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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扶桑劫 六十五[忘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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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爵哥哥,你……”
贞英端着药碗进屋,一柄长剑便已横在她颈上。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是么?”
贞英抬眸,撞上黄天爵蕴含杀意的眼眸。
“如果,我知道去忘川的路呢?”
“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让你见到懿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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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之畔,道道怨灵飞速扑来,黄天爵侧身一躲,一剑挥出,剑尖却被无数幽灵死死咬住。
“啊!”
黄天爵被幽灵拖入河中,眼看即将被恶灵吞噬,他腰间的护身符泛起光芒,众灵不敢上前,只将他团团围住。
天爵一怔,握住了那枚四分五裂的铜符。
“是你吗?”
脑中响起少年银铃般的笑声,天爵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却一眼望见红衣少年正往河中央靠近。
“危险!”
天爵忙去抓那少年,岂料那少年冲他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便消失不见。
是幻象……
天爵深吸一口气,击碎水中幻影。
河中怨灵乱人心智,若想渡河,便不能为其所控。
他握了握手中的护身符,笑道:“你会保佑我的,对吗?”
————
有天化灵力所护,河中怨灵不敢靠近,然忘川之地险象横生,尽管他已经足够谨慎,仍失足落入沼泽。
再次睁开眼睛,便已身处一处农家。
“这是……哪里?”
正蹲在墙角喂小鸡的少年幽怨地抬起头,委屈道:“你砸坏了咕咕的窝。”
只见少年身旁的小鸡不满地扑了扑翅膀,委屈巴巴地拱了拱少年的手。
“我……”
黄天爵动了动手臂,少年却突然走近,按住了他的手。
“你手臂摔折了啦。”
黄天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少年,想抬手触他的脸庞,撕裂的疼痛却令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手上微凉的触感让天爵感到欣喜,他不知自己是否再次误入幻境,可那酷似天化的少年又是如此真实。
“你自己住在这里吗?”
少年还未答话,他脚边的鸡突然扑到桌上,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少年尴尬地将它抱了下来:“还有咕咕,你把它的窝砸坏了,它都没有地方睡觉了。”
天爵失笑,摸了摸小鸡的脑袋:“对不起啊咕咕,我再给你建一个好不好?”
咕咕傲娇地昂起脑袋,黄天爵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宠物还是肖主的么?
黄天爵又拍了拍少年的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只和你的鸡住在这里?你爹娘呢?”
少年气鼓鼓地瞪大眼睛:“你不要摸我的头!爹爹说会长不高!”
“你爹爹是谁?”
“爹爹是——”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突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你怎么了?”
天爵一急,不顾自己伤势,安抚着发颤的少年。
“别怕,别怕。”
少年眼中逐渐恢复清明,趴在他怀中小声呜咽起来。
“我找不到爹爹了。”
“我跟你一起找,好不好?”
“真的吗?那你会陪着我吗?”
“嗯。”
黄天爵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
不多时,少年枕在他的臂弯沉沉睡去,天爵抚上少年精致的轮廓,眼中已染上一片寒光。
“你很像他,但你不是他。”
黄天爵将少年抱到床上,刚要离开,却被人拉住了手。
眼前的少年目光清明,哪里还有一点睡意?
“放手。”
少年似有怯意,向后缩了缩,却没有放开他。
“你别走,我害怕。”
黄天爵目光猛地射向他,捏住他的下巴。
“你是谁?”
少年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哥哥,你别走好不好?”
天爵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莫非……自己猜错了?
黄天爵突然看到少年手腕上的疤痕,凤眸轻眯,抓起了他的手,冷笑道:“装得真像,可你忘了,我兄长已经死了,在六年前就死了!”
“你手上的疤,不是他的。”
他知道的,他在火海中救下的少年神君,已非尘世之人。
留在原地的,只有他自己。
“假的不好吗?你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少年突然开口,天爵怔了一怔,总觉得这少年的气息,不似作假。
“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栗子糕,核桃酥,鲜花饼,烤乳鸭……”
黄天爵猛地拉过他的手,一刀划开他的手掌,将他的血滴在护身符上。
“啊啊啊,痛痛痛!”
护身符上沾满了天化的血,灵力极盛,一时间,光华迸出,火焰交叠。
黄天爵扭头望去,那少年已化为兽形,其形若兔,人面能言。一枚红珠自他身后掉落,其中影像正是天化在世之时的部分景象。
“呜呜。”
黄天爵脸色一黑:“讹、兽!”
这小畜生偷了天化的部分记忆!
怪不得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能诱惑他的根本不是讹兽,是兄长的意识!
讹兽修为低微,掌控不了那部分记忆,反为其所控。
所以……他见到的,是真正的兄长!
这小畜生!
“呜呜呜,你别打了,再打要打死兽了。”
黄天爵拧着讹兽的耳朵将它提了起来,往边上一摔。
“说,你为什么骗我?”
讹兽将自己的长耳朵拉下来,心疼地舔了几下:“我是讹兽啊,天生就是骗人的,谁叫你那么笨。”
“你找打啊!”
黄天爵抡了抡拳头,讹兽急忙跳到咕咕身后,只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别别别,别打了,是玉麒尊者让我这么做的。”
天爵这才停手,讹兽揉着自己的长耳朵,委屈道:“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拿我撒气干嘛呀?你自己想想,你不高兴吗?那是不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心中……所想?
天爵的眼泪不禁落了下来,他永远记得,那一日,兄长第一次拿起枪,挡下了身后的兵马。
那一日,爹爹一夜白头。
那一日,爹爹抱着兄长的尸首,哭了许久许久。
他想带他回家。
他想让爹爹,不再那般痛苦。
他想与以前一样,每次回家,都能在桌上看到几块牛乳糕。
那时,古灵精怪的少年总会从墙头钻出来,得意地炫耀着他的战果。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我阿兄,为什么!”
黄天爵双目通红,眼眶发肿,一拳砸在了地上。
他无时无刻不羡慕着兄长得到的爱,可他怎么能不痛?他的桌上再也不会无缘无故多出两块牛乳糕,门外的风铃再也不会伴着少年的笑声响起。
黄天爵倒在地上,讹兽已经被他吓傻了,拉着咕咕跑得无影无踪。
“吾儿,你该醒了。”
黄天爵睁开眼睛,来人一身华服,紫袍加身,帝王之气尽显无虞。
天爵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护身符。
暴雨自天而落,只见那人微微倾身,将青伞置于他头顶。
前世的记忆如走马观花,没入天爵的脑海。
“凡人生死有命,不过一世历劫,于你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我……该放下了吗?”
“本君带你去看看他。”
————
赤因鸟在屋内踱着步子,见有生人气息,连忙飞到房梁之上。
望见少年乖巧的睡颜,天爵本已沉静下来的心再次激起波澜。
“三郎……”
天爵的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担心弄脏他的脸,天爵胡乱擦了擦眼泪,握住了少年毫无温度的手。
“三郎,你还……记得我吗?”
东华帝君笑道:“哪里会不记得?当年也不知是谁抢了他的陶球,欺负他个子矮,非得把他气哭才肯罢休。”
想到小家伙呆萌的模样,东华帝君眸中多了几分无奈,也难怪小毓灵总抱怨他偏疼别人家的三郎。
天爵抬起头来:“君父,三郎还能醒过来吗?”
东华帝君望了一眼天化手上的金镯,不再言语。
天爵眸光一暗,抚了抚天化的额头,随即露出一个笑容:“等三郎醒过来,让少隗跳舞给你看。”
说到最后几个字,天爵不禁多了几分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