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将息》柳了个橙子

5、昨日

　　Y城城西有一片旧房区，房龄都有二三十年。现在新盖的房区在城东，连带着经济发展也往城东移。城西愈发像搁置不用的绿皮车，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小区楼道里有些阴暗，晚上走过去，五个楼道的声控灯能亮两个都是谢天谢地。更别提有人将垃圾放在了楼道，碍事的不行，如果碰巧晚上踢到了，明天楼道里就会蔓延半天那种腐烂的味道。
　　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男孩提着一袋蔬菜走了上去，他走的有点快，像是急着回家。他跑到三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小夜。”他将东西放在缺了一角的茶几上，随口呼唤着弟弟。
　　小秋月白有点疑惑，弟弟能去哪里。
　　“小杂种，喝啊！你不是渴了吗！”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小秋月白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他怎么会现在回来？
　　小秋月白轻手轻脚的走向厨房，只看见秋涛蹲在水桶前面，一手拿着什么，另一只手把那东西往水里按。
　　小夜！
　　小秋月白也顾不得害怕什么，直接冲了上去。
　　秋涛死死按着小秋月夜的头，不许他挣扎。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还输了钱。心情不好就想回家睡一觉，谁知道一回来就碰见这兔崽子到处找水喝，他就一把拎着小秋月夜到了厨房，看见平时小秋月白接水的桶里的水满满的，想都没想就把他摁了进去。
　　“喝啊！狗娘养的，就知道花老子的钱！老子连你是不是老子的种都说不定呢，说不定你是那个婊/子跟哪个狗男人野种！”秋涛越说越气，手劲也越来越大。
　　小秋月夜也就五岁，在他手下扑腾了一段时间也就没了多少力气，更何况连呼吸都呼吸不了，身体也渐渐软了下去。
　　秋涛突然一下子被撞到在地，他本来就喝了酒，现在更是头晕脑胀的。
　　“小夜，小夜。”小秋月白将小秋月夜抱在怀里，想温暖他的身体。但他自己全身都是冰冷的，更何况想温暖别人呢。
　　小秋月夜并没有正常人呛水咳出来的反应，他闭着双眼，脸庞发紫。
　　“妈的，尽然敢撞老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秋涛清醒了就拿起一旁的扫帚往两个小孩身上抽。
　　他们家的扫帚不是市场上买回去的塑料材质的，而是以前老辈子自己做的那个，实心的，打人更疼。
　　小秋月白死死的护着怀里的人，任由秋涛骂骂咧咧的打了他半天。直到最后秋涛累了，才放过他俩。
　　“小夜…”小秋月白一出声，声音里全是哽咽。他唤了半天小秋月夜也没反应，终于慌了，顾不得全身的伤，就想起身出去。
　　他抱着小秋月夜在地上半天，腿麻的简直不像自己的，差点站不起来。但他还是硬撑着站起来，开了门就往自己知道的小诊所跑去。
　　最后小秋月夜被救了回来，没搁下什么大毛病，但就有一个后遗症，怕水。

　　“秋月白，秋月白？交作业了…”
　　“啊，什么？！”秋月白一下子被惊醒，眼神里一片戾气，看着收作业的小姑娘把人家吓了一跳。
　　“英，英语作业…”
　　“啊，不好意思。”那种外漏的情绪只一瞬就变回了他原来温柔的样子，“给你，如果太重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送到办公室。”
　　“不用了。”小姑娘的脸红了一下，觉得刚才肯定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抱着一摞作业走了。
　　后桌的人吹了个口哨，调笑道：“不愧是班草啊，月白。”
　　班上几乎一大部分人都这么叫他，秋月白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没再搭理。
　　他又趴回了桌子上，太阳穴突突的疼，内心一阵烦躁。
　　怎么会梦到那时候的事？
　　他们已经死了，再也没人这么伤害小夜了。
　　秋月白在心里默念。没事的，没事的。艹！
　　他一下子站起身，身后的凳子被带的‘刺啦’一声巨响。他也没管直接去了楼下的高一楼层。
　　秋月夜所在的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秋月白问了一下旁边班的人。
　　“十班啊，他们是体育课。”
　　高中的体育课一般都会被占，或许直接没有。但高一的体育课还是名存实存的，当然，如果别的老师说体育老师请假了什么的就另当别论了……
　　操场上，青春洋溢的男孩女孩们各自围在一起说话嬉戏，而秋月夜却独自坐在树下的椅子上。
　　他一般不上体育课，因为不喜欢，所以直接请了一个长假，只要上体育课他在一旁休息就好。
　　“小夜！”
　　秋月夜奇怪是谁喊他，一般没人会这么亲昵的喊他。他站起身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哥哥！
　　秋月夜内心一阵欣喜，不清楚为什么快上课了秋月白会来找他。
　　秋月白在操场上看见了秋月夜，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秋月夜。
　　“哥？”秋月夜有点奇怪，可还是乖乖的回抱。
　　秋月白死死的抱着秋月夜，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呼吸。他像是要把秋月夜揉碎了融入自己的怀抱一样，手劲大的似乎能听见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的咔咔声。
　　还在，小夜还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后也不会，谁都不能伤害他。
　　不一会儿上课铃声响了，秋月夜听见了说：“哥哥，上课了。”
　　秋月白缓了一会儿，放松身体，亲了亲秋月夜的额角，“我先走了，好好上课。”
　　“嗯。”秋月夜松开了秋月白，看着他哥的脸色有点不好，踮起脚亲了秋月白的眼角，“我给哥哥一个开心的buff。”
　　秋月白楞了一下，随后揉了揉秋月夜的脑袋，“谢谢小夜，走了。”
　　秋月夜朝他摆了摆手。
　　秋月白回到教室，课已经开始了，他打了个报告。
　　语文老师看了他一眼，让他进来。
　　“我希望以后不要出现这种情况，这已经是你们最后的时间了……”
　　秋月白回到座位上，没有听清语文老师后面说的话。
　　小夜，小夜。看来——必须要找薛云空了。

