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立个霸气人设 ...
-
春日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的,头上高照的艳阳让沈筝不禁怀疑,昨夜那绵延的雨是否只是她昏沉梦境中的一个幻象。
她昨日烧伤的手如今也只留下了一层层淡淡的印记,只有看得仔细些才能发现端倪。
“真是好药。”沈筝此刻正坐在县令府外的一辆马车中,默默等着外面的侍卫唤她。
她现下无事可做,便又拆开了谢齐然交予她的密旨,上面写的“沈家嫡女”这四个字她每次看到都会有些恍惚。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这么称呼了,沈家嫡女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叫的出口的称号,京城姓沈的人家并不少,而她家的“沈府”二字只是挂在门侧的一个很小的木牌。
而嫡女二字就更可笑了,她父亲沈远道年轻时还只是个裁缝店里的伙计,根本没钱纳二房,无妾只有妻,沈筝的嫡女身份虽是属实,但总还是有莫名抬身价的意味。
沈筝上一辈子在宫里看尽了人情冷暖,也以命相抵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皇家无情。她选秀前夜逃出南临的时候,就在心里告诫过自己,无论如何,这辈子都不能再和皇家之人有半分瓜葛了。可惜在遇到谢齐然后,她还是重蹈覆辙,上赶着成了他手上的一把剑。
可这柄剑指向谁,要索谁的命呢?是下旨杀他的皇帝,还是让她蒙冤的陆家,沈筝现如今还是没算明白。
被人锁了命,可她却不知道去寻何人报仇。
沈筝烦躁地攥着手上的密旨,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准备先去外面透气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侍卫终于开了口。
“王妃,午时到了。”
沈筝闻言,扶了一下头上的发髻,又拿银镜照了照,这才慢悠悠地下了车。
“跟我走。”沈筝把包着密旨的帕子给了身旁黑夜劲装的侍卫,便领着人大摇大摆地在县令府门口敲起了鸣冤鼓。
鼓声沉闷却又通透,一时间,县令府外路过的商贩都停下来看起了热闹。县令府外的这个鸣冤鼓自叶县令上任以来,就再也没有人敲过了,如今被一个身着打扮不凡的女子不紧不慢地敲着,也怪不得旁的人一个个地往上凑。
可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近,只是两两凑在一起,一边朝着沈筝的方向看过去,一边向身旁先到的人打听起来。
“这女的是谁啊?大中午的,竟敢在县令府门口撒泼。”
“就是,长得挺标致的,敲起来倒是没完没了,鸣冤鼓向来就是敲两声就行,这敲法是有多大的冤屈要报啊。”
“这小娘子打扮的还挺招摇,怕不是哪个酒楼里卖唱的吧,被客人轻薄了,所以来这鸣冤?”
“就算真如你所说,那也是活该被人轻薄,来县令府也敢穿成这般,是不是想要让县老爷也疼惜疼惜她啊?”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沈筝不过是在门口敲了几声鼓,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开始冒了出来,直往她耳朵里面钻。她听得刺耳,刚刚就酸痛的额角也开始向她跳着抗议。她扭头向身旁的高个黑衣男子示意了一下,拿着鼓槌就朝那群笑得最欢的男子走去。
这便是方才最先开始出言不逊的那伙人,沈筝走过去斜着眼打量了他们两眼,发现对方穿着不凡,并不像是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更像是哪个府里的少爷。
游手好闲之人才是最爱传闲言碎语的人,沈筝也没多说话,把身后侍卫握着的佩剑拿过来,将鼓槌递了出去。
她满脸担忧神色,捂着眼睛不忍道:“别见血。”
刚刚还满脸不屑的少爷们此刻脸一下就变了,一个个都拽过自己的小厮挡在身前。只有站在最前方的一位深蓝色华衣男子开口阻拦道:“姑娘自重,你穿成这样,怨不得旁人多嘴。要本少爷说,你穿着这大红色的衣袍,在这击鼓多浪费,不若去找个亭子卖唱,让那些娶不起夫人的船工给你点施舍,拿着那钱慢慢过活罢了。”
沈筝嗤笑一声,自重?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饰,这不过是谢齐然给她备的衣服中一件带了七彩雀羽的溢彩朱色纱裙罢了,她看上这件裙子完全是觉得今日太阳大,穿薄些会爽利几分。
她伸手拦住了身后正早已浑身杀气的侍卫,挑了挑眉,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哪个府里的少爷啊,家教甚好,小女子实在是折服。”
华衣男子没听出沈筝语气中的嘲讽,一脸得意,往前迈了一步,嘲笑道:“本少爷姓江,你攀不上,趁早躲远点,要不然惹怒了我,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江家在南临城虽比不上周家有势力,却也不容小觑。此言一出,其他人也觉得有了依靠,纷纷站出来你一言我一句地骂了起来。
沈筝听着这些话微微蹙了蹙眉,把拦着侍卫的手放下,余光扫了一眼刚刚从县令府正门探出头来的小厮,勾了勾唇,再次嘱托道:“别见血。”
“胳膊和腿打折就行了。”
