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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半日新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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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侧的妹妹握着她的袖口睡得踏实,小雅的心里却总悬着一块石头,惴惴不安。
实在睡不着,她决定起来在房间里转转。
门口堵的结结实实,害怕的情绪无影无踪。
灰白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她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
“啪嗒——”
一声轻响。
小雅身体陡然绷紧,声音来源在她身后。
她不敢轻易回头望,只是保持着端杯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屋子里静的连风的呼啸都清晰分明。
小雅觉得自己是太神经质了,可能连夜神经紧绷没有休息好,才导致连连出现幻觉。
“啪嗒——”
又一声。
小雅笃定这绝不是幻觉了。
她动作僵硬的扭动脑袋,先是从上往下。
啪的一声脆响,手中茶杯四分五裂。
她不住倒退,顺手抄起桌上茶壶,眼神戒备的盯着面前。
一声即将出口的尖叫被她以死死捂住嘴巴而堵住,她不敢惊醒妹妹,然而再她面前,
——赫然摆了个穿红戴绿的纸扎娃娃!
那东西样式寻常,经常被纸糊匠摆在丧葬用品铺子门前,一团火红颜料在纯白纸上格外醒目,粗滥描摹的眼珠点的漆黑。
它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雅丝毫不敢松懈,她脊背绷的很紧,小心向后退了两步。
纸扎娃娃没有动静,只是摆在那里,憨态可掬的勾起嘴角一抹笑。
小雅几乎肯定是谁偷偷进了自己的屋子,悄无声息的摆了一个纸扎娃娃来吓唬人,她稍微松了口气,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毫无生命的纸糊娃娃而已。
“咔嚓——”
什么东西被踩断了。
小雅下意识低头,脚下粘稠血迹提醒她这并不是梦境。
她惊悚回头,又一个纸扎娃娃。
那东西本是毫无生命的纸张造就,脸上却露出似哭似笑的滑稽表情,脚底下,是已经被小雅踩扁的脚部,白纸混杂着血迹从娃娃身下渗透而出。
一点一点,染红了那只纸扎娃娃的整个身子。
它好像被鲜血渲染得到生命,那双被颜料点上的粗糙眼睛左右打摆,下一秒,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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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嚎声划破天际,破晓被黎明拉开序幕,惊醒了昨夜睡不安稳的众人。
程骁来不及披上衣服便夺门而出,循向声音来源。
他眉头紧皱,哭嚎声的来源正是这次队伍里唯二的两个姑娘的房间。
琅夏紧随其后,分明来的迟,却毫不犹豫一脚踹开大门。
内里挡着的柜子应声倒地,琅夏猫着身子灵活钻进去。
眼前一幕令他也目瞪口呆。
小雅倒在地上,瞳孔扩散,身子已经凉了彻底。
真正造成死亡的致命伤是腰间被横切的伤口,深刻入骨,只差一点就要被分为两半。
小娴浑身哆嗦,抱着姐姐的尸体止不住的淌泪。
“别哭了。”一向内敛的纹身少年递给她纸巾:“你应该知道,在这个操蛋的狗屎世界里,没有谁是能够永远依靠谁的。”
他拍了拍小娴的肩膀,张了张嘴,终究也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长夜未明,他们在看不见手脚的漆黑未来里摸索着往前走。谁都想活着,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秒死去的会不会是自己。
没有回头路。
琅夏蹲下身子,看着尸体两侧粉碎的白色渣渣,他用手一碾,
——是纸屑。
低语了声莫怪,琅夏空手朝尸体早已直挺僵硬的身上摸去,刀口干净又平整,这使得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太好摸进去。
“你……你干什么!”小娴哽咽的看着眼镜少年对着姐姐的遗体动手动脚,不禁怒从心生,猛的拍开他的手。
一声脆响,少年的手浮红。
琅夏脸上染上愠色:“有病吃药!”
“你!”小娴被他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你浑蛋!”她扬手要打,却被程骁拦了一下。
“等等,先听琅夏怎么说。”程骁蹙了蹙眉,很有几分诚恳模样:“别着急,琅夏不是那种举止轻浮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程哥!”小娴更怒了。
“纸片。”琅夏忽然开口。
“什么?!”
眼镜少年继续道:“你姐姐是被纸片杀死的。”
“你开玩笑吗?”小娴几乎崩溃:“你怎么不说母猪会上树。”
“不信你们往她肚子里摸摸,死的这么惨,浑身没有半点血迹不奇怪吗?”
