树是一颗古树，我们这里的人也叫它爱情树。传说是很早已经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听闻战场上丈夫的噩耗，于是在一天夜里跳进河中殉情，第二天被人发现然后变成了河中央的一颗树。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位丈夫从战场上回来了，听闻妻子已经投河了，悲痛不已也跳了进去，人们就看见那位丈夫化成了那棵树的另一半，从此生生世世再也不分别。”
　　这是个老套的传说，他这一生已经记不清到底讲过多少次了，可是每每提起总会想起自己的老伴，也会产生一些不同的感悟。
　　“这也太老套了吧。”听了故事的游客有些牙酸吐槽道。
　　秦桑榆听过太多这样的吐槽，忍不住偷笑起来，他第一次听的时候也这样嗤之以鼻。
　　孙爷爷也不生气，接着说道：“这只是个传说。相传若两人真心相爱，就要趁着夜色乘船前往河中的孤岛，在爱情树前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可以得到神树的祝福。”
　　“感觉受到诈骗。”
　　游客们纷纷笑起来，不过还是有人好奇地看向岛上的爱情树。
　　“这是临水镇的一个景点，传说和习俗都是景点的一部分，也算不是诈骗。”秦桑榆辩驳道，这是临水镇所有人一直坚持的一个传统，实在不应该被扣上诈骗的帽子，而且付的钱也只是船费，船会从镇尾划到镇头再返回的。
　　“那帅哥你信吗？”一位游客大胆地问，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这船上两个大帅哥，不过一直没找到话题搭话而已。
　　顾景明还是看向了秦桑榆，纷乱的思绪早随着这些人的插科打诨散去了。
　　秦桑榆看着岛上交织的树轻笑了一下：“诺言轻如鸿毛，怎么可以当真呢？爱人之心真挚，可真心瞬息万变。”
　　顾景明来这里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秦桑榆带着一点真心的笑容，不快乐，却也不虚假。借着这一丝笑容仿佛终于窥见了一点真正的秦桑榆，似乎也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一丝真心。
　　“帅哥长成这样，也会不相信吗？”游客倒是没想到。
　　“这棵树春天开花，满树开满了粉红的花朵，好看极了。”秦桑榆避而不谈，又将自己藏了回去，换成了平时的样子。
　　“真的吗？多好看啊？”
　　秦桑榆冲他挑眉：“皮囊漂亮的最会骗人，当然是假的。”
　　孙天天无语，这个家伙还真是有仇就报啊。
　　“真的。你去镇上的照相馆里面看看，那里面就有照片。”孙天天大声回应。
　　游客倒也不生气，河中的孤岛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船不停的往前走，沿河的风景也不停变换。
　　微风静静的吹拂在脸上，抚平了所有烦恼和疲惫。
　　顾景明微微倚在船仓上，不在隐藏自己的目光，直直地打量着秦桑榆。
　　秦桑榆微微抬起下巴，毫不示弱的和顾景明对视，却不料顾景明望着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弄的秦桑榆不知所措的偏过头去。
　　不像的。
　　顾景明和那个人不一样的，秦桑榆心想。
　　船终于停靠在码头，一个一个的接着下了船，顾景明放慢了脚步打算等等秦桑榆。
　　“下船了？不继续坐？”孙爷爷见着秦桑榆跟着下船问道。
　　秦桑榆牵着孙天天摇摇头：“不坐了，刚刚闻到胡叔家的莲藕汤熬好了，去吃一碗。”
　　“难得就坐一次，快去吧。”孙爷爷知道秦桑榆情绪已经好起来了，高兴地赶人。
　　这世间只要肯吃，肯玩，肯看一看，总归能好好活下去的。
　　秦桑榆经常坐船吗？还不止只坐一趟？
　　顾景明倒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你怎么走这么慢？”孙天天见顾景明走了半天才上一个个台阶，没忍住问道，随便瞟了一眼顾景明的腿。
　　“我刚刚听见莲藕汤，我也想喝，可以一起吗？”顾景明注意到孙天天的视线，却没有解释，只看着秦桑榆说道。
　　秦桑榆这次倒是没有拒绝，牵着孙天天点点头。
　　顾景明亦步亦趋的跟在秦桑榆后面，见秦桑榆熟练的拐进一个小巷然后进了一个店铺，见前台没人又牵着孙天天拐进厨房。
