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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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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信已经沉入睡眼的时候,林依依却还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回来的时候,张良还在入定中没有醒来,看他的样子,估计今天晚上一晚上都不会醒过来了,因为自从他开始跟着她修行,这样的情况就经常会出现了。
对此,林依依也说不出来她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当初在即墨,沧海君刚开始教她修行的时候,别说是入定,能够长时间的坐着就算不错了。
她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更无法理解那些心法口诀,只觉得所谓的修行枯燥到令人难以接受。
直到几个月前,她还以为所谓修行就是这样的,就算是后来到了蓬莱岛上,她的修行也不见起色。
好在沧海君对她格外的宠溺,哪怕是教导她,也跟放羊似的,完全随她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是沧海君把那颗不死药给她服下,那么现在的她和那些所谓的方士没什么区别。
好些时候,林依依总是会在心中感叹,当初师父怎么就没把张良收下呢?
明明他才是他最佳的弟子人选啊,而她这个所谓的关门弟子,却又笨又懒,根本就承担不起他的传承与责任。
可是反观张良,对于蓬莱岛的传承却有着相当强大的领悟力。
仅仅是最基础的心法,就可以做到入定,而他的进境,比起她这个正宗的蓬莱岛弟子来更是快了不知道多少。
正是因此,她才会觉得无聊,才会想要出去玩。
可是真正出去了,她又发现,很多事情都只是她以为而已,现实总会与想象中有着巨大的差距。
她和张良本来就有各自的房间,但是平时也会偶尔在一起打坐,连自己离去又回来都没发现,很显然他这次的入定很深,或者又有了新的感悟。
不愿去打搅张良,可是脑中却总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在翻涌,让她完全没有睡意。
她以为楚汉战争结束了,大汉也建立了,虽然偶尔听到哪里哪里叛乱了,在她的心里,那些也都只是癣疥之疾,是翻不起太大的浪花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兴致勃勃地想去过一把侠客的瘾。
那个时候,她是抱着一种游戏的心态,想要拉着爱人去放松放松。
可是,短短数月,她看到的情况却好像并不比当初的乱世强多少,或者,应该说现在还处于乱世,那些生活在最低层的人们还没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有野心的人还在养兵,性张狂的人更加霸道,而弱小的,也仍然在为了活命而挣扎。
她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几十年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心肠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柔软,她只想着让张良躲开那些是非麻烦,但是对于这个时代、这个天下来说,真的是太不负责了一些。
或许,她真的不该拘着他躲清闲,这个大汉需要他。
哪怕她对刘邦有所不喜,但平心而论,他还算是一位合格的皇帝,更重要的是,他确实会为百姓们带来和平安定,只是这还需要过程与时间,更需要很多有能力的人来帮他。
而张良,正是这样的人。
她自私地使了手段将他从皇帝的棋般上拿走,也许不会影响他的输赢,但绝对会让他手忙脚乱一番。
胡思乱想中,她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也只是觉得有些精神不济,不过她的身体不似常人,起来后打坐修行了片刻,便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了。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以为的,因为张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
不过他却并没有多问,而是照例询问了她有关修行方面的一些问题,然后像平常一样开始修行。
其实他很早就感觉到了林依依似乎有心事,因为随着他们出来的时间越久,她的笑容就越勉强,原本的兴致勃勃也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他大概能够猜到原因,所以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无奈。
很多时候,他觉得她就像一只小刺猬,竖着满身的尖刺,做出一副高冷的模样,对谁都表达出一种:走开、不要靠近我的态度,但是对于她喜欢的人的时候,却会露出她柔软的肚皮,想要将他保护在她的怀里,就比如自己,还有儿子张信,还有那个大牛,甚至那个紫苏……
他想,这只小刺猬最大的一个优点也许就是识时务,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哪里,从来不会想要去做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只除了当初为了他的时候。
