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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重回故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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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烨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电话拨通的那瞬间他才惊觉,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这串号码他居然没有忘记,每一个数字都是那么的清晰又准确无误。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汪烨以为他又一次自作多情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宋菲菲的声音。汪烨心里一沉,他知道郝运和宋菲菲在一起,所以为什么还要打这个电话。
“不好意思!打错了!”汪烨仓皇的准备挂断时宋菲菲的一句,“汪烨!我等你这个电话等了4年!”让他举在半空中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不明缘由的他泪眼滂沱,噼啪噼啪的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一串清晰的号码。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坐上了去祁城的火车。就因为宋菲菲的一句,“你要是再不打这个电话我可能会恨你一辈子!”
他心里很慌,他不知道在祁城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郝运不接电话,他不知道宋菲菲为什么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有预感,他现在奔赴的那个答案很有可能会让他承受不住。
因为宋菲菲约定的地方是他和郝运的秘密基地,那片小树林,那间小木屋。
当他再一次双脚踏上祁城的土地上时,那种熟悉的安心又回来了。他回头望了一眼祁城火车站几个大字,仿佛那些旧时光正一点一点的在他面前倒退。尽管火车站翻新了一次,灰得掉渣的土墙变成了干净亮堂的白墙,候车厅也变得宽敞。
尽管变了样他还是能看到眼前他和郝运曾无数次的在这座候车厅里是如何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告别,时间又一次把他带回了12年前。可这次回来,出站口已经没有了郝运的影子,也没有他傻呵呵的拿着鸡蛋纸箱的五颜六色的名字牌。
他一阵叹息,拉回了思绪。他走进了那条小巷,走到了那座他曾经住过的教师公寓的楼下。
小巷子变窄了,路面也多出了很多闪电状的裂缝,从中长出了些许野草。周边的房子也变小了,有的屋顶塌陷,泥灰龟裂。曾经他觉得比较高档干净的教师公寓黯淡成阴森的灰色,有的墙面已经蜕落,露出里面层层的砖块,上楼的台阶也已经倾颓。
他看到了三楼自己曾经的房间窗户,他曾无数次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郝运的房子。他踮起脚,除了阴影,看不见关着的窗户后面有任何东西。
他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那间破旧的理发店。理发店三个字彻底没了踪影,支离破碎的灯箱却还依然倔强的挂再角落。窗户有的已经破裂,有的上面还有厚厚一层蜘蛛网,有的被人漫不经心的补上透明的宽胶带。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郝运家门前,泛黄的白色木门锁上了锈迹斑斑的铜锁。他朝厨房的防盗窗望去,以前的郝运经常光着膀子,系着围裙,嘴角叼着烟站在厨房的窗边做饭。其实汪烨并没有跟他说过,每次他看见郝运这身打扮在剁肉的时候,很像电视里那些杀人分尸的大魔头。
他把手放在锈蚀的铁窗上,手上立马变成了红褐色的铁锈颜色。他朝窗户里面望了望,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没有变,还是他当初看到的样子。就是很久没人住了,里面落了厚厚的灰尘,一片狼狈萧条的景象。
他这几年总是能听到关于祁城这边的一切。比如,郝梦在海市的一家外企上班。郝强去了国防。王磊开了一家早餐店,他的母亲负责收钱,外公外婆负责帮忙,他在何秋燕的墓地旁边给自己买了一块墓地,等着以后自己死了直接和她葬在一起。
钱多多结了婚,生了个儿子,胡俊杰的身边一直没有出现过女人,他天天住公司,睁眼工作,闭眼睡觉,没有给自己留消遣的时间。
至于郝运的消息,他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世界都和他没了关联。就连当初他抛弃汪烨想成家的念头也没有听到他和宋菲菲有任何结婚的消息传出。他最想听到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收到。哪怕是一张他结婚的请帖。
他沿着小路走到了小树林,小路上的杂草明显被人细心清理过,原先的小路变得更加的宽敞。当他看见那间小木屋变成了小平房的时候他目瞪口呆的怔在了原地。宋菲菲此时就坐在小平房的沙发上。
小平房前面是他曾经被郝运救起的小河,房子后面是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很大的杨梅树。他有点不敢往前走了,他害怕了,他不是很想知道他即将面对的答案是什么。
但宋菲菲已经看见了他,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他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那间小平房。
宋菲菲看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友善,她没了以前的笑容,甚至有些沧桑,就像这些年来她走过了一些弯路,吃了不少苦一样的劫后余生。
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但不知为什么她又像是有很多话不得不和他说一样。她不友善的眼神打量着汪烨片刻,随即冷漠的让他找个地方坐下,因为她说有些话要说很久,她语文不好,没办法长话短说。
汪烨甚至都开始感激她的体贴。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很嫉妒你吗!”她开门见山的说,眼里却带着不屑。
“知道!”汪烨说,“因为我也嫉妒你!”他看着宋菲菲的眼睛,“因为你能给他正常男人的生活,而我不能!”
