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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出关 ...

  •   这只雪人在他们的小院里只存在了两天,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很好,冬天的太阳虽不热烈,但是也能让一只雪人慢慢融化。

      原本张良以为林依依可能会觉得可惜,实际上她也只有那天刚见到雪人的时候高兴了一下,之后便将之抛之脑后了,甚至就在第三天,张良觉得那雪人实在化的不成了,便将斗蓬、棋子、玛瑙和镯子等物收回,然后将雪人的残骸处理掉,林依依都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同。

      于是张良明白了,或许,林依依只是对堆雪人这个过程感兴趣罢了。

      既然已经忘记了,张良也便没有去提醒她,连同斗蓬和镯子都没有还给她,而是自己收了起来,打算等她自己想起来的时候再还给她,但是之后她却一直都没想起来。

      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几个月前的平淡安逸,但是张良却知道并不是,因为他发现林依依的心事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原本并不打算去询问,想着如果她想说的话,就算他不问,她也会告诉自己,除非,她的心事是与他有关,才会让她如此为难。

      但是他却一直没有等来那一天。

      修行的事情他从不曾敷衍,但是自从回来之后,她却好像督促的更急,以至于连偶尔陪她说说话的时间都变得少了许多,伴随着的,是她眼中时常会流露出的犹豫纠结。

      直到过了正月,张信来看望他们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消息。

      自从他们回来后,张信其实时不时就会来看望一下他们,只是,张良却一次也没有放他进过小院,每每都是隔着院门说上几句话便罢。

      为什么?

      因为张良隐隐有所察觉,自己这个儿子对林依依的感情似乎有些变味了。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觉得张信在对待林依依的时候太过黏糊了些,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忙,没有时间隔伴他才使得他对隔伴教导了他两年多的老师太过依赖。

      但是后来,他却发现这不仅仅是依赖了,张信所显露出来的那种独占欲越来越强烈,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恨意。

      他很想当作那是一种错觉,但是他不是孩子了,不会那么的自欺期欺人,尤其是在那天晚上之后,张信病了一场。

      虽然他知道张信的认识是错误的,他和林依依本就该是夫妻,可以张信的眼里,他们却同为男子。

      这对张信来说,或许有很大的冲击,如果他们不是他的父亲和老师,他或许会觉得厌恶吧。

      这倒也没什么,等到以后林依依恢复了她的身份的时候,一切都能够说清楚。

      可当他发现张信似乎也对林依依产生了一种超越师生之情的感情时,他就不得不担心了。

      他可以肯定,至少目前来说,张信还对自己的感情不太明了,他还认为自己对赤松子的感情是学生对老师的孺慕与敬仰,只是因为他性子太独,才容不下别人接近自己的老师,才会嫉妒老师对别人比对自己更亲近的行为,也才会用各种手段试图将老师与他人隔绝,让他只属于自己。

      张信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就没有对张良也产生同样的独占欲,明明他从记事起就孺慕敬仰着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他就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父亲会被人抢走?

      只能说,这两种感情是不同的。

      但是张良能够分的清楚。

      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要知道在张信的认知当中,赤松子可是个男子啊,又接收到了他和自己的父亲走到一起这样的信息,难保不会促使他早日认清自己的心,所以他才会想要尽可能地避免让他与林依依见面,他不想有一天,让他们三人之间发生那种狗血的情节。

      所以,在林依依提出要闭关修行的时候,他才会提出干脆圈出一个小院来。

      没错,这个主意并不是林依依提出来的,她的目的只不过是有个能够糊弄皇帝的借口而已,闭门修行,只需要闭上府门将所有来访者挡在门外就行了,并不是真的要与世隔绝。

      但是张良却说那会影响到府中其他人的生活,尤其是张信,他还需要与同伴们来往。

      林依依想想也对,便默认了这个说法,这也造成了张信被拒之门外的结果。

      可是,当一个人想要去做某件事的时候,所有的困难都无法阻拦。

      于是,张信总是会隔三岔五地到小院外面走一圈,假如他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尤其是传出了琴声,他就会在听完一曲之后,隔墙问候。

