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一定要恨我》叶底花

62、你在楼下

　　郝运在去京市的路上把和汪烨之间的点点滴滴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胡俊杰，包括他们的秘密基地，那个小树林。他回忆了一遍他们美好的曾经，他说真好！让他遇见了汪烨。至少郝运这个名字没白取。紧接着他又说不好，让他遇见了汪烨，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情愿从来没有认识他！

　　他说一个人没了牵挂就会什么都不怕，哪怕是死亡！可现在有了汪烨他连分隔两地都害怕。

　　胡俊杰听着他说了一路，他的鼻子就酸了一路。到了京市他让胡俊杰先回酒店，他在汪烨的学校门口等他。起初，他在一家广告店门口躲着雨。后来，他生怕离着学校太远看不见汪烨，他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雨里。

　　他惊奇的发现雨淋在身上很舒服，好像能洗掉他身上的癌细胞，他站在路灯下静静的等着，等着汪烨出来，等着雨水冲刷他身上一切的不幸。

　　可当他真的看见汪烨的脸时他的鼻子一瞬间就酸了，汪烨朝他走来，带着责备的样子说他，他很喜欢看着汪烨唠唠叨叨的说他，他希望他能多说一点。他庆幸今天下了大雨，这样，就算他站在雨里尽情的哭都没人发现，汪烨也不会发现。

　　他看着汪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心疼的皱着眉头，郝运真想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停在他吻汪烨的那一刻，停在他抱汪烨的那一刻，停在他和汪烨彼此感受身体带来燥热的那一刻。

　　他多希望自己能告诉他，我很快就能过来！我们很快就能天天在一起，像以前在祁城那样，天天接吻，天天拥抱，甚至天天可以和彼此交欢。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明白给了希望又落空的感觉，很残忍。

　　他开始渐渐疏远，天知道他一天拿起手机犹豫多少次，天知道他打打删删的对话框里有多少句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见你！天知道他没有理汪烨的这些日子里扇了自己多少个巴掌。

　　郝运一边治疗一边工作，他只能用忙碌来麻痹自己。有时候想汪烨想的受不了了会偷偷叫胡俊杰开车带他去京市远远的望着他。看着他沮丧的拿着手机又放下，看着他满心欢喜的租了间公寓又整日一个人呆在里面。

　　看着他又回到了以前刚见他的时候，没有生气，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看着他渐渐的把头垂的越来越低。郝运只能偷偷躲在角落里远远的自责，愧疚。

　　他会发疯，会扇自己耳光，会在自己气急攻心吐了一滩血以后置之不理，他把自己逼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胡俊杰骂他，甚至想揍他，凭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凭什么要急着给自己判死刑！

　　他自己的身体他清楚，他流鼻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止不住，他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混身无力，他三天两头发烧。医院的那些药根本不管用。他开始贫血，腹部积水，他即将变成了一个干瘪的小黄人。一如他爸之前临死的状态。

　　他不想就这么死了，他想做点什么。郝运开始盖房子，他把小树林的小木屋拆了，自己亲手一砖一瓦的盖房子。他每次干不了多久就会气喘，发烧，咳血。还有一次干着干着就晕了过去。胡俊杰不再允许他自己动手，他可以监工但不能动手。

　　郝运只能傻傻的坐着，看着他们用一砖一瓦把房子盖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他无力的笑了。他买了一棵包结果的杨梅树，他说汪烨爱吃酸酸甜甜的杨梅。他第一次在小树林见到汪烨时就在灌木从中采杨梅。他到现在还记得汪烨看到杨梅的第一眼满脸的嫌弃，可当他吃了以后又像个孩子一样满眼放光，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汪烨死气沉沉的脸上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居然是因为杨梅。

　　郝运每次收到汪烨来祁城看他的信息都会兴奋的一晚上睡不着，他偷偷去车站等他，不让他发现，他答应过汪烨，只要他回来他每次都会接他。他每次在车站远远的看到汪烨后都会自言自语的离开，“请原谅我不能让你发现！”

　　他假装没日没夜的忙工作，他假装不去看汪烨一眼，可他余光里都是汪烨沮丧的表情，他失落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又低头了。天知道他有多想抱着他，想吻他。他只能忍着，像忍这该死的癌症带来的痛苦一样忍着，他会累到冒冷汗，虚脱到什么都不想吃。

　　终于有一天，他病情恶化了，他坐了一个漫长的手术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宋菲菲知道了，她的性格郝运知道，她说了不会告诉汪烨就一定不会告诉汪烨。

