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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半日新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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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皮肤很白,白的晃眼。
落在大红被单上的鸦青发丝铺了满床。
他躺在那里,敛一双多情的眼,就是一副活脱脱的艳.骨美人图。
哑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刺骨,他摩挲着身下人这副新雪做的皮囊和骨肉,一寸一寸延伸到裙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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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光点顺着窗扇罅隙散在外厅的地毯上,飞舞的灰尘盘旋打转。
骆春敷睁开眼睛,久违的睡意侵袭,他竟不知不觉倒了下去,大梦一场。
“咔哒——”
一声极微弱的锁扣合上声,颈间被套上一个冰凉的物什。
他吁叹一声,对着浮雕精细的房顶道:“什么时候了?”
声音从身侧传来,不知是这黄昏太温柔还是些什么别的原因,男人的声音罕见的有些温和:“还可以再睡一会儿,醒来就吃晚饭了。”
他的尾音缱绻,很有几分随雅的味道。
想到这里,骆春敷不禁侧身瞥过去,很轻的睨他一眼,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骆春敷没说话,摸了摸颈间被扣上的东西,材质大概是金镶玉,触手温润细腻,是块好料子。
他小时候在家里见过这种东西,据说是为了将孩子在身边套牢,不被路过的冤死鬼勾去魂魄,穷一点儿的人家都用铁或者银铸项圈,他在家里见到的项圈是只浑金的,祖母送的百日宴诞礼。
只是到底也没有用上几回,现在脖子上又被扣上一只,旧日往事浮现脑海,他蹙眉,神思恍惚。
“不喜欢?”男人嶙峋指节勾起他的发丝,触手冰凉顺滑,当真绸缎一样。
骆春敷摇头,眼珠汪了一池春水要满溢:“怎么忽然给我这个?”
“喜欢你,行不行?”
骆春敷罕然愣了一瞬,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似乎是很没想到哑能说出这种话,玫瑰色唇角微启,扯他脖颈勾到身前。
两人的距离很近了。
灼热呼吸喷洒在男人颈间耳际,他声音低沉又暗哑:“闹什么?”
端方君子的模样。
手上动作却蛮横霸道的攻城略地。
“你……叩叩——!”
两个人正闹腾,骆春敷话音未启,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骆春敷很明显的看出男人神情不悦,眉头紧蹙的从他身上起来。
哑去开门,迎面是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她温驯的低头开口:“夫人请小少爷前厅叙话。”
“知道了。”骆春敷神色恹恹,答应的却很痛快。
蓊郁的草木林立,剧情开始被推向高.潮,骆春敷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什么漏掉的东西,思绪却向一团乱麻缭绕不清。
骆府越来越有喜事大办的模样了,迎面走来满目的红。
红的柱石,红的绸缎,还有被精心复刷新漆的朱红墙壁,黏黏腻腻的一层还未干透,像什么东西鲜艳的血液。
骆夫人脸色煞白,一双薄削的唇却涂抹的格外鲜艳,骆春敷莫名想起被驴车拉进府里的纸扎娃娃。
他敛目问好,“母亲。”
骆夫人点点头,脑袋有些僵硬,青白的眼袋耷拉的很长,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好了。
“我的儿。”她启唇:“明日婚典,还需你替你大哥多多操持。”
骆春敷很快就知道多多操持是什么意思了。
下人送上来一段红绸,呈在铜盘上愈发鲜艳醒目。
骆春敷脑袋里随即就冒出俩字,迎亲。
对了,就是迎亲。他名义上的大哥已死,迎亲就只能交给血缘关系的兄弟去办,骆春敷不合时宜的想起妹妹看的狗血苦情剧,一只咯咯直叫的大红公鸡被摁着脑袋同新娘子拜堂,剧里的新娘子哭的那么惨。
骆春敷觉得自个儿也挺惨的,被当成了移动工具人鸡,这份心情很复杂,如果硬要说,大概就是已经能够预见自己的一百零八种花样死法了。
骆夫人却等不及了,在他发呆的时候快步走了上来,一双冰凉的手死死握住骆春敷的肩,一双美目失去光彩,瞳孔扩.张青筋皲出:“儿……你难道不愿意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指甲死死掐着骆春敷肩下的皮肉,哑却没有动手制止。
骆春敷很快明白为什么了。
那只缠在他颈上的金镶玉项圈散发出微弱的光晕,骆夫人却好像很怕那道直射出的亮光。
骆春敷不合时宜的想起先前吃过的古法烤肉,碳火熏烤牛肉时也是这样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骆夫人尖叫一声放开手。
