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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第六章]

      战火一烧起,竟是到八月底也未消停,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军中活跃的气氛很快沉淀起来,将军帐中的灯也开始彻夜长明。
      有时战况激烈,阿澜会亲自率兵迎敌。
      眼看着将士们个个枕戈待旦,不得踏实安歇,恩泰焦灼在心,他从不认为自己是白痴,他也常在演武场苦练,后与士兵对练,十场他可以赢七八场,可是,他几番请求上阵杀敌,也几番被无情否决。
      对于恩泰上战场这件事,几员大将都表示同意,连凌昊也破天荒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但阿澜一一置之不理,执意将其留在城中。
      当自知再无转圜的余地,恩泰选择听从她先前的安排,默默习惯做起一些琐碎的杂事:晨起采买,夜来巡城,捣药熬药,照看伤兵……
      他不知道,原来将行走在城中大街小巷时有意无意听来的传闻拼凑在一起,在战火弥漫的血光妖娆背后,他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她:
      有人说,以前的阿澜,人们唤她“鬼女”,鬼女明澜,行事诡异、手段狠辣,不喜欢与人亲近,也绝不屈从于任何人;
      有人说,在遇到他之前,她已经在江湖上独来独往很多年;
      有人说,为了他和他的天下,她甘愿变成了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武器;
      ……
      “渊沉。”
      在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恩泰心底有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却实实在在让自己觉得温暖又难过。他查过军中文书,上面记载着她到达平岁城的日子是“元嘉元年十月初六”。元嘉元年,是渊沉登上帝位的第一年。
      “顾盼眉目生风华,骏马巾帼酒气醺。”
      短短十四个字,让他心里隐隐绞痛起来:元嘉元年那个如水寒凉的寂寥深夜,她打马孤身而来,明知山路悠长险阻不甚太平,竟还喝得一身酒气,醉到倒头就能睡着的境地……
      千里迢迢,孤身一人。
      曾经惊绝江湖的逍遥客,为了那个人的帝王业,硬生生放弃了自由。
      他猜测她与他的关系,从一开始,便觉出她是喜欢他的:日落月升的僻静城头,她会遥望着王城的方向出神,神色万般平静,眼里却渐渐升腾起一层迷蒙的雾气,若不是情深,以她心性,何以至此?
      灯下独坐,指尖划过发黄的旧纸页,他笑容清寂:“骄傲情淡如她,也应是……如此一个,会将所有感情都潜藏在心底的人。”
      “将军!”
      一声碗盏坠地的脆响,安静的军营里骤然发出了凄厉的嘶喊。
      “救命!”
      “救命啊!将军疯了!”
      ……
      恩泰惊慌冲出营帐,将军帐前的空地上已经围了许多人,每一个都面色惶恐,不住地往后退,他冲到最前面,看到了阿澜。
      她穿着宽大的袍子,披散长发,双瞳赤红,表情阴狠,手中执一柄泛着血光的刀,袍子上、脸上、手上皆沾染了淋漓鲜血,那般浴血可怕而眼神木然的样子,像极了食人血肉的地狱罗刹!
      五六个上前拦阻的士兵已被砍伤,倒在地上闷声惨叫,阿照煞白着脸,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四处躲避砍杀,凌昊亦匆忙赶来,见此情状,疾步上前制止阿澜的疯狂行径,但阿澜的力气大得惊人,不但逃脱钳制,而且反手一刀砍伤了凌昊。
      “将军……”围着火盆躲藏的小少年呜声地哭,不住地抹泪,他连声恳求着,“将军不要!我是阿照啊……将军你别、你别杀我!”
      衣袂带起清风,一道颀长的身影扑向阿澜。
      阿澜警觉着侧目,手腕一转,刀光已迎向恩泰,血色的光影凛冽狠绝,恩泰在刀尖刺进他肋下的时候,以手握刀,退一步狠力将刀拽向身侧,在阿澜倾身而来的瞬间,一记手刀重击在她颈后,将其打晕之后,便吃痛抱着失去知觉的人跪倒在地。
      “快,快传军医!”凌昊不顾伤势,推开搀扶的子期和陈云山,紧忙近前,当看到恩泰怀中沉静昏睡的容颜时,他又哭又笑地红了眼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军医很快赶来,子期抱起阿澜,众人搀着阿照和几个伤兵,俱往帐中看伤,陈云山巡查岗哨做善后安排,惊惶之后,军营又恢复了以往的深夜肃静。
      凌昊与恩泰并肩立在帐外,空荡的风里,凌昊默了片刻,轻道了句:“今晚,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你的伤——”
      “我么?你身上也有啊。”他抬起手,泛着血光的刀横在眼前,他看着刀柄上的错金和刀身古篆的“裂魂”二字,眼神忽而黯淡下去了,“这样凶煞妨主的刀,她竟然日日带在身边。”
      凌昊盯着裂魂刀,神色戚戚:“这是王上给她的,她很珍惜。”
      “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裂魂不祥?”
      “这把上古凶兵,我怎么会没听说过?”凌昊盯着裂魂刀冷笑,“它好杀,嗜血,在手上用得越久就越不能掌控。王上与阿澜曾在天阵中以血喂刀,启动裂魂神煞,假如阿澜有朝一日心生叛逆,不用王上诛杀,她也定然会死于裂魂之下。但这把刀,饮血太多,煞气和怨气与日俱增,只怕不需心生叛逆,她也会在凶光中迷失心智,就像今晚这样……这般,于她而言,其实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恩泰垂目,嘴角微弯,眼里一点点地,涌起了潮热的水雾:“她就那么在乎他?他在王城里坐拥天下,身畔连她的一席之地都没有,赐她裂魂刀,然后寡情地将她派到平岁驻守,一丢开就是五年……从双十灿烂的年华,直耗到遍体鳞伤的二十五岁,她为什么肯对美丽的韶华弃之不顾,他可曾想过啊?桩桩件件,摆明了心里无她,可她依然倔强固守,哪怕渊沉让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接受,根本不会想到要去拒绝!”
      低声细语中,眼前的年轻人眸中凝着深切的不甘和痛彻,他单薄的身躯挺拔沉稳,忽而生出了强大迫人的气势,顷刻之间,便再也不似之前那般亲和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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