但是后来,她就很少会去多管闲事了,但这不代表她的心是冷的、是硬的,她仍然无法让自己做到对那些可怜的人,悲惨的事视若无睹,虽然他也能看得出来有时候她其实并不想管的。
真是个矛盾性子啊,但也如此的可爱。
他在一边看着她纠结犹豫半天,最终却仍然会忍不住出手,也只能摇摇头低笑一声陪着打打下手。
但是她的承受能力还是比不上他,也比不上很多人,所以当他发觉她变得越来严肃,甚至开始表现得心事重重的时候,就知道也们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那天,当她救了一个被自己的亲娘从记事起便开始用药物弄得体弱多病,甚至双腿萎缩变成个残废的少年,然后被他纠缠上非要跟着她做她的追随者后,他终于决定结束这次的出游回家了。
被纠缠的烦不胜烦的林依依果然同意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于是两人甚至连衣物都没来得及收拾,只将一些值钱的东西和她给张信买的那些小玩意带上,便回了留候府。
他很确定,林依依有心事,甚至她昨天晚上可能并没有休息好,因为她今天开门的时间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
而他就用这半个时辰将院子里的积雪清理掉,还用它们在院子的角落里堆出了一个雪人。
这是昨天她看着院子里的积雪时说的,原本打算今天一早和他一起堆的,可惜她晚了半个时辰,而他又有些无聊,于是自己一个人就把事情做完了。
“依依,雪人已经堆好了,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张良忽视了林依依看向自己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愧疚,指给她看角落里的一个雪人。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他,但他并不喜欢,也不想追究,只想做一些能让两人都开心的事情,比如那个雪人。
林依依立刻看到了那个雪人。
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摞在一起,上面那个小一点的雪球上被安了两颗黑色的棋子当作眼睛,一块拇指大的玛瑙被按在眼睛下面当作了鼻子,至于手臂,是两根干枯的树枝,他还细心地将有叉的那头折的差不多长短,看上去就像手指一样。
“你说的那个胡萝卜我也没见过,大概府里也没有,不过我手头正好有一块玛瑙,你看看,还不错吧。”他向她邀功,同时疑惑道:“不过为什么鼻子一定要是红色的?”
虽然不解,但因为是她说的,他还是尽量按照她的描述来完成了。
林依依看着那个豪华版雪人有些叹服,顿时将什么犹豫、什么愧疚全都忘了。
她快步走到那个雪人跟前,然后将被张良平按在雪球上的玛瑙扣了出来竖着插了上去,让它稍细小的那头微微上翘,然后又将之前安鼻子的那个坑用手指抹平。
“雪人的鼻子应该这样插。”她笑嘻嘻地道。“是不是看上去活泼多了?”
张良认真地看了看,点了点头道:“果然看上去俏皮不少。”
林依依又去看那雪人,左看右看,觉得还少些什么,想了想,她从手腕上摘下了一个黑色的镯子。
这是个银镯子,但是与寻常银镯子不同的是,这个镯子的表层不知被涂了一层什么物质的黑色颜料,然后因为镯子本身有些镂空的花纹,使得这个镯子看上去有一种古朴而又奇异的美。
所以当她在街边的一个小地摊上看到它时就喜欢上了,立刻便买了下来而且戴在了手腕上。
当时张良还嫌弃这镯子黑漆漆的不好看,尤其是,这可是女子才会戴的东西,如果她是恢复了女子的身份,那也罢了,可她偏偏却要扮作男子,偏偏那张脸又长的雌雄莫辨,这就很容易引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猜测和嘲笑,对此他是深恶痛绝。
可是林依依喜欢,他也没办法,再想想她平时也并不喜与人来往,也便随她去了。
此时看她忽然把它取了下来,也不知道她要干嘛。他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将那镯子越捋越直,直到它由圆形变成了一个弧形,才将它两头向上地安在了雪人那个红色的玛瑙鼻子下面。
“嘴有了。”
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跑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拿了一件红色的连帽斗蓬出来。
斗蓬也是这次出门买的,她非说红色即能配他的白衣服,又能配她的黑衣服,还鲜亮,正好配他们这一对英俊少年。
不得不说,她说的不错,但是他觉得她黑衣红斗蓬很好看,却接受不了自己白衣红斗蓬,因为看上去更像女子了,虽然她已经将他的容貌调整过了,但是也仅仅接近于雌雄莫辨。
后来没办法,他还是给自己买了件黑色的,林依依则是买了那件红色的。
林依依将斗蓬披在了雪人身上,因为雪人比较矮,斗蓬就显得特别长,她就将长出来的那部分在雪人脚下堆叠着。
在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一点意外,就是那两根树枝手臂,支楞着没法披斗蓬,于是林依依就把那两根存在了没多久的手臂给拔掉了。
将斗蓬的帽子给雪人戴好,退后几步,左右看看,林依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向张良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张良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忙碌,直到现在,才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很好看。”其实他更想说她兴致勃勃忙碌的样子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