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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1)

      到达烤岩居的包厢后,林晃三人一起走了进去。实验室的人都知道张岚是负责这次项目洽谈的,大家客气地一同坐了下来。韩蕾的小组成员女生不多,整个化工行业大概都是这样。有哪个女生愿意做这行的?每天都和有毒有害的东西打交道。即便是纯学化学的,大多和张岚一样改做人事搞销售去了。

      饭桌上男人一多,就免不了推杯换盏。起先,韩蕾,张岚,文彬和秦秋茗她们几个女生都推说不胜酒力,还要开车和酒精过敏一些常备借口,只点饮料。张岚和韩蕾是上司,且张岚不是一个部门不熟,韩工是一个部门但又没私交,不喝酒也没人硬是敬酒。况且老板还没敬呢。文彬和秋茗都是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就灌人酒,这还不等着指鼻子说居心不良吗。所以,几个男同事只和林总你敬我我敬你的喝了几轮,喝出了些酒气。酒量不好的已经上了头,眼圈充红了,先前对上司留有的一丝敬畏也被酒精麻醉的一干二净。几个人上前要给韩工倒酒,心里的谱还是有的——得先敬了自己这边的主管才能敬张经理,这可不能乱。

      张岚一看架势就明白了,桌下踢了踢林晃,林晃想起挡酒这回事,就尽责地把酒杯都拦了过来。大家又开始起哄,平常还有所顾及着,这一醉更肆无忌惮了。

      “林总这是以什么身份喝啊?”
      “林总要替韩工喝,成,得给大家伙儿一个说法吧。”

      林晃无奈地瞥了眼张岚,这主儿耸耸肩正准备看好戏呢。他这酒喝得太他母亲的不是滋味了,这不等于主动坐实了那些传言。

      又轮了几圈,有个副工明显喝得高了,端着杯白酒歪歪斜斜地拐到韩蕾面前,非要敬韩工一杯,不喝就是不给面子,说话要急。林晃也有点顶,刚又替张岚挡了几杯,这会儿有些撑不住。韩蕾面色已经极为难看了,她根本应付不来。跟一个醉酒的人既不能生气又说理不通,她更不能不成熟地一走了之。眼看张岚也坐不住了,就要举起杯子。

      秋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韩蕾身后,一手伏在她肩上,一手接过酒杯,“副工,还有林总,在座的师兄师姐,我秦秋茗刚刚进入公司,各方面都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请大家以后多多赐教。这一杯我敬各位前辈们。”秋茗先干为敬,喝得极豪爽。结果是一口气就呛住了,辣得她咕咕地拿起饮料瓶直接就喝。韩蕾抓过她手臂急忙帮她顺气,对着她又抱歉又感激。秋茗握着她手,喘着气笑着说没事的。这同事们一看有人陪喝了,就开始和秋茗碰杯。到最后,文彬也不好看秋茗一人撑着,被迫喝了几杯也有些微醺,白皙的脸上微微发红,勉强还算是清醒。

      韩蕾坐在那里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担心秦秋茗,又阻止不了轮番地灌酒,直到喝空了几箱子的白酒啤酒。张岚觉得该散了,于是去结了帐。那副工和另一个正工都已经站立不稳又东倒西歪的,其他人帮忙才送上了出租车,大家道了别也纷纷坐车走了。

      张岚打算一会儿折回来送秋茗和文彬,韩蕾看林总也是身形不稳语无伦次的,不想太麻烦张岚了,便让她和文彬一起和林晃走了,自己送秦秋茗回学校。秋茗低着脑袋让她扶着,嘴里嘟嘟囔囔着“韩蕾,我没醉,我真没醉”。韩蕾愣是没听出来丝毫不妥,看她沾酒也没上脸,还以为醛脱氢酶有多高呢,最起码叫得出自己的名字。这秦秋茗都敢直呼她名字了,还能没醉?早就醉得深了。

      张岚的车刚开走,秋茗一个趔趄,哇得就吐了满地。韩蕾第一反应就是看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摔着,根本没在意被溅了一身。她一旁捶着秋茗的后背,才看到秋茗脸白得跟漂白粉漂过似的,惨极了。秋茗大口大口地呕吐,吐得最后只能干呕。向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韩蕾,登时心情就五味杂陈开来——感激,心疼,难过,苦涩还透着一股无可名状的情感堵在胸口无从宣泄,最终只得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

      秦秋茗,你这人怎么总是这般好心?

