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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他请 ...

  •   沈筝知道自己的力气并不大,何况手还伤着,她这一推最多也就是将她和谢齐然隔开一小段距离。可眼前的人却被她推了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才堪堪停下。

      谢齐然离她远了些,沈筝这才看到他的衣衫微开,外袍湿漉漉的,实在是有些狼狈。伤在腰处,他并没有系着腰带,所以外袍便有些松散了,里面的白色中衣更是可以从系带处隐约看到,甚至谢齐然腰侧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也被她看了清楚。

      沈筝瞬间想到了方才谢齐然给她滤水的白布,那是他从腰间取下来的。此刻,水缸旁的空地上,正躺着那断成两截的可怜棉布,其中有一块上面还带着点点的猩红色。

      她看到了血,这才在恍惚之中闻到了空中隐约的血腥气。那味道夹着药粉的苦涩混在雨后的泥土味中显得更加刺鼻,这味道让她不禁喉头泛酸,几乎要将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逼了出来。

      沈筝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去,可她却未想到,谢齐然在躲她。

      她往前走一步,谢齐然便向后退一步。

      她停下了,谢齐然却依旧向后退着。

      “你站住!”沈筝像是被人夺了魂,奔上去抓住了谢齐然的胳膊,嘶吼道。

      谢齐然几不可见地躲了一下,停下来疲惫地望着沈筝。

      “你又要走对不对,你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沈筝仰着头,直视着谢齐然的眼睛,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老天爷总是这样,给我希望然后又立刻夺走它。”

      “阿筝,我是要走,我也应该走。朝堂上的事,哪怕我经历过一次,却还是危险重重。我知道你想复仇,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定会做到。我一个人,做事更放得开,也会更安全。”谢齐然的声音发涩,又带着些许的不舍。

      冠冕堂皇的借口像是谢齐然给她选好的路,这看似是个万全之策,既是为了她,又是为了自己,让沈筝别无他法,只有答应。这句话也给他们彼此都留了体面的台阶,既不会是他的落荒而逃,也不算是她的强人所难。

      可沈筝却在这些虚无的外表下,看到了他的真心。她耗尽心思给自己披甲戴盔,不去相信谢齐然的话,却又在最后丢盔卸甲,心甘情愿成了他的猎物。

      “你不就是想让我求你吗?”沈筝压着泪,稳着声音说道,“没关系,我求。”

      谢齐然怔住,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将沈筝攥着他胳膊的手拿开。他垂着眼看着她手上的烫伤,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留下,”沈筝一字一句道,“求你。”

      沈筝说这句话的时候,谢齐然正垂着头拿指尖轻轻点过她的手掌。她无法看到谢齐然的眼睛,只好盯着他眉下的淡色斑点瞧着,安安静静地等他抬过头,和她相视。

      果然,谢齐然慢慢抬起头,看向了她。

      视线相撞时,沈筝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睛将有些昭然若揭的话藏在了心底,徒留一层并不明朗的薄雾,阻隔了万水千山,又萦绕在四周,无法摆脱。她看着谢齐然在明亮灯光下深不见底的眼眸,闭了闭眼,扭过头把他拽回了屋中。

      比其屋外的湿冷,屋里还是要暖上许多。沈筝看到了屋中的火烛,看到了床脚烧得通红的木炭,看到了桌上还开着盖子的食盒,看到了床侧案几上的药瓶,还看到了谢齐然怔愣在原地时的不知所措。

      她不顾手上的伤,直接按着他坐到了床榻上。

      沈筝蹲下身子利索地解开谢齐然虚系着的衣带,却受到了对方的阻拦。

      “先上药吧,”沈筝并未抬头,闷声道,“今天在马车上就已经看到了你的伤口,没什么的。”

      “......好。”沈筝上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他虽说了好,到底还是不愿让沈筝再多动她受伤的手。他自己掀开了衣衫,支着身子拿过了药瓶和白布。将药粉盖在渗血的伤口上,谢齐然将白布叠过,这才给了沈筝。

      沈筝接过来,绕过谢齐然的腰侧,打了一个活扣,然后又迅速拆开,换成了结实的死结。

      “这样你自己就解不开了。”她说。

      谢齐然笑了笑,自己将衣衫整理好,走到桌旁,从食盒的暗格里取出了一瓶小小的瓷瓶。

      他掀开瓶口的红色塞子,细细闻了闻,又慢慢走了回来。

      这一回,换他把沈筝按在了床榻上,不过他并没有蹲下,而是坐在了沈筝身旁。

      “这是托雁风楼张老板买的药,”谢齐然解释道,“去腐生肌,涂上几次,你的烫伤便不会留疤了。”

      他拿起沈筝的手,用食指取出一块褐色药膏,仔细涂在了沈筝泛着红的皮肤上。

      谢齐然的手是冰凉的,碰到伤口的时候,沈筝并不觉得刺痛难耐,很是配合地张开了五指。她方才见谢齐然从食盒中拿了东西,却没想到是个精致的药瓶,便不解道:“是怕你的伤口留疤吗?”