      这让张良有些无奈,也让林依依觉得好笑,好笑之后,又觉得这样的张信特别像一只被主人关在门外的小狗,透着一股的可怜劲儿,让她没有办法不给一点回应。

      每次张信都是问候,偶尔也会说起一些有趣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老师喜欢听这些,也能让他多和他说上几句话。

      “平城的战事有些麻烦,因为天气太过寒冷,军中将士有许多都冻掉了手指,听说匈奴大军围困了平城七日才退去,所以陛下没办法赶回来过年,宫中的年宴是由皇后娘娘主持的。”

      “那位新晋的戚夫人很是张扬,居然在宫宴上行僭越之举,若非太子仁善,劝住了皇后,怕是事情就热闹了。”

      “萧丞相当场便训斥了高武候戚鳃,虽未明言,但那话里的意思,分明便是说他教女无方,差点将他气死。”

      林依依知道张信所说的高武候便是戚夫人的父亲,因为跟随刘邦的时日久,又将爱女嫁给了他,所以在刘邦登基称帝后,便获得了这样一个爵位。

      但也因此,他在朝中那些勋贵当中却是属于被人看不起的,盖因他即没有出色的战功,也没有萧何、张良、陈平等人的智慧,所以萧何敢于当众训斥他也就不难理解了,因为萧何同样看不上他。

      “稷嗣君叔孙通更是气的狠了,他正为那些经常违犯礼仪制度的勋贵朝臣们头疼,现在戚夫人又犯到了他的眼前,如何能看得过去戚夫人这样以下犯上的行为?直指她恃宠而骄,尊卑不分,分明是心怀叵测。”

      叔孙通做过秦国的博士,通晓礼制,而在大汉建立之初,他便自请为这个新生帝国制定礼仪制度,所以林依依完全能够理解,如果说这个大汉帝国当中最看重嫡庶长幼的人是谁?

      那估计除了吕雉之外,便是他了。

      林依依没有问那位戚夫人具体做了什么僭越的事情,反正她会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她奇怪的是,戚夫人是哪儿来的自信敢于挑衅皇后的权威?

      而且还是在皇帝不在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是有坑吗?

      还有那位高武候,把女儿教成这样,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还那么小,她就这么嘚瑟,就不怕她的儿子长不大吗?

      转瞬,林依依又忍不住失笑,她若真是的聪明有手段的,又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来,事实上,历史上刘如意也果然没能够长大。

      “难道就没有人为那位戚夫人说话吗?”林依依忍不住问道,她不相信会没有支持刘如意的大臣,否则的话,吕矬又怎么会那么担心?

      张良听到林依依开口询问,唇角轻轻翘起,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和老师多说几句话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也能让他开心。

      也不嫌地上冰凉,张们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隔着院门回答道:“有的,还不少。”

      略顿了顿,他嘴边的笑容多出了几分讥嘲。“不过那些人都是些小官儿,就是有几个有爵位的,也和高武候一样,不怎么受人重视,所以他们也只敢趁着人多,七嘴八舌地替戚鳃说几句好话,却是不敢说那戚夫人没错,只说让大家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要计较,毕竟,陛下还是很喜欢三皇子的,不然也不会刚出生就被封了代王。”

      林依信忽然意识到了戚家父女为什么会这么做了,或许,这并不是挑衅,而只是试探而已,趁着皇帝不在,装痴卖傻地作一场,就是试探一下这大汉朝堂内外对于他们戚家的接受和容忍程度,或者说,是对于三皇子如意当太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样的试探,无论成败,对于戚家来说都无伤大雅。

      毕竟,有过错的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谁还真能将她怎么样?

      哪怕是恨不得戚夫人去死的皇后,在皇帝不在的情况下,顶多也就是骂她一顿,了不起罚她禁个足什么的,还能真的处置了一位皇子的生母不成?