宋菲菲突然笑的很大声,汪烨把她理解成是嘲笑。
“我一直觉得你只会给他带来痛苦,事实上你的确是如此!”宋菲菲明知故问的反问他,“就因为他吻了我?”
时隔这么久了,汪烨还是不愿回忆那一幕,他选择沉默。
“你从来就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一件都没有!你只会给他带来痛苦!麻烦!到最后他却还希望你恨他!”
汪烨确实听清了那个“恨”字,他确实听清是“恨”字,他眉头微蹙,为什么会是恨他,为什么不是爱………想到这,他心里一沉,久远的记忆慢慢在他眼前浮现。
那是他和郝运他们去监狱看望王磊的一次,他替王磊和何秋燕感到悲伤。郝运说起了他曾想轻生的事情,他还矫情的和自己说起了恨。他说假如有一天他出意外死了,他希望自己恨他一辈子!一辈子……恨是执念最深的,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要想活下来就要留点执念,他的目的达到了………
汪烨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来了,他使劲的捶着胸口,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郝运说过的那句话,我希望你恨我一辈子!恨我一辈子!………
他反复的捶打着自己透不过气的胸口,仿佛有人在践踏他的心脏。所有一切历历在目。他的日渐消瘦,他止不住的鼻血,他无神的眼睛,长不出卷发的光头,他………他不该来的,他不该来祁城的,他想回去,他不想再听宋菲菲说了,他要回去。
但他的双脚像灌了铅,他站不起来,他动不了。就像身体所有的血液全部倒灌回脚上。他只能看着宋菲菲一张一合的嘴巴像是吐出了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的刮在他身上,他正在被宋菲菲一点一点的凌迟。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有闷闷的呜咽声。
他想求宋菲菲别说了,他受不了了,他没办法呼吸了,他的心脏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要炸了,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汪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他出现在郝运身边。
那年秋天,他看着郝运欣喜若狂的给他打完游戏即将成功的电话。他告诉汪烨他们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他挂完电话人就开始晕晕乎乎的,他以为自己没吃饭低血糖了。他随手抓了抽屉的一颗糖丢进嘴里,可结果非但没有好转,眼前反而天旋地转,他感觉到自己鼻子上流下一股暖流,他伸手去摸才发现是鼻血。他到处找纸,他手还没有触碰到纸巾盒的时候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胡俊杰发现了他,叫了救护车。郝运醒来时被医生告知他得了肝癌,虽然还没有到晚期,但目前也跟处在晚期差不多,手术切除的风险已经不大了,只能采取姑息治疗。肝癌一般很难早发现,所以平时一定要按时体检。
医生这话早在他父亲确诊得了肝癌时已经听过一遍了,就算他不说,郝运也知道肝癌的后果。他想起了之前和汪烨说起自己父亲的死时还开玩笑的说肝癌会遗传,此时他多希望他没有说过那句话,它像谶言一样折磨着郝运。
胡俊杰劝他积极治疗,现在有钱了,能治好,别放弃。郝运只是苦笑两声,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汪烨。
“为什么?”胡俊杰实在不理解,“这个时候我们都不会放弃你的,你自己也别放弃你自己!”
郝运生无可恋的望着胡俊杰,眼神尽是哀求,“就算我求你了!老胡,别告诉他!他会受不了的,如果我注定会死,那样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郝运!”胡俊杰红着眼眶把他抵在墙上,“你振作点!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第一个不答应!”
“求你了!老胡………别告诉他!求你了!”郝运一滴苦苦哀求的眼泪滴在胡俊杰的胳膊上,他心里一颤,那个从他父亲死后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郝运哭了,还是为了汪烨那小子。他咬着牙一把把郝运紧紧搂住,“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想马上去京市!老胡!”郝运有气无力的说,“我想去见他!”
胡俊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哽着嗓子,“好!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