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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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天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秦秋茗全用来泡在图书馆里，看看书，上上网，查查文献，很是恶补了聚合反应的相关知识，又重温了一遍有机。没办法，谁叫实验室里的都是大罗神仙，还有个鬼神见了都要赶去投胎的总工。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认为她连给助理文彬当助理都不够份量，因为她就算泡在洗衣粉液里一整天也刷不出300支10ml的小试管。不晓得T大毕业的文彬为什么要甘当管家的角色，有机会要好好问问。眼下，她更关心的是怎么把那些瓶瓶罐罐洗得又快又好又干净，这可不是什么立白还是立黑能解决的。
韩蕾的三天里，整整屋子，做做扫除，买买东西，又理出了一些她姥姥常使惯了的物什连同枕头被褥一并拿到舅舅家，这是之前她舅舅打电话来吩咐的，老人认旧总住不习惯。张岚知道后，也想去看看老人家，她也很长时间没去看望了，距离老人出院都有一段时间了。
周末的晚上韩蕾带着两个满满的大包，张岚又买了些营养品一类的东西便一同来到了老人的住处。
“小蕾，还有小岚也来了，快过来坐。”老太太精神不错，笑容满面地把她俩迎了进来。“你舅还在上班，小楠在学校，就我和你舅妈在家。”韩蕾的舅妈帮着把东西都拿进屋里后，去给老人收拾房间了。她体贴地不让韩蕾插手，想让她多陪陪老人说说话。
“小岚，你怎么又买东西来了？挺老贵的，姥姥用不上的。下回快别破费了，现在挣钱多不容易。”
“呵，姥姥，您权当是您又多了个外孙女。我都没把自己当外人，您莫不是还和我见外吧。”
“小蕾工作的事儿，还多亏了你。有你这个朋友，是我们家小蕾的福气哟。”
“哎呀姥姥，以小蕾的实力，我还怕她屈才了呢。可是姥姥，您得见谅，小蕾这头衔不能再纵向发展啦，上面就一个老总了。她要是不介意，倒还可以并排添几个，能者多劳嘛。”
几句话下来气氛就变得欢快而融洽，逗得老人笑声连连。张岚这个做行政公关的说起话来又动听还让人十分受用不觉得是有意，深谙语言的技巧交际的精髓。韩蕾在边上不时地回应着，话也比平时多了些。这要是在往常，尤其是工作场合，这位总工绝对是金口玉言惜字如金的，以为所有人都会通灵呢。想要她多说一个字简直比石墨变金刚石还难呐。
不知不觉地聊了很久，聊到最后，老太太又拽着张岚的手说小蕾对自己的事向来不上心，碰到合适的张岚要多费费心。韩蕾无语地瞧着张岚又满口答应了下来，“姥姥您放心。我肯定给您找个有钱又帅车房俱全的外孙女婿回来。”乐得老太太都要合不拢嘴，就差让韩蕾认个干姐了。
待到很晚了，韩蕾和张岚不想影响老人休息就要回去了，老人又叮嘱了些好好照顾自己的话。
夜晚的气温偏低带着凉凉的夜风，寒气袭人，韩蕾闭上了车窗。“你姥姥真是和蔼可亲呢。我爸妈啊，天天给我念经，都要向我逼婚了，就怕砸手里好像我多滞销一样。还是你好呢，没人唠叨。”
“叔叔阿姨也是关心你，你要多理解他们，有人关心总是好的。”韩蕾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风景，消失在昏暗幽明的街灯下。
张岚暗自诅咒了一声该死，口不择言的怎么忘了这茬儿，“韩蕾，都怪我乱说，我可真没别的意思。我不是在指你无父无母，我从来没把你当孤儿看的。”张岚把车停靠在路边，一只手握着韩蕾冰冰凉凉的另一只。触及到一股温暖，韩蕾转过头轻叹了一声，回握了一下。张岚确实多心了，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张岚，都说了我不是孤儿，我父母是在我读高中时候去世的。”
听韩蕾这么说，张岚知她没再介意，也松了口气，重新启动了车子。她又换了轻松的语调：“姐姐我就算当了剩女，也会给妹妹你觅个如意郎君。姐姐手里也有些货色，林晃吧虽然从开裆裤开始就有些自恋，好歹胜在知根知底，也有个质量保证包退包换，你看是不？”
韩蕾这次向后靠了靠又握紧了安全带才平淡地说：“我想，林总应该是喜欢你的。”
