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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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平日里对这个弟弟倒还算得上是百依百顺，可临到这种大事，她就没有那么随和了。
“你要我一个女儿家大老远跑去清河县跟一个大男人道歉，成何体统？”
“姐，”潘续不慌不忙，“‘女儿家怎么了’这句话可是你在我跟娘面前的口头禅啊，再者，武大侠家就住孔宋庄，离我们黄金庄一点都不远，快点一盏茶的功夫就到，慢点两刻钟也能到。”
居然这么近么？潘玉从小心里就开始暗念的武大郎，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我也不去。”她照样坚持。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姐，有子说：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我们就更加要这么做了。”
潘续拿教条对付姐姐，潘玉可不怕，这句话她恰巧记得，于是得意道：“他后面还说了：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所以，我顶多写一封道歉信，你带给他就好。”
“姐，”潘玉还想劝服，“孟子还说了……”
“孔子说也不行。”潘玉打断他，心意已决，还道：“你应该学学人家刘备，三顾茅庐，而不是让我去跟人家道歉。”
潘续静默一阵，下巴都快拉长到脚尖去了。
“我去写信。”潘玉不理会，径直走向案几。
“姐，”潘续叫住她，认真道，“你扪心自问，去他家向他道个歉，难道不应该？”
他停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忙说：“对了，姐，武大侠其实还是举人出身呢。”
“是吗？”潘玉惊异，“既然是举人，那他为什么还把自己看得那么低？”
“他可没把自己看低，看低他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潘续又是露出一点气恨。
潘玉不做声，潘续就恢复平常脸容接着道：“你有所不知，他娘告诉我们，自那天他从桃花涧回到家，气得是三天吃不下饭，两天睡不好觉，本来还要为进京赶考做准备的，可他现在连书都不愿看，说什么不想自己的后代也成为我们这样的人。”
“有这等事？”潘玉不大相信，“他没这么幼稚吧？”
潘续唇角抽搐：“这不是幼稚，是有气节……你看你，一句话把人家伤成这样，还不该道歉么？”
潘玉好半天不说话，也不知道潘续是不是故意这么说。
“姐，你现在知道了，人家是举人，日后也要当官的，跟爹就是同僚，单凭这一点，你也该去跟人家道歉。”潘续在一旁不停地唆使，“要不然……”
“别说了，我去总行吧。”
“真的？”潘续感动得冒星星眼。
“你安排时间。”
“没问题。”
之所以答应，潘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方面觉得应该去，一方面认为：此武大郎非彼武大郎，犯不着把关系搞得那么不和谐，尤其在身边潘续和裴谨竭力想与之结交的情况下。还有就是，她不要因为别人写出来的故事，束缚自己的生活，她要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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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续很快安排好一切。
两天后，裴谨一早便来到潘府，亲自邀请潘玉和潘续姐弟到家中赴宴，潘弘治自然没有反对，只像上次一样，叫儿子看着女儿。
于是，三个人带着丫鬟兰香，出门后就直奔清河县孔宋庄，拜见武植。
古代的贫富差距就很明显，跟黄金庄相比，远远地瞅过去，孔宋庄要落魄很多，除了几方豪宅，多数是些小户人家，不过，环境很清雅，并不嘈杂。
潘玉和兰香跟着裴谨和潘续，七拐八拐之后便到了武家，高宅大院，很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很快有一个面相伶俐，约略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搀着一位着装朴素的清雅妇人迎了出来，却不见武植。
“是你们？”妇人认出裴谨和潘续。
“老夫人，我们又来叨扰了。”裴谨鞠身问好，然后向妇人介绍潘玉。
知道她是武植的母亲，潘玉就暗自细细多看了几眼，这是一位慈眉善目懂得礼数的母亲……也因此才能养出那么优秀的儿子来吧。
与此同时，武母也在打量潘玉，看她国色天香的模样，眼睛里就写满了喜欢，再听裴谨介绍她是潘知州家的千金，表情就有些诧异了，不相信问：“你真是潘大人的女儿？”
潘玉点头。
“都这么大了。”武母轻声叹息。
“老夫人见过我？”潘玉却是听得分明，不禁疑问，她觉得人家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十有八九是因为小的时候见过或者关注过。
武母摇头，笑笑说：“算不上见过，那个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呢。”
“在我娘的肚子里？”
“可不是？刚好五个月大来着。”武母很高兴，接着道，“那天我和我丈夫，带孩子去省城探亲，恰逢你娘到城外的观音庙进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磅礴大雨，路面湿滑，抬着你娘的其中一个轿夫不小心摔跤了，你娘因此动了胎气……”
“啊，后来呢？”潘续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啊，”武母发笑，“巧的是我那早死的丈夫略通医理，救了急。”
“这么说，你们武家是我们潘家的恩室？”潘续欣喜若狂。
“呵呵，不足挂齿。”武母笑着，恍然发现忘了一件大事，忙不好意思道：“看看我，都忘了请你们到屋里坐，快，快进屋吧。”