      (2)

      金秋的阳光浓而不烈,温暖地照射进来,密密麻麻地打在秦秋茗的睡脸上。她下意识地撇着头躲那扰人的光线,脸旁好像蒸着加热台。头还昏昏沉沉的,嗓子里干涩地冒火。不久,阳光又悄悄地爬了上来,她一个翻身想翻到一边继续会周公,完全没想到直接就自由落体了。

      “疼疼疼……”她倒是一下子就摔明白过来了,“这不是学校,学校的床是有护栏的!”彭地,没坐起来又碰翻了水杯。

      韩蕾从刚才起就注意到屋里的动静,门外踌躇着该不该进去。这一声脆响也顾不得那些就推开门了。

      此时,秋茗正一把撩起了被子,水全洒背面上了。这一见来人猝不及防,又手忙脚乱地裹起来。韩蕾当场就像被击中了心机最薄的右心室,脸腾地烧成了火山,心率快得像二氯甲烷见了水。她转身狼狈地逃了出来。可一关门,她又后悔了:都是女生,自己这么心虚干嘛。秦秋茗该怎么想自己啊。

      等她们两稳了稳心神,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我/她怎么没穿衣服?!”

      韩蕾回想起昨晚,秋茗根本就处于昏迷状态。她完全没有照顾醉酒人的经验,不知道秋茗的宿舍,况且也不放心这样的秋茗,还是决定把秋茗带回家。费了极大周折,好不容易才把人放倒在了床上。秋茗醉了不哭不闹的,偶尔呓语几句,但还是折腾得韩蕾累到不行,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秋茗比她高一些,又喝了酒,身子明显重了好多。若不是她一站实验台就是8小时的还有些腰腿力,三层楼梯她就是咬碎牙关也背不上来。

      韩蕾给秋茗倒了杯温水,可怎么也叫不醒秋茗,便把水搁在床头。她给秋茗脱了鞋,移了移睡姿好让她舒服些,又给她摘去眼镜。秋茗的脸色不那么煞白了,后劲上来后呈现出片片绯红,粉面丹唇,细嫩的肤质更显得水滑般润泽剔透,好一个天生丽质去雕饰。

      如此的夜晚,韩蕾是没那些文人骚客的才情,更不会有登徒浪子的急色。但是,当下,她也不可免俗地思考着哈姆雷特的经典问题——秦秋茗的衣服:脱?还是不脱?

      秋茗穿着一套连身的浅色棉纱裙装。脱?貌似里面就剩下贴身衣物了,自己和秦秋茗好像连朋友都算不上,于礼不合。不脱?貌似衣服都是酒气,不脱衣服睡会很难受的,又于理不合。正当她又是道德礼数又是一般常识的自我纠结,秋茗突然嗯了一声,侧过身抬了下腿,惊得韩蕾立即从床头退到了床尾。再看秋茗,嫩藕荷色的长腿在明月下晕染了一层银光亮白,交错地隐没在小片阴影下。韩蕾蓦然收回了眼神,以最快速度给秋茗扯上了薄被,再不纠结那裙角边的残渣污秽。

      秦秋茗坐在地上半点印象也没有。也难怪,她第一次喝酒也不知深浅,典型的“一罐酒醉”。连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都全然不知,更不必提怎么脱的衣服。她转念一想,这是韩工的家韩工的床,当然衣服也是韩工给脱的。竟让凛然到不可侵犯,神圣到不可亵渎的韩工为自己脱衣,还……还,脱到真空……秋茗猛然间羞红了脸,捂上被子。太丢人了吧,算了,全当在公共澡堂。

      于是,她爬起来先找眼镜,然后去捡裙子,一股子馊味恶心得她跟喝了催吐的硫酸铜一样。绕屋子看了一圈也只瞧见身睡衣,她便硬着头皮穿了上去。

      再见面时,尴尬自然而然地上来了,两人都别扭地不知怎么开口。终是秋茗干笑了两声:“还好是韩工,不然可要嫁不出去啦。”

      秦秋茗是该感谢不与别人同床的韩蕾,她要是知道自己半夜起来把衣服扒的就剩袜子,想嫁谁都难了。

      (3)

