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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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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平岁城外就是广袤的沙原。
龙川大陆,数中州最为富庶,乌那族每一代的头领无一不垂涎南方数不尽的财宝和女人,都铁了心想长驱直入杀进中州,这一觊觎,就长达四百多年。
乌那族人工于骑射,骁勇善战,嗜血好杀戮,让历来的中州统治者做着同样无边的噩梦,但风水轮流转,到了这朝这代,大衍国君派来的一个女人,却让乌那族的头领做起了噩梦——
三年前最激烈的一役,足足战了三天三夜,平岁城以寡敌众,四十万边城将士力抗乌那百万雄兵铁骑,付出二十四万人战死的惨烈代价,将乌那大军杀得仓皇四逃,乌那人损兵折将达七十万,术真海通天大汗勃然大怒,当下就命帐中两员大将集结四十万悍兵猛将再次发起攻城战,这一夜,平岁的将士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又跟着浑身染血的女将军投身于激烈争战中,凭着哀兵坚强的信念和一股子惊人的毅力,又一次打退如潮敌军。据说,术真海汗听闻第二次败兵之讯,气得连摔了好几个酒碗,以手指天道:“本汗也不希冀谁能一时夺下平岁,只要有人能把阿澜那个属狼的女人先给本汗收拾了,本汗立刻封他做镇国大元帅,赐南边山麓最肥美的河源草地,赏加二十万……不!赏加三十万部众!”不过,自打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日子,乌那大军只要一看见阿澜挂帅亲征,连半刻的思量都不会有,直接扭头就跑。
术真海汗大下血本的悬赏竟无人有福消受。
再后来,乌那人小打小闹时来进犯,阿澜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由了底下将士们去应付,但每次凌昊出城迎敌时她必然观战,终于有一次,凌昊冲她发了火,偏偏那么巧,仅此一次的忍无可忍,却刚好被有事前去找阿澜的恩泰撞见。
对于凌昊,恩泰是以诚心相待的,无奈凌昊依然态度冰冷,爱理不理之外还总寻着机会编排他、给他难堪,次数多了,恩泰脾气再温和也到了忍耐的极限,就在偶然一次凌昊去军医处拿金创药时,两个人狭路相逢,一语不合、互不退让竟打了起来,最后双双鼻青脸肿地站在了阿澜面前,阿澜当时惊呆,嘴角抽了抽,看着恩泰是又气又好笑:“把我们中郎将打成这个样子,你也真够能耐的……”
营中有明文规定,严禁滋事斗殴,违者重罚。
在大家围在帐外偷偷猜测阿澜会怎样重罚二人时,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遵循旧例一人给几十军棍,而是让他们回去各写一份悔过书了事。
凌昊脸上挂霜:“如此处置不公,该打便打!”
在他看来,阿澜必是袒护来历不明的小子,怕那小子受不得皮肉之苦。
阿澜身边只跟着一个陆子期,陆子期张了张嘴,眼风瞥过阿澜后欲言又止。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阿澜问。
“有何干系!”
“再打伤了,唯恐费药。”
“你何曾是关心我?你分明是……”
凌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恨恨瞪视旁侧的恩泰,转身走时故意用力一把推开他,半点不顾忌要给谁面子,脸色阴得像能滴水。
阿澜目光冷厉,一举一动都落进她眼中。
“凌昊。”
斜靠在将军座上的人不动声色地端着茶盏,低头继续讲道:“千辛万苦救你,当然希望你活得快意自在。如今寻常小事罢了,你也这般冲动和好胜,这性子若改得了,我也不必看你看得那么紧了。好端端的一条命,我可不愿意你拱手赠给乌那人。”
凌昊顿足听完,走时依旧像没消气,帐帘差点被他甩扯下来。
阿澜让恩泰也回去写悔过书。
恩泰离开的时候,听到她在和陆子期说:“火头军的事,按你说的办。等晚些时候,你取些伤药,再去看看凌昊。”
纵然言语冷清,实则是关切容忍。这样的偏袒纵容,恩泰也不是第一回觉察,他看得出来,相比于别的将士,阿澜更在乎凌昊的死活。
心思沉郁地出了中军大帐,恩泰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虑着阿澜和凌昊两人间的因故,越想就越觉得心下发堵。
后来,在军医处,趁着分拣药材的空档,恩泰踟蹰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阿照:“阿照,你绝不觉得,阿澜待凌昊……似乎比旁人更亲厚些?”
阿照头也不抬地认真切着草药,朗朗笑答道:“那当然啦!凌大哥是被将军从匪徒手里救回来的嘛,之后就一直跟随着将军啊,将军到平岁城五年,他就跟了她四年,一路从普通士兵擢升到中郎将的位置,全是靠他战功垒起来的。将军向来不把凌大哥当外人看,我们也都知道凌大哥是将军的心腹,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啊!”
“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些。”
“我是说……凌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吧?他有没有意中人?有没有娶妻呢?”
这一问,阿照停下了手里的活,掐着手指算算:“他和将军,是同岁,也有二十五了。唔……大家都说,凌大哥喜欢将军,所以……”
阿照的话只说到半截,恩泰已然惊起:“他果然喜欢阿澜!那阿澜呢?”
“不知道。”
“你长不长心眼的啊?”
“你长心眼你去看啊,你去问啊,这么长舌,看将军知道以后会不会扭断你的脖子!”
“要问我什么?”一声泠泠的发问从身后响起。
恩泰顿起一身冷汗,僵硬地转过身。
阿澜进了小院的门,在光照处,她弯腰拨看了竹篾里晾晒的草药,尔后慢慢抬了头,走来询问道:“什么事情会严重到让我想扭断别人的脖子?”
“将军,他刚才问我……”
恩泰急忙扑上去捂住阿照的嘴:“没什么!就问问你凶不凶……那个……听阿照这样一说,我觉得你还是挺凶的,我决定少惹你为好!”
“是吗?”
“嗯,是这样!”
她深邃静定的眸子似乎足够洞察人心,叫心虚之人慌慌张张又无处可躲。
恩泰自己底气虚,对峙一弹指即是输,横竖逃不开,干脆脸上又是一阵滚烫。
“这么容易脸红?怪像个姑娘家的。”阿澜悠悠笑起来,“放开阿照吧,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啊?”
他转头看到满面通红、翻着白眼挣扎的小少年,吓得不轻,急急松开,一阵手忙脚乱,等想起阿澜前半句话时,惊觉抬头。
空荡荡的场院中,哪里还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