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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离婚 ...

  •   天知道郝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有多想哭,但他不能哭,这是他的婚礼,为了一个旧情人哭算怎么回事!他咬着牙,抬起微笑,大方的伸手抱住他。

      这一抱他直接愣住了,汪烨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受到郝运跟一团空气似的瘦弱的身体。他觉得郝运的骨头像是要刺穿他的皮肤一样,衣服直接拢了空,一阵凉风从他的衣领处溜了出来,伴随着他在汪烨耳边留下的那句,“四眼……永远不要低头看,这样你才能幸福一辈子!”

      “你怎么了?”罗诗然怼了怼他的胳膊。

      汪烨这才回过神,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强颜欢笑的说,“没事……”

      罗诗然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和走进去的郝运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叫她,“诗然!”

      汪烨看着罗诗然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紧张,和刚刚自己见到郝运一样的窘态。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短发女人,她下巴上有一颗比较显眼的痣,从她表情看的出来她比较羞涩,罗诗然是假淑女,短发女人是真淑女。

      “恭喜……你老公很帅……”短发女人说。

      “我说过,要么不结婚,要结婚也是跟帅哥结!不像你!找个丑男!”

      短发女人被罗诗然毫不留情的话怼的无地自容,汪烨见她面露难色赶紧解围,招呼她先进去坐。女人礼貌的回了他一个微笑,又看了一眼依旧黑着脸的罗诗然有些沮丧的进了酒店。

      罗诗然见短发女人进去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惆怅,好像很后悔刚刚对她黑脸一样。汪烨没有问她那个女人是谁,就像他也不希望罗诗然问他郝运是谁一样。

      婚礼即将开始时,谢玲他们找不到罗诗然的人着急的让汪烨去寻她,汪烨其实还想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几眼郝运的,但看到的都是宋菲菲一直对着他嘘寒问暖的窃窃私语,何必自讨没趣。

      他应了一声,去找罗诗然。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的人影,汪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她该不会是临时后悔想逃婚吧?他正想着如果是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在一众亲朋好友面前挽回自己的面子时,他走到了酒店消防通道的门前听见了细微的谈话声。

      “这下你满意了?我结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打扰你了!”这是罗诗然的声音。

      “诗然……我……对不起……”

      “你是不是只会说这句?”罗诗然不耐烦的点着烟,朝她脸上吐了一口的烟雾,“既然决定了就没什么对不起的,从今以后各自安好,祝你和你老公幸福美满!早生贵子!婚礼要开始了,我先走了,再见!”

      罗诗然猛地打开门发现汪烨站在走廊里时愣了一下,片刻她若无其事的朝他递了个眼神,“走吧!结婚去!”

      “我不是故意听的!”汪烨解释。

      “故意的也没事!”罗诗然笑的狡黠的拍着他肩膀,“我觉得我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类人!”

      汪烨明白她的意思,应该说,他自从看见短发女人脚踝上的纹身和罗诗然脚踝上的一样时他就明白了。汪烨佩服她的直率和豁达,至少,他做不到。

      他甚至连在婚礼上还心不在焉的瞥着一众宾客席上的郝运,他越想越可笑,一想到这种高朋满座,甜蜜幸福的婚礼并不是他和郝运的,汪烨就觉得窒息。

      曾几何时他一遍遍的看着国外的新闻,看着他们领证,办婚礼,看着他们被全世界祝福,他们也是两个男人。

      司仪的一声,“新娘,新郎交换戒指!”把汪烨异想天开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在万众瞩目下把代表着一生一世的戒指套在了罗诗然手上,接着自己的无名指也感受到了一阵冰冰凉凉。他抬眼,恍惚间看到了对面站着的郝运。

      他傻笑着,把戒指套在汪烨的手中,拿着麦克风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他磕磕巴巴的说着誓言,他不争气的流着眼泪,当着众人的面哭的像个孩子。但他还是掷地有声的说出那句,“汪烨!我们终于能一辈子了!”

      然后,他还没有等司仪开口就迫不及待的捧着汪烨的脸吻了上去。他张开眼,梦醒了,眼前和他接吻的是罗诗然,他心里一扯,终究是过眼云烟,终究只有他一人陷在回忆里被往事温柔折磨。他闭上了眼睛,心如死灰。

      等他再往郝运的方向看时,他已经离开了,差一点,他连郝运的背影都没见到!

      应该是最后一面了吧,他和郝运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彼此生命中那样结束了。可笑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算是什么关系,同学?朋友?邻居?还是年少无知一时冲动的床伴?

      婚礼结束时,外婆顶着一头的白发,慈祥的拉着汪烨的手。他能感觉到她手上都是岁月痕迹留下的粗糙,像锯末一般的割手。她脸上已经没有平整光滑的皮肤,都是一层层深浅不一的皱纹。她对谁都是雷厉风行又严肃,唯独每次和汪烨说话时总是语调轻柔柔的,像是在哄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像是在和自家的小猫自言自语。

      “今天是你结婚的大喜日子,我怎么看着你像是在哭丧?”外婆直言不讳的说,“你别学你妈那一套,把结婚当任务,她好歹回头时还有你爸这个死心塌地的男人,你呢?你回头有非你不可的人吗?”