      秦秋茗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条裙子,难为情地说,“韩工,不好意思,我借了您的睡衣穿。”丝薄质滑的睡衣套在秋茗身上有些发紧,韩蕾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前一刻的画面,还是高清版的。长期实验室训练出的观察力和思维力连彪悍的马赛克都挡不住,化学家和画家在这点上难得体现出科学与艺术的相通之处。

      “没关系,裙子放在这里吧,洗好了再带给你。”
      “那怎么好意思,裙子我自己洗就行了。”神啊,怎么能让韩工来洗,宁愿扔掉。
      “秦秋茗,我不喜欢欠人情。”韩蕾找了套衣服给秋茗,“这件衣服你换上吧。”

      秋茗只听了前半句心里就起了疙瘩,竟撇了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换了正色,“您为什么要想成人情?这怎么能算人情?这…这是……这是友情,对,友情……”,“在我心里,您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您要是什么都分得这么清,您的睡衣我马上脱下来还您。我可没理由穿。”

      韩蕾又红了耳颈,再不坚持。“唉,秦秋茗,你总是这么好心吗?”
      秋茗讪讪地笑着:“呵,韩工,您又总是这么敏感吗?”。就像那张名片,就像这件裙子。“我以为您不会问呢。”

      “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是B大的学生,却问您B大怎么走”,“为什么拿了您的名片,隔天就出现在日光?”
      “你特意送我去车站,我当天就知道了。至于后来你出现在日光,我想纯属是巧合吧。”
      “咦,您怎么知道的?”
      “哦?我以为你不会问呢。”韩蕾坐在椅子上,单手支住下巴侧扬着头,在秋茗的眼中倒映出了几多小姑娘的姿态。“那时你掏出手机看时间,我看到了你的手机链。” 秋茗的手机链是个小型的广口瓶,里面点缀着像小雪花一样的H、N、O三个字母,满满半瓶。

      秋茗难以置信地半张着嘴巴,韩蕾被她的样子引出了几声轻笑,“那是化学院成立100周年时,以拉瓦锡的化学成就为原型特别订制的一系列纪念礼品。所以你不是往届校友,便是应届学生。”

      “而无论我是哪种身份,都不应该不知道B大的地址,原来如此。您简直无所不知啊,小女子好生钦佩。”秋茗夸张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她此刻对韩工的崇拜估计化学之父拉瓦锡再活过来也就这份儿了。

      “你不要拜了,我可没有那么神。不过是早就见过,也早就知道罢了。”韩蕾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态。“我的……咳……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也有一个等比例的纪念杯的。”秋茗立刻对那同水果罐头大小的一比一还原版纪念杯来了兴趣,静等着韩工的下文。谁知韩工的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回过神后又恢复了不温不火的平静。“你快去换衣服吧,不要着凉了。”

      秋茗只好听话地走进洗手间,换上了韩工拿来的一身运动装。照镜子的时候秋茗使劲捂住口才没鬼叫出声——天啊,这能吓死神、惊出鬼的罗刹是谁啊?她刚刚就是以这副可以直接去拍《午夜凶铃》中文版的鬼样子出现在韩工面前,并且郑重宣布要和韩工做朋友的吗?主啊,她好想点爆TNT。

      秋茗磨磨蹭蹭地墨迹了半天,才从卫生间里出来。韩蕾端了碗粥过来,秋茗的胃里昨儿都吐空了,应该吃些软食。秋茗推却不得,喝了一碗,就要告辞回学校了,她真的急需要把蓬头垢面‘改头换面’。

      临出门的刹那,韩蕾满眼严肃神情极是认真,“酒,尽量少喝。你知道那不过是发酵乙醇,最是伤肝伤神经。代谢之后只剩水和二氧化碳,什么也留不下。既伤害身体,也容易发生……嗯,……意外”。韩蕾的话只不过是书里普普通通的知识,是她秦秋茗读过许许多多遍的内容,可是她的心却无端地丝丝抽疼。秋茗不禁怀疑起那一闪而逝的颤栗是否真的有过?竟使她听出了哽咽,生出了错觉——我愿为你,伸开双臂,敞开怀抱,袒露心房——但求抚慰那一无所知的哀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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