      “不是。”谢齐然低着头道。

      这么快就否定了,沈筝又接着道:“不是笑话你,我想问的是,你受伤的事,是不是不能让旁人知晓,所以才找了能去疤的药来。”

      “不全是,”谢齐然闻言思考了片刻,便和盘托出,“此药难寻,本是想当作礼物送给秦靖将军,并不是想用在我身上的。”

      “......什么?”秦靖这个名字沈筝有些印象,但却不熟悉,便蹙着眉头努力回想起来。

      谢齐然用食指和拇指压住沈筝的眉毛,抚平褶皱,笑着说道:“受伤的事确实是个秘密,但是除了你,谁还敢明目张胆地解我的衣服,去确认我身上留没留疤?”

      好好的一句话从谢齐然的口中说出来,就莫名其妙带上了些别的味道。

      不过沈筝听到这句话,倒是没再生气,反而问道:“秦靖将军可是南临的守将?就是那位因和丞相在朝堂上争吵,被治了罪,无召不得回京的抚远将军?”

      谢齐然放下药瓶,点头道:“是他,不过现在秦将军还未和丞相起争端,正在南临山以南的阳城戍守。”

      “那你把药给我用了,拿什么作礼?”沈筝细细嗅了嗅手上的药膏,“这药很难得吧,不然你也不会让雁峰楼的老板去寻,那里连一杯清茶都会收二两银子,何况是能去腐生肌的药。”

      “无妨,本就是做个样子,我送秦将军什么礼物都会被他摔了。何况,张老板是我旧时识得的好友,让他再帮忙找瓶药也不是什么难事。”谢齐然打开沈筝腰上挂着的紫色荷包,将药瓶放了进去,“送给你,才算是物尽其用,毕竟秦将军不会傻到用手去抓那些冒着火的纸扇。”

      沈筝:“......”

      她不甘示弱,直接翘着手指把荷包接下来,放回谢齐然的手上:“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把包着伤口的白布扯下来给别人当滤水的料子,这个还是下次用到你自己的伤口上吧。”

      谢齐然握着荷包,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沈筝又把点心抱了过来,用没受伤的指头拿着放进了嘴里一整块,满足后问道:“沉晔是不是被你支走了?”

      谢齐然看着沈筝满嘴的碎渣,无奈地用手帮她擦掉,说:“是啊,就方才一会儿,他就揪着我问了不下十个问题,所以雨停了便打发他去外面了。”

      “哦。”

      “是又饿了吗?”谢齐然见沈筝又往嘴里放了块点心,便问道,“你煮的粥味道不错,要是还饿,我让沉晔去给你热些?”

      “不用了,随便垫点,反正你明天要带我雁风楼吃遍所有菜式。”沈筝随意解释着,却又在说完后稍一怔愣,紧接着问道,“你知道是我煮的粥?”

      “当然。”

      “......好喝吗?”

      “好喝。”

      沈筝慌乱之中咽下了一大口,被噎的生疼,说不话来。谢齐然看着她,渐渐才注意到了异常,拿过案几的茶壶倒了水,举到了沈筝的面前。

      她低头就过喝着杯中的水,每喝一点,谢齐然便把杯子再抬高一些,却控制着力度,确保不会呛到她。

      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沈筝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喝完了一整杯水,才默默说了一声:“谢谢。”

      两个人共同的沉默总是发生的猝不及防,沈筝现在也理不清方才她挽留谢齐然到底为了他,还是为了他能替她报仇,就像她也不敢确定谢齐然方才的不舍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对他谋反一事能有所帮助。

      但是,沈筝知道,哪一种原因都不会是单独存在的。

      她想要和谢齐然聊聊方才在院中说过的事情,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默认谢齐然答应了她的要求,留下来和她一起对付丞相,为她报仇。

      在理清思绪后,沈筝问道:“我们是什么打算,等你伤好了,便去找秦将军?”

      “不行,太慢了。”刚刚沉默的时候,谢齐然一直在心中算着他的计划,此刻真到要把沈筝也放进计划其中,他却有些犹豫。

      “怎么快?我该做些什么?”

      沈筝眼底的急切不会是假的,谢齐然在心中临摹着眼前人的轮廓,说道:“做我的王妃,做我的幕僚。”

      “明日我会领着沉晔去酒楼喝酒,你要拿着皇上给我们指婚的密旨去县令府大闹,说我彻夜未归,说我寻欢作乐,这些话一定要让县令府里所有的人听到,尤其是县令府里那位主簿。”

      “然后呢?”

      “然后便领着人来雁风楼寻我。”

      “然后呢?”

      “兑现承诺,带你吃饭。”

  •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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