      汪烨只是低着头,紧紧的抓着外婆的手,席散时,汪烨又一次把自己喝的烂醉如泥。他告诉自己,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高兴!他开心!他一遍遍的借着酒精麻痹自己。告别过去其实不难,但告别郝运实在是太难。

      他以前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就算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也是可以反复折磨另一个人的,只要他还活在记忆里。

      谢玲和汪国强的眼里,他和罗诗然是一对恩爱的夫妻。私下,他们其实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们各自知道彼此心里的秘密,那一段不被认可的过去。

      罗诗然亲手给自己心爱的人拍婚纱照,敬业的指挥着她心爱的人和别的男人拥抱,接吻,看着她们脸上溢出幸福的微笑,而那个微笑永远也不会再属于她。

      他们履行着婚前的协议,他们从来不过性生活,但会经常聊天聊很晚。

      他们彼此扮演着好媳妇好女婿,逢年过节都会恩爱有加的孝敬双方的父母。他们被夸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就这样搭伙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春秋。

      直到有一天谢玲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她从每个月委婉的问罗诗然的生理期,到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这个月来了没?这个月来了吗?这个月还是来了?”罗诗然说她压力很大。

      汪烨一般在这时都会充当和稀泥的身份,每次都是以“不急着要孩子!”为由打发谢玲。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但这是他唯一能让两个家庭和睦的办法。如果当初执意坦白,也许这个家常年累月会弥漫着没有硝烟的战争。

      现在,他再次陷入了逆来顺受,不想挑起争端的心态,他更不想处理任何的纷争,因为没有人值得他再一次鼓起勇气面对暴风雨。

      有一天,他和罗诗然躺在床上,她很喜欢抽烟,和郝运一样。她的每一次蹙眉,点烟,眯着眼睛的动作和郝运的近乎神似。

      他已经很少想起郝运,应该说,他在想起郝运的时间再也没有以前那样长久。除了有时候的例外,他会想起一些关于郝运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比如他在看着罗诗然抽烟的时候会想起郝运嘴角叼着烟痞痞的样子。

      比如他出差住酒店的时候会想起他曾经和郝运是如何在旅馆的床上不知疲倦的交欢。

      比如他看到有卷发的男人就会想起郝运卷发时软软的手感。

      比如每当他抬头看见月亮时,他会想起和郝运在小树林里追过的无数次月光。那间小木屋,那张冰凉的竹床。

      这些回忆会不断的涌出来,完全不受汪烨控制。他们曾经的胆大妄为,他们的相互试探,他们的承诺,他们分隔两地时的撕心裂肺,他们纠缠身体产生的灼热。

      曾经的回忆会像海啸般漫过他的心底,偷走他的呼吸。但要不了多久,它会过去,那一刻会过去,留下奄奄一息的他。除了一阵迷糊的不安,他没了其他的感觉。

      “我们是时候找个理由离婚了。”罗诗然说。

      汪烨愣了几秒像是已经猜到了她的计划,干脆的点着头,“明天我去说。”

      罗诗然掐灭烟蒂,“还是我去说,我一个女人无所谓,你一个男人说自己不孕不育不怕以后孤独终老啊?”

      “难道能生孩子就不会孤独终老了吗?”

      罗诗然瞪了他一眼,“别废话,我来说!”

      汪烨倒是没再推辞,和罗诗然朝夕相处了5年之久,对于她的脾性还是了解的,那就是别想试图改变她的主意,除非她自己改变。

      谢玲和汪国强得知离婚的理由时瞠目结舌,她虽然嘴上在劝俩人冷静,背地里已经开始偷偷给汪烨物色下一个老婆了。这次她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因为她儿子已经是30多岁的离异男人,想找条件好的头婚肯定没那么容易。

      于是她开始物色生过孩子的二婚女人,重点是生过孩子。汪烨真后悔当初没有果断的说自己不孕不育,不然也不会有新一轮的烦恼。

      他和罗诗然离婚的那天一起去曾经办酒席的酒店搓了一顿,罗诗然管这叫做有始有终的仪式感,汪烨只管吃,不管什么仪式感。

      罗诗然把自己喝的烂醉,一直举着杯子跟汪烨说她不会忘记他的,一日夫妻百日恩。

      汪烨早就习惯了她每天借酒浇愁的样子,也习惯了她的胡话。他静静的听着,听着她胡言乱语,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最后说到了一个他很久没有提起过的名字,这个名字汪烨知道是她爱而不得的人。而这个人现在连孩子都已经有两个了。

      她红着眼睛迷茫的看着汪烨,自嘲的笑了一阵。她指着汪烨摇着头,“我们俩个都他妈的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酒撒了她一胳膊,她无动于衷。“这么多年了,她们都在往前走,只有我们俩还留在过去,不公平!不公平……!”

      汪烨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罗诗然被汪烨搀扶着离开了酒店,她挥舞着手中的包,有些坚硬的包角会反弹回来打到她自己,汪烨没辙,只好接过她的包挂在自己脖子上。她没了包又开始挥着自己的胳膊,重复着那句,“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汪烨也在心里问自己,谁知道呢!没准真就孤独终老,然后找一个下雪天把自己给埋了,直到开春的时候让自己的躯体和皮囊同纯洁的雪花一起消融,无声无息。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浑浑噩噩,活着像是死了,等真正死了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明不白的活了这么多年。

      汪烨把罗诗然送回了家,他尽到了一个丈夫最后一天的责任,尽管是名义上的丈夫。他从罗诗然家出来的时候感觉到眼前的黑暗里飘着熙熙攘攘的白色,他伸出手雪花落在他手上须臾间化成冰凉凉的水滴。

      他感慨又是一年冬天来了,他陡然想起来10年前,或许是12年,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和郝运承诺着等各自老了以后,头发掉光,牙齿掉光。他们手牵着手蹒跚的走在白雪皑皑的祁城,他会笑着露出牙龈看着郝运说,“你看,我一直都没有走远!”郝运会乐呵呵的反手抓住他,“谢谢你等我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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