进入厅堂，她就吩咐丫头以茶奉上，潘玉发现，他们家就只有这么一个丫鬟，再无别的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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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田岭兄去哪了？”裴谨问。
“大郎一早出去散心，也该回来了。”武母翘首朝大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笑盈盈说：“你们先且坐会儿喝杯茶，我让燕子出去找找看。”
“燕子，快去吧。”
“是。”叫燕子的丫鬟得令就小跑着出去了，很是雀跃的样子，可爱极了。
接着，他们又谈起往事来，因为十几年前那一出，这会的关系都变得亲切许多。
“老夫人，”闲聊中，潘玉笑着道，“您管武……”
她愕然发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武植。
“潘小姐想说什么？”武母和颜问。
潘玉略显尴尬，终于想好：“令郎是举人出身，我也该尊他一声老爷。方才我想问，您管武老爷叫大郎，是不是意味着，您还有个儿子叫二郎？”
裴谨和潘续都很讶异，因为他们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武母则笑了，说：“潘小姐果然聪敏，大郎确实有个弟弟，取名武松，尚未成年，只是他不务正业，四处流浪惯了，一年到头也少在家呆着，很让我这个做娘的担心啊。”
言及此，她的脸上露出一些晦暗之色，眼睛里也有很多想念。
这就是现实中的武松，一个心中没家的男人？或者，一个志在四方的男子汉大丈夫？
正当潘玉惹起武母的伤心事不知所措之时，燕子找到武植回来了。
他一身刚直，不肯屈服的样子进门就让几个人感到浑身的压力，只觉想与之和好如初，难。
“大郎，你可算回来了。”武母起身向他走了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冲潘玉等人说：“你们聊，中午就在寒舍用餐吧，我这就去后面准备。”
“不用……”
“那就麻烦老夫人了。”潘玉刚想推辞，裴谨却急忙打断她，而后又向她使眼色，好像在提醒：这是个机会。
“裴公子又来寒舍，还是为了那件事？”武植蹙眉看一眼潘玉，而后坐下来，径直问裴谨。
“那是其次，”裴谨爽朗答，“今天来，最主要的还是……”
他又对潘玉使眼色，要她自己讲。
“我们，”潘玉于是酝酿着出声了，“是想为上次在桃花涧，我的出言伤人来向你陪个不是。那天，我说什么‘门当户对’其实是一时……”
“一时什么？”见她支支吾吾半天找不到说辞的样子，武植就觉得讨厌，但还是保持沉静的脸容掩饰心中的不耐烦。
“一时……故意的。”
裴谨和潘续听了，直想抽她，让她道歉都不会。
“我是故意说那样的话气你。”
“为什么要气我？”武植绝不会信以为真，只想逼得她承认自己的世俗。
“因为我不想跟你合奏。”
“那又为什么不想跟我合奏？”
“因为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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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植哑然，整个屋子也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武植方才问：“不知我哪里惹到了小姐，让你那么讨厌？”
“……我又没说讨厌。”
“不喜欢可不就是讨厌？”武植笃定地认为。
“好吧，因为你不会游泳，害我浑身湿透，所以我不喜欢。”
听言，裴谨和潘续稍显放松，觉得这样的解释蛮天真，也蛮合理。武植则想笑，直觉千金小姐不讲道理，他可是为了救他弟弟才落水的，不会游泳就要遭到嫌弃？更何况，他也没逼她救自己。
“那你也没必要说出什么‘门当户对’的话来，大可直言相告。”
“嗯，所以我今天来道歉了，希望得到你的原谅。”潘玉趁热打铁，“我心里，绝没有过‘门当户对’的想法，要不然，我今天也就不会来了。”
“是啊，田岭兄，”裴谨也趁机帮腔，“我金莲妹妹绝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这点你当相信才是。”
“既便如此，我也是不会加入你们轩辕社的。”武植这算是原谅了潘玉，可裴谨想要的，他仍旧拒绝。
“为何？”
“虽然说轩辕社是文人雅士的汇聚地，可也只是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活跃的场所，我不合适。”
“田岭兄这是哪里的话？”裴谨不服气，“我们轩辕社自成立以来，也有很多成员是出身寒微的才子啊。”
“可他们在里面的地位呢？”武植一针见血自问自答，“他们在里面，不过充数的，有的甚至受到歧视。”
“怎么可能？”裴谨脸都要红了。
“你是为首的居然不知道这些，”武植却是不慌不忙接着道，“可见你平日里也很少跟出身寒微之辈有过交流。”
裴谨被说中，一时失语。
轩辕社内部是这样，潘玉也才知道，什么“广纳贤士，不分贵贱”原来都是说得动听而已。
“可是武大侠，你身为举人，并不寒微啊，加入轩辕社自然不会遭人歧视。”潘续插嘴说。
武植冷笑：“不愿加入轩辕社，并不是因为我怕遭人歧视，而是，我不愿与那些歧视贫寒的富家子弟为伍。”
因此，他永远站在贫寒的一边，用孤高的气节来抗议社会的不公，果然是个愤青。
听了他的话，潘续似懂非懂，知道他不肯加入轩辕社，心里有些落寞。
“那你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改变现状？”潘玉突然说，“既然知道轩辕社的内部情况很糟糕，你大可先加入，然后跟裴谨哥好好整治一番，创造出一个没有贫富之别的平等环境，实现真正的‘广纳贤士，不分贵贱’。”
“对啊。”一语惊醒梦中人，裴谨大受启发，黯然的脸上顿时大放光彩，欣然道：“田岭兄，你加入吧，我们一起改变轩辕社。”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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