　　“怎么？”薛云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问。
　　秋月白坐在另一侧，今天是难得的假期正好可以好好谈一谈，“借钱和户口的事。”
　　薛云空笑了笑，“你真是一点铺垫都没有啊。”
　　秋月白说：“这种事还是直接比较好。”
　　“算了，”薛云空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放弃交谈了什么，“你开出的报酬呢？”
　　秋月白察觉到了什么但也没有提，直接说：“未来合作十年内按六四分。”
　　听到这话薛云空坐直了身子，眼睛直视秋月白，像是要望进他的心里，“这个前提是你的公司可以给我带来较大的利润，秋月白。”这是薛云空近些日子第一次喊他的全名，“比起这个你还不如给我多打几年工，至少人不会倒闭。”
　　“我不会承诺子虚乌有的东西。”秋月白一点都不慌，像是早知道薛云空会问这个问题一样，“而且，这毕竟也是投资。”
　　薛云空嗤笑一声又躺了回去，“你如果跟我按公事谈的话…我告诉你，投资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这种事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如果是朋友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你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秋月白十分冷静的说着，“原本我们应该是很好的盟友。”
　　“是啊，现在却这样在这里谈未来我的投资收取。”薛云空自嘲的笑了笑。
　　秋月白没有搭理这句话，继续说：“就算没有这些事，你的利益也不会少。”
　　薛云空摸了摸绿萝的叶子，绿萝放置在台子上，叶子长长的垂到了薛云空的手边。“可以。”
　　尽管秋月白知道这交易很大概率会成功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薛云空喜欢他这件事就像地雷一样，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触碰到会爆炸。
　　“我还有个问题。”
　　“嗯？”秋月白已经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听到这话条件反射应了一句。
　　薛云空问：“你从想找我谈到真的来找我，思考了多久？”
　　“半天。”秋月白想了想，“如果你想把我晚上睡觉的时间也加上的话，就是半天加一个夜晚。”
　　“你原本并没打算找我，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薛云空说。
　　“私事。”秋月白回的简短直接。
　　薛云空笑了下，“反正是关于你那个弟弟的事，不听也罢。”
　　他站起身来，秋月白也站了起来准备回客厅。
　　“我明天回A市。”
　　秋月白看了他一眼，“一路顺风。”
　　“这么不留情面？”薛云空语气中带着笑意，但仔细听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
　　“秋月夜并不是你的亲弟弟吧。”
　　秋月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又怎么样？”
　　薛云空道：“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关你什么事。”
　　薛云空叹了口气，抬眼看到秋月白身后的人。
　　他突然凑了过去，以致秋月白差点没反应过来，秋月白瞳孔有些微微收缩，被惊得。
　　他们两个靠的很近，从后面看像是耳鬓厮磨，又像是在轻轻接吻。
　　但这其实都没有，在薛云空马上要亲到秋月白的唇角时，他马上就用手挡住了。而且秋月白一开始以为是要拥抱，谁知道会出这种幺蛾子，不是都谈开了么，要崩至少也要过段时间啊。

　　很冷。
　　这是薛云空的第一个感受，软软的，凉凉的，似乎每个季节都捂不热的手。但他却又清楚的感觉到了热，很热，尤其是接触的地方，像被火烤了一样，烧的他有点不想离开，就这样一直。想抱住他，留下他，亲吻他，原本因为那个人的冷漠跳动的灵魂平息了下来，却又因亲密的触碰，更加剧烈的颤动。
　　就像荒原上的野草，烧不尽，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