这话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这群公子哥的骂声骤然停止。他们本是觉得这女子会在县令府前敲鸣冤鼓定不会是家中有势力的,方才又借着江家的家世,这才敢附和着骂上两句。可如今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和越发不耐烦的女子,他们也渐渐慌了神。
他们出门时,本是打算去雁风楼吃个饭,带了小厮却没带侍卫,此刻勉强稳住神色,可步子却没那么听话,一个个撒腿就往远处跑。
沉毅是王爷亲自下令要他护送王妃到县令府的,方才在鸣鼓之时,他就已然听到了这群人的言语。他默默记下了他们的长相,准备待王妃进府,便领人抓了这些犯上的恶徒。
但他没想到王妃会亲自领他过来,方才的污言秽语已然让他动了杀意,此刻见他们要跑,他一手抓住还愣着的江家少爷,右手拿着鼓槌向远方一掷,便将那逃跑之人的砸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也就在此刻,四处奔来的黑衣侍卫尽数从四角而出,将往远处逃窜的人团团围住。
这个阵仗不仅震慑住了那些骂人的少爷们,就连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也被吓的纷纷散去。
沈筝也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应当就是昨日沉晔提到的在暗中保护她的侍卫。
她听着侍卫们拔剑的声音,心下一慌,打折腿不过是她用来唬人的一句话,说的狠点而已。这话除了能让她心里快意点,更多的是为了一会儿给县令府里的人一个下马威。
能让谢齐然挑中的人身手必定不凡,她还没残暴到因为一句话就断人手脚的地步,沈筝运了口气,刚准备大喝一声,让他们停手,就见到从远处向她奔来一位穿着素白纱裙,脸上该盖着一层细白的面纱的女子。
啪——
这位不知模样的神秘女子,跑过来后一巴掌扇向了被拎着领子的江家少爷,她似是不解气,又反手再扇了一巴掌。沈筝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随即忙着给沉毅使起眼色。
沉毅脸色一凛,立刻明白了沈筝的意思,冷冷扫了四周的黑夜侍卫一眼,便让他们收剑回了角落。
沈筝长舒一口气,见到那群少爷屁滚尿流地离开后,她才出声制止眼前的白衣女子:“姑娘,报仇也要分先来后到,在我面前动手,打他的脸,还是打我的脸呢?”
此言一出,沉毅心领神会地把江家少爷向后一拽,让白衣女子的手扑了个空。
白衣女子转过来,怯生生地看了沈筝一眼,低头跪下抖着声音道:“王妃,我这弟弟一向爱说胡话,冲撞了您,罪不可恕,我这做姐姐的帮您教训教训他。”
沈筝本来看到这女子的凤眼时,还不觉熟悉,可这声音一出来,她便反射般捂住了额角,向后退了一大步。
这尖细嗓音的主人是上辈子她最头疼的妃子,更是昨日在阁楼上祝她早生贵子的那位——玲妃。
沈筝这才想起来,玲妃未入宫前闺名为江宜玲,而方才那位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少爷,也恰是姓江。
“先起来,”沈筝冷笑一声,对跪着的女子说完后,便看向了沉毅,“替我去宣旨,顺便问问那县老爷,耳朵是不是聋了,非要我把鸣冤鼓敲破了,他才肯出来吗?”
沉毅颔首,沈筝便将她手上的佩剑还给了他。他将手上那满脸红印,嘴角还冒血的江家少爷丢在了地上,双手接过佩剑,点地轻跳几步,便越过院墙,进了县令府中。
江俞被摔在地上,也顾不得疼,手脚并用爬到了沈筝脚下,磕着头痛哭流涕道:“王妃,小的不知道您的身份,刚刚那话全是说我自己的,我下贱,我不要脸,求您绕我一命!!”
“连别见血这三个字江少爷也听不懂吗?”沈筝听着骨头和地面碰撞的声音,不耐烦道,“瞧着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你自己才应该去亭子卖唱,靠着船工施舍过日吗?”
“是是是!”江俞不敢再磕头,僵硬着身子将头埋在地上,“我明日,不,我、我现在就去卖唱!”
沈筝不再理会这个没什么骨气的江家少爷,她弯腰将跪在一旁的江宜玲拽起来,沉声说道:“玲姑娘,看在你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你这弟弟若是再敢对着旁的女子说这样的话,不管那姑娘是什么人,你们江家惹得起的也好,惹不起的也罢,我既能保你入宫,让他进宫瞧瞧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朝皇帝不好龙阳,男子入宫,只有做太监的命运。江俞听到这话,身子抖如筛糠,冷汗直冒,不觉之间竟湿了裤子。
江宜玲见沈筝没有迁怒于她,此刻长舒口气,满怀感激道:“宜玲谢过王妃,我这弟弟早该长点教训了,我会传信给父亲,让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他,揍得爬不起才好。”
江俞头抵着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玲姑娘,还有一个忠告,被选上的秀女是不得擅自离开驿馆的,趁早回去为妙。”沈筝此刻没工夫再和他们耽搁,看见沉毅带着几个穿着官袍的人出来以后,点了江宜玲一句,便朝着县令府走去。
可此时,江宜玲却突然跟了过来,在她耳边悄声道:“王妃,求您救敛秋妹妹一命。”
沈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