那双苍白纤细的手指表皮被烧毁,露出里面黄腻腻的脂肪骨头,散发出阵阵恶臭。
骆春敷眉头微蹙,看着女人跳梁小丑一般捧着手指痛苦的悲鸣,嘴里还念念有词。
哑推着轮椅就要走,却被骆春敷抬手制止。
“娘不必这样处心积虑。”那双腻白的指节捧起红绸,他漫不经心道:“我应着就是了。”
轮椅被推到掩月楼的时候,程骁几人正在商量明日的对策,小雅一脸心不在焉,程骁说的大半个字大概都没有被听进去。
琅夏目光炯炯,兴奋道:“贵客来了。”
还未及进,眼镜少年迫不及待跑去开门,大家的目光不住的随着开门的间隙向外张望。
是他。
程骁诧异回头。
“没有打扰你们吧?”他声音温和,活色生香,身后跟着个一脸冷漠的冰块脸。
“当然没有!”小娴咽了口唾沫,直勾勾盯着他。
台阶很高,轮椅是滚不进去的,程骁刚想说我们搭把手,哑一手将他抱起,另一手拎着实木轮椅抬脚迈了进来。
傅明和两个小姑娘看的目瞪口呆。
程骁却在计算倘若对上他能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雕工精细少说也有个八九十斤的轮椅被男人轻轻松松撂在地上,人却没有松手。
大家这才注意到,骆春敷的手里捧着一段红绸。
红绸中央很灵巧的被挽了一大朵漂亮的花样,谁都知道这是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
清凌凌的声音打破宁静,“明日我替大哥哥接亲,想着先来见见嫂嫂。”
大家无法判定他孰善孰恶,闻言紧张起来。
琅夏却轻轻笑了笑,问:“小少爷想让谁做你嫂嫂呢?”
他忽略骆春敷身后企图将他钉死的目光,笑的愈发灿烂纯善起来。
骆春敷正在考虑怎么开口,脑袋里卡牌的声音炸了锅一样:【你在作什么?】
【什么做什么?】骆春敷反问。
【你是猪精吗!】想到自己语气可能不太和善,卡牌又换了种说法:【安安稳稳待到任务结束不好吗!】卡牌几欲崩溃。
【你真的就觉得,能这么安安稳稳的待到任务结束?】骆春敷叹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就只有你这种智商三岁半的人肯信了。】
卡牌刚想反驳,又缄默的被噎了回去。
骆春敷斟酌开口:“能告诉我明日的新娘是谁吗?”
程骁顿了顿,在大家不赞同的目光中抬眸:“你觉得我怎么样?”
骆春敷没有发表对于自己嫂嫂是个男人的震惊和失措,他点了点头,很平静道:“那,就请多多关照了。”
“明日婚典,希望您能一切听我指令。”他说的直截了当,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泛着柔光。
莫名其妙就很让人信任。
程骁可能思考都没有一秒,他就听到自己很痛快的点头声:“好。”
傅明:“?”
其他人:“?!”
琅夏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疑虑,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还有,府里任何一个人的话都不要相信。”他珉了珉唇,:“必要时候,包括我。”
程骁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呆呆的盯着他看。
“你不处理一下吗?”程骁小心开口,指了指他的鼻子。
艳红液体从他鼻孔流出,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啊……没事的。”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鼻血流的更欢畅了。
骆春敷强词夺理:“大概是因为,最近补品吃太多了,是吧!”
骆春敷向身后看去,企图征得一点点赞许。
哑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他。
只是眼疾手快从袖里抽出帕子来给他止血。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
【宿主你可能,泄露剧情了吧。】
【我没有。】
【好的,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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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差三分,骆春敷早已离开,他们守着一堆凉掉的菜,几乎没动。
想来想去,大家还是觉得不能让程骁去冒这个险。
“你是咱们队伍里唯一的巫师,如果你有个万一,咱们不是全员覆没也差不许多了。”傅明搔搔脑袋,“我去吧。”
大家无言,小雅摸着妹妹的头,情绪有些低落。
“我去吧。”程骁道:“我比你们更有自保的能力,谁知道明晚会面对什么。”
他说的不无道理,巫师牌只要不是必死的伤大多都能治愈,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如果直面boss都不一定能应付的来。
打开的箱子喜服华美,程骁将东西盖紧抱进自己屋子里,不合时宜的想到这身衣服放在府里这位小少爷身上可能更加合适。
半晌,他摇摇头。轻嘲自己可能真的是太紧张思绪乱飞了。
树影婆娑,张牙舞爪吞噬着明亮砖瓦。
他顿了顿,好像看到个白色影子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