张岚一个急刹又把车停了下来，要不怎么说德系的制动就是好呢，“我说蕾妹妹啊，您能不能别这么雷你姐姐我啊。” 她赶紧转移话题，可不敢再谈下去了。别看韩蕾跟高僧仙士似的字字珠玑，句句箴言，但最可怕的就是还往往一语成谶。
（2）
假期结束后，实验室马上就接了个加急案子，为国内的一家化妆品代理公司提供进口产品的检测认证。案子本身没什么难度，不用额外设计工艺流程和路线。但化妆品的案子基本上都很繁琐冗杂且时间周期长，因为要检测的项目数目庞大，绝大多数是金属及金属化合物，也包括少数的苯系有机物在内的限用和禁用物质。而这次的案子不但时间短仅仅一周，而且国内代理商总共代理了意大利一家公司的化妆品、卸妆品和护肤品等等十五种主要产品，这意味检测项几乎涵盖了一半国家规定的化学禁物。
韩蕾召开了紧急会议，全体小组人员均需参加。由于时间紧迫，文彬做的说明书也只列出了几个大项的检测要点。虽然意方提供了相关达标文件，但化妆品工业在各个国家奉行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仍然需要销售者出具本地的合格证书，所以这家国内代理公司需要具有认证资质的授权机构给出凭证，再去卫生部换取统一的证书。
由于检测指标、检出限标准和检测程序都是固定的，不需要过多的强调。会议的重点便放在了任务分配和时间安排上。“……实验内容从说明书的第3页开始，有铅、汞、砷、镉及化合物，还有芳香烃和脂肪醇类。时间一共是五个白天，五个夜晚，周六日无休。白班时间从9点到5点，晚班时间从5点到12点……”。韩工有条不紊地宣读着实验计划，工作组都无异议，迅速调整自己进入最佳的作战状态。单从工作角度上来讲，他们对韩工的信从可能到了教条的地步，虽然这样很容易地就忽略掉相应的努力与付出，视为理所当然。不过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们已经习惯性地配合韩蕾制定的种种计划，而她也的确值得，毕竟一个心思缜密临危不乱的上司总是能先赢得下属的信任。当然，这不单是她职位高的缘故，韩蕾的决策总是力求面面俱到深思熟虑，尽一切所能考虑的全面细致，排除所有可能造成突发事件的因素。勿需多言，她在工作上的严丝不苟只消与其共事一天亦或是一个小时，便能切身感受体会之深。这便是韩蕾，从不会刻意为之，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担其责，尽其力。
会后，韩蕾让文彬做了实验室出勤表，并授意有家室的人和女员工尽量优先上白班。最后，秋茗，文彬和三个有妻室的同事上白班。韩蕾则和剩下的三人上晚班。”
化妆品检测项的实验一旦开始，每一个大项都包含少则十几个多则上百个的分项，比如镉系氧化物和络合物就有十二种。每一大项算作一组，那么每组的平均时间长达6、7个小时。而且进入实验阶段就不可以中途停止，必须全部完成。所以为了实验安全和保证进度，原则上是不予请假也不可调换。
对于只在化工基础课设上做过雪花膏香蕉油之流的秦秋茗而言，这项工作无疑是一次绝佳的提升机会，使她以最快速度进入到精密室的日常工作中。毕竟一些大案子或是高难高危的项目不太多见，类似化妆品抽样测试的分析实验才是精密室的主要业务。她不仅要熟识实验架上琳琅满目的化学试剂熟练各项基本功，还可以全面系统地掌握化妆品实验室检测的整套流程，以及学习运用先端的分析仪器和诸如ChemOffice的专用软件。
化妆品组分检测的实验要求高度精确，国家规定的标准就是几毫克甚至几微克。稍有差池，哪怕是滴定管里的半滴溶液，对最终结果的影响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无论是韩蕾还是秦秋茗，在实验室里并无主从之分，都是独立操作，严谨到一般人很难想象的苛刻程度完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数据。
实验室的每天便是从洗液瓶开始，又是从洗液瓶结束。一遍洗衣粉液洗一次水洗，一遍酒精一次蒸馏水。一组空白，一组萃取，一组反萃，又一组参照。不断重复，周而复始，参商更替，晦明相连。
（3）