　　“胡叔，我老远就闻到香了。怎么还没有开张啊？”秦桑榆冲里面喊道。
　　“就你鼻子尖！来了。”厨房里面传出一道男声回道。
　　孙天天自觉的跑到老位置去坐好，秦桑榆扫了一眼桌上没有筷子自觉的从消毒柜里面顺了一把。
　　顾景明有些讶异他们的熟练程度，看来是老熟客。
　　顾景明坐下就发现这个位置也是有讲究的，靠窗却不遮挡视线，窗外是开阔的风景却没有行人，带有一定的隐蔽性。
　　胡叔端着一大盆莲藕汤放在桌上：“这莲藕今天早上挖的，挖完就处理扔汤里面熬的，这可是今天第一锅，小榆，你可真是有口福。”
　　“闻到味我就来了，肯定赶上啊。”秦桑榆也不谦虚。
　　“吃，吃完给评价啊。”胡叔说完就钻到后厨去忙了。
　　现在时间还早，整个店就只有他们三人，秦桑榆将莲藕汤分成三碗，递给他们。
　　莲藕汤还冒着热气，热气隔绝了一部分视线，顾景明隔着雾气看秦桑榆，秦桑榆的面容若隐若现，就如同他对秦桑榆的了解一般，始终隔着一层看不真切。
　　“我没办法帮你，还是那个要求。”秦桑榆搅了搅莲藕汤，对着顾景明说道。
　　想吃莲藕汤是假，想要篆刻是真。
　　顾景明又搅了搅莲藕汤，莲藕汤的香味充满鼻腔，勾起了食欲。
　　秦桑榆误会了，其实他真的只是想同秦桑榆吃一碗莲藕汤罢了，只是秦桑榆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是徐家？你们有什么仇怨吗？”顾景明尝了一口莲藕汤，莲藕糯糯的，排骨的香气混着莲藕的清香，是真的很好吃，比他在那些大饭店做的好吃。
　　“和你无关。”秦桑榆低头认真吃饭。
　　“你告诉我，我会答应你的。不是为了篆刻，篆刻我会有办法的。”顾景明放缓了声音，带着些诱哄，不为篆刻，就为了此刻的一点私心，做一个交易吧。
　　“既然不想要篆刻，也没必要答应。”秦桑榆不再理会，那些过往早该封存了，可是他没有完全放下，所以才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顾景明微微一笑，也认真地品尝起来。
　　孙天天总感觉他们之间有些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于是一会看看秦桑榆，一会看看顾景明。
　　一顿饭在安静中悄然结束，这是顾景明到临水镇吃过最舒服的一顿饭，只是安安静静的一顿饭。
　　吃饭以后孙天天就拿着作业跑到民宿，快开学了，他的作业还一个字没写呢。
　　秦桑榆刚刚找了一个活，帮隔壁剥莲子皮，新鲜的莲子带着一股清香。说来也是，胡叔家的莲藕故意种的晚一下，就是为了供应国庆节，隔壁陈婶子的莲蓬也熟了。
　　顾景明将行李收拾好，下楼就看见秦桑榆熟练的剥莲子，莲子在秦桑榆的手中脱去绿色的外衣，露出白色的内里。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告别，虽然他的离开或许对秦桑榆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大哥哥，你会不会做数学题？”孙天天注意到站在后面的顾景明喊道。
　　秦桑榆头更低了一下，他可不想让顾景明看见他在偷笑，被孙天天盯上做数学题可是倒大霉了。
　　可惜顾景明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他实在是没有遇到过十道计算题九道全错的小学生，同一个题型只要换一个数字就不会做了。
　　辅导孙天天数学比他工作一个下午还累，不过他还是发现了秦桑榆在一旁偷笑。算了，舍命陪君子吧。
　　“我怎么没见到贺倩和唐连寅了？”
　　秦桑榆倒是不知道他们怎么熟悉起来了：“退房了。”
　　顾景明没再问了。
　　“这一袋剥完多少钱啊？”孙天天一见人说话就分心。
　　“20。怎么？你要不做作业去剥莲子？你爷爷剥了你的皮。”秦桑榆将莲子都装起来，又把地扫干净。
　　孙天天背着秦桑榆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秦桑榆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精准抓包，孙天天旗鼓偃息。
　　顾景明笑看他们打闹，这样有生活气息的秦桑榆，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