他从尸体切口边小心拽出一点纸片,嗤笑:“血都被吸干了,只剩满肚子的纸了。”
大家顿时都沉默了。
小娴用手捂住双眼,冰凉的泪滴从指缝里钻出来:“怎么会这样,昨晚我明明整夜都和姐姐在一起的,门窗也是好好关着的。”
的确蹊跷。
但副本鬼怪杀人都是有固定机制的,不存在随意大开杀戒。
比如第一夜的中年男人,也是听到了敲门声回应后才被杀的,这就如同给了鬼怪进门的讯号,只有得到固定指令,它们才会做出固定行动。
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是被他们漏下的事情。
“你好好想想,昨天有什么事情,是被你们漏下的。”程骁声音有些冷,一改往常温和模样:“比如说,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程骁罕然有些严肃,小娴也不得不仔细思考,从记忆里的细枝末节中抽出缕缕蛛丝马迹。
昨天小娴记得很清楚,程骁和琅夏离开掩月楼以后,只剩下她和姐姐,还有一个一直在屋子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傅明。
忽然,她一拍手掌!
——我知道了!
小娴顾盼四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才松懈下来,她声音压的很低,好像是怕什么人听见一样。
“那身嫁衣,有鬼。”她期期艾艾小声道:“真的有鬼!”
见众人眼神疑惑,她才娓娓又道:“昨天程哥你们离开以后,只有姐姐和我在前厅,只是我当时一心只想着外面那个小丫鬟的事,没有注意到姐姐不对劲。”
“姐姐她……”小娴咽了口唾沫,“姐姐她碰了那身嫁衣。”
此话一出,不光程骁的目光如炬,就连琅夏和傅明也将目光都投在她身上。
“现在想想,姐姐自从碰了那身嫁衣,就跟着了魔一样恍恍惚惚,情绪低落。”话音刚落,她又哽咽着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姐姐。”
从小娴屋子里出来时,日头高悬,蝉鸣阵阵,令人凭生燥意。
程骁从兜里摸出烟来,哧的一声,点点火光在眼前缭绕。
——是利群。
“大叔,在高中生面前抽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琅夏一个后翻从程骁手里顺过一根。
程骁温和笑笑,凑近给他点烟。
他实在还没有到大叔的年纪,对于琅夏说的高中生也不可置否。
眼镜少年用手护住程骁给他点烟的手,末了拍了拍他的拇指外侧。
“很懂嘛。”程骁笑道。
“小时候挨揍挨多了吧。”少年漫不经心道:“我那个后爸教我的,点烟不给护着,巴掌下一秒就落脸上了。”
他轻飘飘的吁声道:“我喜欢十二钗,就那种绿色盒子,薄荷味的女烟。”
他还蛮嫌弃,“利群太呛了,对肺不好。”
程骁真是搞不懂他。
“给。”
绿色盒子的十二钗。
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来了。
“哆啦A梦吗?”琅夏没接,只是说了句没头尾的话:“小心小娴。”
“走了。”他晃晃本应该放在程骁兜里的利群,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副本里大概是清末年代,依旧维持着黄昏迎亲的习俗,古时候人们认为黄昏有一天之终的意思,也取圆满之意,三声鼓鸣,吹吹打打的声音近了。
日暮西沉,火红霞光滚了满天,暖洋洋的天照在人身上,程骁看着架上熨好的嫁衣,又想起小娴的话。
她说:“程哥,小心嫁衣。”
言辞恳切,眼含热泪的告诉他一定不要穿上这身嫁衣。
程骁垂眸,手中的嫁衣分量感十足,金线暗绣也是精美夺目,三人都在前厅等候,不过十几分钟,程骁出来了。
他身高腿长,那身嫁衣穿在他身上倒不至于不伦不类,反倒多了几分俊秀夺目的意味。
琅夏眼中玩味,小娴更是惊掉了下巴。
“程……程哥,你怎么真的穿了?!”小娴急匆匆开口,下一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小娴干巴巴解释:“我只是担心程哥,毕竟我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眼中落寞难掩,程骁还是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
迎亲队列终于进了门。
丫鬟小子换上粉红水绿的衣衫,个个训练有素,走路无声。
艳红轩匾半人多高,架在队伍里显眼分明。
大喜的日子,除了前头男扮女装不伦不类的媒婆,所有迎亲的人皆是一片木讷死灰,除了脚步齐整,竟无一点儿人气儿。
傅明想到这些人都是脑袋被缝在脖子上的活死人,就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