　　治疗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郝运只能请宋菲菲陪他演一场戏。宋菲菲怒其不争的问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痛苦？你马上就要死了，你管他做什么？活着不如意，死了还要他恨你！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

　　“菲菲……”郝运有气无力的拉她的胳膊，“我会死，但我希望他活着，不带任何愧疚的活着，我了解他，如果他知道我死了肯定会做傻事，那样我会死不瞑目！”

　　宋菲菲甩开他的手，气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就你他妈的高尚！”

　　郝运向汪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老天爷能直接劈死他，干嘛要这么折磨他，他什么都能忍受，就是忍受不了自己到头来亲手伤害了他。他的心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澜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汪烨绝望的离开他，那一刻，他真的恨不得马上就死。

　　胡俊杰回到郝运办公室看着他把自己的胳膊抓的皮开肉绽，一气之下把郝运办公桌都给砸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跟他说又怎样！万一他不会选择去死呢，他会为了你坚强的活着，万一………”

　　“我不敢赌！老胡……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自杀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只有向我这种曾经也不想活的人知道，如果我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胡俊杰焉焉的离开了郝运办公室，他就是觉得老天爷不长眼睛，真他妈的不长眼睛！

　　“操！”胡俊杰暴躁的踹了一脚玻璃门悻悻的跑了出去。

　　郝运又一次病重，这次，他去了京市的医院，他想临死前和汪烨呆在一座城市。所幸，这次他又留了一口气苟延残喘。也许是天意，让他在死前看到汪烨找到另一半，看到他幸福。
　　‘
　　尽管这样，他听到汪烨要结婚的消息还是心痛的无法呼吸，他多希望跟他结婚的是自己，他多希望和他互相交换戒指的是自己，他多希望和他接吻的也是自己。他还是嫉妒了，他不小心露馅打翻了手里的碗。他真没用，他只能恶心自己，恶心汪烨，他真没用，他快死了。

　　郝运意识到这次参加他的婚礼可能是最后一面了，那天他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精神，他自己穿上了西装，给自己涂上厚厚一层粉底液，他太黄了，像个柿子，会露馅。

　　他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长不出头发的光头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汪烨最喜欢的吴彦祖同款寸头他是办不到了，他只能找来一顶他觉得还挺帅的帽子。他在镜子前兴奋的左看看右看看，一直问宋菲菲，“我这样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帅？”

　　宋菲菲忍着泪水点点头，她真想骂他几句，“是他和别的女人结婚！不是和你！你穿的再帅有什么用！”

　　今天的汪烨很帅！是郝运见过他最帅的样子，他如愿见了最后一面，如愿抱到了他，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想吻他，可惜他已经没有可以吻他的身份了。他看着别的女人给他戴上了戒指，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接吻，郝运吐了一手的血。

　　宋菲菲他们都吓傻了，“快带我离开！”郝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他被胡俊杰他们搀扶着离开了汪烨的婚礼，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汪烨，嘴里含糊的说着，“汪烨！你一定要恨我！”

　　汪烨在梦里拼命的喊叫，奔跑，他发现他永远也追不上郝运的背影。那个高中时弓着腰骑车的背影，那个压着重重担子的背影，那个无数次在车站分别时绝望的背影。他抓不住！郝运！………他声嘶力竭的叫喊，他还是抓不住。

　　汪烨猛的睁开眼睛，枕头已经湿了一片，他还能听见自己的抽泣声，还能摸到脸上湿湿的泪水，他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宋菲菲。此时的她眼神没有了恨意，只是无奈。

　　汪烨用胳膊挡住眼睛，哽着嗓子，“他……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宋菲菲叹了口气，“他走的时候你当时就在医院的楼下！”

　　汪烨拿开胳膊，猛的坐了起来，他混身都在颤抖，他的眼神尽是疑惑和茫然。

　　“你还记得你有一次送你老婆去医院吗？”宋菲菲说。

　　汪烨试图翻找着记忆里的零星碎片，那是4年前的一个晚上，罗诗然急性肠胃炎，他连夜带着她去挂急诊，被安排在了三楼的病房，他在走廊的凳子上等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他去打水的时候听见护士站的护士讨论着四楼昨天凌晨三点刚走了一个，听说是肝癌走的，可惜了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才27岁。

　　汪烨还记得他特意留意了一耳朵，那时他一边打水一边在心里打趣，原来这帮护士一天天也这么八卦。

　　想到这汪烨掩面失声痛哭，他抓着宋菲菲的胳膊，嘴巴张着就是说不出话来，他脖子上，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泣不成声。

　　“你……你们………你们甚至都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你们为什么这么残忍……最后一面………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