检测实验的最后一天，韩蕾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的人，轻轻哼唱着歌儿，有节奏地莲步趋趋。她心里虽有了些眉目，但还是先问出了声。“秦秋茗，你怎么来了？”
秋茗抱以一个灿灿的笑颜：“我和陶工换班了。”她见韩蕾眉头微皱，似是不悦，又马上解释，“您不要怪陶工，是我听到他家有急事跟他换的。”她轻咬着下唇莞尔憨笑，清澈通透的眼波，曈曈翦水。
“我没有责怪陶工……”我只是担心你太晚了。关心的话语近在嘴边，却被韩蕾犹豫着梗在了喉间，错过了表达的时机。秋茗笑滋滋地谢过，惦念着代班先一步去了更衣室准备，韩蕾便随后进去了。
内室里，韩蕾交待完晚上的检测内容和相关事项后，实验人员陆续地开始进入到各自的分析项目。秋茗与韩工并肩而立，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宽大的医用口罩也无法遮掩住她此时的心潮澎湃。这是她第一次与韩工做着相同的工作，而不是仅仅站在她的身后观摩。
韩蕾把秋茗带在身边，亲自做起指导示范。不过，她除了必要的说明以外，并不做详细的讲解，就像她近乎分毫不差的每步操作一样再无赘言。她清楚，秋茗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的手中，那些林林总总的玻璃试剂上。但是她却还要时时刻刻关注着秋茗的神情，她若是小幅点头，韩蕾便加快了手中配取溶剂的速度。反之，便放慢了动作。
秋茗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模仿着韩蕾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个微小的细节，诸如她总是摇晃锥形瓶二次，一快一慢；滴管里的缓冲溶液一定是三滴，不多不少。她看着她将香水点入几滴到配好的萃取液中，因为香水是极易挥发又易溶于有机溶剂。慢慢地，迷人的香气轻柔地萦绕在她们的周围，雅致婉约，给人清新愉快的感觉仿佛回归了自然。
独特的气味辨不清是花香、果香还是木香，据说一瓶香水至少从上百种香精成分中提炼混合配比。也许是香水浪漫特质的熏陶，这时的韩蕾俨然幻化成了优秀的芭蕾舞蹈家，优雅娴熟地穿梭在舞台间，时而舒缓，时而紧凑。每一个飘逸的台步，每一个灵动的手势，多一分则嫌多，少一分则嫌少。秦秋茗不知不觉间便沉醉在香薰营造的美妙氛围中，神游到百花园去了。
“秦秋茗，秦秋茗，秦秋茗！”韩蕾连喊了三遍，秋茗才心慌意乱地反应过来，结果是把分液漏斗全放了个干净。
“集中精神。”韩蕾的口气硬邦邦的蕴含薄怒，但也只嗔怪了一句，她姑且原谅了她第一次加班到这么晚。天！真不知要多迟钝才能把两眼放空眼神迷离看作是神情疲累打瞌睡。
秋茗惭愧的直想去撞迭氮钠，去闻□□。竟然在实验途中堂而皇之的三心二意，这可是触了韩工的大忌。同时她也庆幸韩工的从轻发落，下定决心坚决不能再有下次。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让韩工对她失望，哪怕是一丁丁点也不行。
直到香水添加剂的检测全部完毕后，秋茗的小脸还是丧气的很。自己的失误，害的实验竟延长到过了午夜。她不声不吭地懊恼着坐在外室里，把脸都快埋在背包里面了。韩蕾本来也没真的生气，此时的她有些见不得秋茗这副自责的样子。“秦秋茗，你还能回校吗？已经很晚了。”
“韩工，您先走吧。我今夜就留在这儿了。”秋茗勉强一笑：“我知道晚班肯定会过了门禁的，不过您不用担心我，我早做好了准备。”她指了指怀中的旅行包，韩蕾这才知晓那呼之欲出像行军囊的书包原来真的是要过夜用的。
“你，还是和我回家吧……”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可韩蕾第二次把话停在了前半截，她感到今晚真是中邪了，竟两次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可以吗？”秋茗一瞬间转悲为喜，展露出雨过天晴般的喜悦。
韩蕾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走向了门口。秦秋茗，还是笑脸最适合你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