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皇后白干的? ...
-
沈筝是提着剑走进县令府后院的。
她听了江宜玲的解释,才知道敛秋在县令府的处境。叶敛秋的嫡女身份是假的,叶夫人不愿将自己的女儿送入深宫,便在叶县令来南临赴任之际将叶家族谱上嫡长女的名字改成了叶敛秋,而她的亲生女儿叶夏则成了妾室胡氏的女儿。
叶夫人的母家在江南一带有几分声望,将女儿嫁给叶元道本是觉得他能仕途顺利,却未料到这精挑细选的乘龙快婿为官快要二十年,依旧在县令的位置安安生生地坐着。
胡氏是叶敛秋六岁时叶元道费了不少力气娶进房中的。
他当年与胡氏相恋,却在最后一刻抛妻弃女,娶了叶夫人进门。胡氏独身一人养育叶敛秋并不容易,尤其还受到叶夫人母家的打压,她走投无路之际,还是抱着叶敛秋跪在了叶元道的府前,低声下气地恳求他能收留自己的女儿。
叶元道受不了当地百姓的议论,还是把胡氏母女接入了府中。但他也向叶夫人下了保证,胡氏母女在外面可以有妾室和庶女的名分,但在府中只能是叶家一辈子的下人。
这个一辈子在叶元道赴南临上任的一刻起,结束了。
他必须要送嫡女入宫为妃,而叶夫人膝下只有叶夏这一个女儿,自是不愿意送她远行。而那时胡氏又恰巧大病一场,叶夫人便以此为要挟与叶敛秋做了一笔交换。
她的自由和母亲的命相比,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叶敛秋含泪应了叶夫人的请求,开始在南临以县令嫡女的身份与各家小姐交好,为叶夫人母家积攒人脉,以待出阁选秀的日子到来。
而她的这些努力,到头来,换得的不过是她母亲床头的一碗汤药罢了。
江宜玲的这些话,也解释了沈筝心中的许多疑惑:为何敛秋伺候人的手法如此熟练?为何她从不与自己讲起父母?为何她被贬成守着废弃宫殿的宫女时,却依旧一脸平静?
沈筝忽地就明白那日在小厨房门口遇到叶夏时,敛秋那一脸惶恐到底是为何了。
她气势汹汹地闯进县令府,在看到叶元道之时,怒火烧到了极点。那日站在谢齐然身旁的,除了沉晔便是这位蓄着胡须的文官。他那日对自己颇为不满,怕是以为她是位想攀高枝的风尘女子,这也怪不得叶夏当时敢对她出言不逊。
如此上下一气,还真是一对儿父慈女孝的楷模。
沈筝把沉毅手上宣读完的密旨交到了还跪着的叶元道手上,她指了指明黄色密旨右下角的皇帝亲印,冷漠道:“叶县令,好好读一读皇上的密旨,在这跪着想想你昨日是如何对我的,又该论什么罪名?”
叶元道方才从门缝中瞧见到这位击了鸣冤鼓许久的红衣女子后,并未认出来她是那日蓬头垢面闯入厅中的女子。他那时有些不悦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沈筝的身份不明,更是因为县令府的正厅从来不允许女子迈入,所以他才一时没控制住,稍微摆了摆脸色。
可他也最多不自觉地蹙了眉,言语上却没有敢透出半分不敬。
何况,王爷深夜赶过来,一脸醉意,丝毫不管那女子任何事。若是他知道此人便是皇上给齐王钦此的王妃,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怠慢沈筝半分。
叶元道此时最后悔的事,就是未着叶敛秋去驿站问问那些秀女,选秀之日王爷带在身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他也确实应该后悔,若他真把叶敛秋支了出去,恐怕沈筝今日也不会揪着这些小事和他计较了。
沈筝拎着的是沉毅的玄铁剑,十分压手腕,后院不明所以的侍女见了冒着怒火的沈筝闯了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朝着西侧一个厢房跑去。
边跑还边喊道:“小姐,不好了,有刺客闯进来了!”
沈筝冷笑着踹了一脚叶夏房间的门,并没有踹开,她毫不在意,拔出玄铁剑,挥手间便劈开了厢房的木门。
雕花的枣木门在玄铁剑下最多算是个练剑的靶子,破碎的木框之间,沈筝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叶夏脚下不停发着抖的敛秋。她怒极反笑,拿着剑压在了叶夏的肩膀之上,刺破了叶夏身后的屏风。
沉重又冰冷的玄铁让叶夏猛地打了个激灵,她下意识地往后缩着,她不停尖叫着,可又被沈筝杀人般的眼神吓变了调。
沈筝凑近了,才看到敛秋袖口处滴落的血和膝盖下面的碎瓷片,她玄铁剑一斜,贴在了叶夏的脖颈处。
叶夏瞬间失了声,张着嘴无声尖叫着。
刚刚跑进屋子的丫鬟见状此刻又调转了方向,结着伴朝前院跑去。
叶夏瞪着眼,惊惧使她刚刚还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手上的藤条落地,眼泪不可自抑地冒了出来。沈筝本来就盛的怒火被叶夏的眼泪浇的更烈了,她怒喝道:“你还好意思哭?再哭我就把你眼睛剜下来泡酒!”
叶敛秋刚刚被叶夏的藤条打得眼前发黑,她努力睁着眼,似是认出了沈筝,便使劲向前爬了两步,靠在屏风上,扯着沈筝的手断断续续地求道:“救......救救我的母亲......求求您...”
沈筝的心好像被沉入沼泽之中,怎么也都喘不过气来,她方才的怒火此刻全都化成了裹在她身上的芒刺。她扔下玄铁剑,蹲下来扶住敛秋,急道:“敛秋,我在这,告诉我你母亲在哪,我们去找她!”