      但若是连戚夫人这样的冒犯都能忍了,或者说支持者众,而反对者稍有犹豫,那么戚家就会在推动废掉刘盈改立刘如意这件大事上更有底气,同时也会让有心人看到什么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大概萧何、叔孙通等人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表现的那么坚决,在对待戚鳃与戚夫人的时候才会那么的不留情面。

      可以说,经过这次的宴会,人人心里都会有所思量,接下来,就要看皇帝站在哪边了。

      如果说,皇帝换太子的心思不是很坚决,那么有萧何等人在,刘如意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太子。

      可若是皇帝换太子的心很坚决,那么事情也就不一定成不了,毕竟,皇帝也不算是单打独斗,还有有一批大臣会支持他的。

      另一方面,戚家表现的如此无脑懦弱,很显然这样的外戚要比强势的吕氏更好掌控。

      一时之间,林依依想到了许多。

      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因为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测与分析,可是,这真的很费脑子。

      她并不是个政治生物,对于所谓的朝党政争,不但不感兴趣,甚至还觉得特别麻烦,如果不是这其中牵扯到了张良,如果不是她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责任感,她真的想就这么拐了张良父子去隐居。

      她想,其实她真的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小女子,每天就想想吃点啥、喝点啥,然后陪着爱人亲人看星星看月亮就行,甚至都不用去谈什么人生理想。

      因为她根本就胸无大志!

      长长地叹息一声,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她是个自私的人啊,明明肩上扛着许多责任,却总想着逃避。

      “怎么了?心情不好?”

      一道温和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醒,她抬头一年,就对上了张良那双关切的眼睛。

      “没什么。”

      林依依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时想的走了神,也不知道门外的张信怎么样了。

      “信儿呢?已经走了吗?”她看向大门,门外安安静静的似乎并没有人。

      她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样将那孩子关在门外有些过了。

      “我让他先回去了,毕竟,他今天也在这里太久了。”张良语气平淡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林依依就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商量的口气道:“子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信儿他想念你,才会经常来看你,可你总是将他拒之门外,会不会伤了这孩子的心?毕竟,我们把自己关在这个院子里其实也只是糊弄那些外人罢了,没必要连信儿都这样罢。”

      张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温和而平淡,可是林依依却就是感觉那目光里似乎藏着些什么。

      “他不会那么脆弱的。”

      看到林依依微一怔神,又接着道:“而且,所谓隔墙有耳,我今天放信儿进来呆上一时,明天我就须得放别人进来呆上一日,那么我们所谓的闭关修行,就会成为一句空话。”

      林依依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却想着,有那么夸张吗,这里可是候府,难道刘邦还会在他府里安插什么秘探不成,她记得那个锦衣卫好像是明朝才有的吧?

      她当然不会想到,这无非是某个男人的护食行为,不过,这仍然让她心里有了决定。

      “子房,要不,你出关吧。”她看着张良,所言似是商量,目光却很是坚定。

      这回换张良怔住了。

      他看着林依依,然后慢慢坐直了身体,唇角微微扯起一抹微笑,目光也仍然温和,只是在温和下,藏了些许的疑惑。

      “为什么?”他问。

      林依依沉默了,她抿了抿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张良也似乎并不着急,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因为,因为这个国家需要你。”

      “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这个世界离了谁太阳都照样会升起。”

      “不一定。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动了一下翅膀,就有可能会在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

      “什么?”

      这句话张良是真的没有听懂了,他不知道巴西是什么,美国德克萨斯又在哪儿,不过在再初的愣怔之后,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发现只要把那两个没听懂的词语换成某个地名,就可以顺利的理解了。

      而这个时候,林依依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张良不可能明白的话,于是,她有些懊恼地道:“忘了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我的意思是,一颗小小的钉子,都有可能造成一个国家的灭亡,更何况是一个你。”

      原本张良还想跟她确认一下自己对于那句话的理解对不对,顺便问清楚为什么一只蝴蝶在一个地方扇动了一下翅膀,就会引起另外一个地方的龙卷风。不过听到她又举了另外一个更容易听明白,却也让他更想不明白的例子。

      “愿闻其详。”

      于是他如她所愿,暂时将那句话忘记了,他想听听她是如何来解释这样重要的一颗钉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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