她方才还能举得起玄铁剑的手此时却软了下去,双臂发着抖却也没能扶起已跪了许久的敛秋。
就在此时,江宜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揪住要趁乱朝外跑的叶夏,上来就扇了她一巴掌。沈筝闻声扭头看过去,除了看到面纱已被吹掉的江宜玲,还看到了已到门侧的沉毅。
敛秋快要昏厥,沉毅把过她的脉,将自己腰带中一颗蜡封好的褐色药丸喂到了敛秋口中,他扫了一眼正打骂着叶夏的江宜玲,压低声音对沈筝说道:“王妃,时辰快到了,王爷还在等您。这姑娘伤势不重,我给她喂了药,片刻即会恢复过来。”
沈筝此刻却好似什么都未听到,愣愣地说:“敛秋说要我去救她的母亲,我要去找她的母亲!”
她一说完,便即刻想向外奔去。沉毅再也顾不得礼数,站起来拦住沈筝,一向沉稳的语调中带了少见的焦急:“王妃,这些事交给属下来办,您别忘了来这的目的,王爷还在等您!”
沈筝双手捂着脸努力平复了心情,她抬手擦了擦敛秋的眼泪,把身上的玉佩解下,塞进敛秋虚软的手中,又双手紧紧握住敛秋的指节,她定下心对敛秋道:“敛秋别怕,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说罢,沈筝满怀担忧地看了一眼沉毅,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示意后,她闭了眼,吸了吸鼻子,抓着地上血红色的藤条站了起来。
她大步向外走着,路过正掐着叶夏发髻的江宜玲时,痴痴笑了笑,又冷冷开了口,语声清脆,音调沉闷,只留下了三个字:“别见血。”
县令府后院至前厅要通过靠近西墙的回廊,沈筝紧攥着手上的藤条,一路急行,半刻便到了正厅。
她横眉扫过跪在正厅下的丫鬟们,将藤条一甩,丢到了叶元道面前。
下方的丫鬟正是叶夏房中的丫头,沈筝见叶元道佝偻着身子,丝毫不敢碰那根藤条,便已经明白,叶元道应当已经知晓了后院之事。
这样也好,她原本该说的和现下要说的一并说了,也省得她再多费口舌。
县令府实在是个令人作呕的地方,谢齐然来前叮嘱过,要她脾气发得真些,现在看来这顿真火,她片刻也忍不下去。
“叶县令,昨夜雨水大了些,王爷并未回来,不知道是留宿在了哪。我担心王爷安危,连夜将整个南临城细细寻了个遍,却还是未能找到,现下只好来您这瞧一瞧了。”沈筝打断了叶元道欲要张口认罪的废话,直接道,“方才我瞧了,您家的这两位小姐,都生的不错,长眼细眉,最得王爷喜爱。”
刚刚慌张跑来的丫鬟磕磕巴巴地说了叶夏房门被劈开的事情,他知道叶夏生性顽劣,怕是昨日和他一样在不经意间惹怒了王妃。叶元道掐着自己的大腿,肠子都快要悔青,却没想到沈筝不仅仅给她按了个藐视皇家的罪名,还有一个媚惑王爷的杀头重罪。
叶元道一下将头深埋在冰凉的砖地上,颤着声音道:“王妃明察!自王爷亲临南临,下官就再没让她们出过府。”
“是这样吗?叶县令?”沈筝将那带血的藤条踢到叶元道额心抵地的位置,“我方才怎么看到您其中一位女儿拿着藤条打人,嘴里还叫嚷着另一位勾引王爷呢?”
这话确是沈筝编排的,不过叶夏可不一定没这么想过。
她瞧着方才还想辩解的叶元道突然噤了声,更加笃定了她的猜测。
沈筝自顾自拉着把太师椅坐到了叶元道前,淡声命令道:“抬头。”
叶元道僵硬地抬起头,刚好蹭过地上的藤条,上面挂着的血珠沾染到了他发间,在仰头之际又顺着额头渐渐滑下,像是一滴红泪般娇艳。
可那是他女儿的鲜血,沈筝强扯动嘴角,盯着叶元道朗声道:“既然王爷没在叶县令这,我便去旁处寻了。不过我自知容貌不得王爷喜爱,也愿成人之美,既然您这女儿中有愿意往王府钻的,那不如便收到我的房中,来日王爷若是瞧得上,便给个名分,若是瞧不上,那也别让这姑娘在外毁了王爷的名声。”
“如何,叶县令?”沈筝尾音上扬,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您说这想进王府的姑娘,是谁呢?是打人的教训痴心妄想的,还是心虚的嫁祸无辜的呢?”
沈筝弯腰拾起来地上的藤条,递到了叶元道的手上,微微一笑:“不过,倒也无妨,您是明白人,选位千金送过来便可,我也不会计较。”
自始至终,沈筝都没给叶元道任何辩解的机会,她在心底暗自算着时间,在沉毅带着玄铁剑回来的时候,她站起来顺了顺裙摆上的雀羽,语气中夹了几分不耐:“时候不早了,我接着去找王爷了。”
沈筝说完,沉毅就低头帮她拉过太师椅,在她身后低声密语了几字。在听到沉毅沉稳的声线时,沈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绕过叶元道便要离开。
就在此时,跪在远处的一人突然发声:“王妃可去过了雁风楼?”
他低着头,沈筝并不知晓他的模样,不过这个声音,她却是熟悉。
那位敢当堂质问谢齐然的主簿。
沈筝满意地点点头,语气却是有着半分惊讶:“雁...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