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15、小狄

　　此时刚换好衣服在系领结的嬴狄莫名连打两个喷嚏。
　　“小狄感冒了？”
　　嬴狄对这个称谓似乎十分动容，蓦地抬头恰好通过镜子看到了整装待发的罗竭，腿被黑西裤衬得越发修长，米白色西装外套外翻的领子是黑色，这一身穿在罗竭身上特别好看，似是量身定做般妥帖，再加上罗竭不知道从哪弄来发蜡重拾当年爱捣腾自己的心，抓了个时髦的发型，还弄了副金丝边眼镜戴上，浑身散发着斯文败类的气息。
　　嬴狄回过神系好领结，别上胸针：“我没事，走吧。”
　　“诶等等。”罗竭一把拉住即将擦肩而过的嬴狄，硬是给他摁沙发坐下，“你看看你这一身穿着多帅，怎么能败在发型上，来，我帮你弄。”
　　嬴狄欲推脱起身：“不必……”
　　“别吵吵。”罗竭不由分说又给他摁了回去，立刻凭方才看到的记忆开始给嬴狄定造型。
　　嬴狄：“……”
　　嬴狄百思不得其解，罗竭一个浙江人，张口闭口的东北腔到底跟谁学的，陆晋吗？？？
　　“罗大师，一会儿给我也整一个。”陆晋没得挑只能穿了套没啥特色的灰西，领带系得规规矩矩。
　　罗竭头也不回把发蜡朝后一扔，“自己弄。”
　　“罗大师尊重一下你的发小好吗？？？”
　　“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连澡都一起洗过，睡也睡过，谁跟你假客套。”
　　嬴狄正襟危坐，双手听到这句话之后微乎其微地揪了把裤子。
　　“等会儿等会儿，表达要严谨，是盖棉被纯吹牛的睡觉，不是睡过，ok？”
　　“哦，差不多。”罗竭心无旁骛，沉浸在造型中。
　　嬴狄的拳握得更紧了。
　　陆晋似是感觉到了气氛逐渐凝重，闭嘴不再继续发言，迅速摸了把发蜡，远离危险地带自己捣腾去了。
　　“好了。”罗竭目不转睛盯着嬴狄看，果然跟那时在人群中的一模一样，这世上会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嬴狄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一缕斜阳恰好透过玻璃窗穿进来，照在嬴狄的侧脸上，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洒满了余晖，正因无措的视线而轻颤，半晌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重新迎上罗竭意味深长的眼神。
　　“干嘛盯着我看，怀疑我吗？”
　　罗竭挑了挑眉，手在下巴摩挲片刻，表情变得很严肃，就在嬴狄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时，他却只说了句——
　　“你真好看，我笔下的男主角瞬间都有了脸。”
　　嬴狄被这句话杀个措不及防，愣了半晌：“你不是写言情小说的吧？”
　　“不是言情小说主人公就不能有个感情线了？”
　　陆晋耳朵竖得老长，远远飘来一句：“人家意思是你个写悬疑灵异的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恶心的骚话。”
　　“怎么不行？想当年也是纵横情场……咳，回去就让他们谈恋爱！”
　　嬴狄默默起身自顾自走了，看似无动于衷，罗竭却感觉这天莫名阴沉了几分。
　　“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人家怕是被你恶心走了。”
　　罗竭捡起个发蜡罐子就朝陆晋丢过去：“就你话多，哪天铁树开花才有意思，不急。”
　　陆晋站在镜前刚捣腾完，身手敏捷朝旁边一躲，发蜡罐子砸到镜子上竟把镜子砸得四分五裂。
　　“要死啊！罗竭你谋杀发小！”
　　“我的乖乖……”
　　陆晋疑惑地看了罗竭一脸震惊，回头一瞧原本的镜子破碎，现在呈现在眼前的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令人胆颤，仿佛稍一触碰便会被它吞没，落得个尸骨无存。镜子的碎片散落在地，刚好残缺地映照着陆晋难以捉摸的神情，散落了一地的阴霾，说不出的阴森。
　　“小陆晋你快过来！”罗竭想到方才还在这个黑洞跟前徘徊就不禁一阵心悸。
　　“没事，老罗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陆晋不听劝反而转过身又离那黑洞近了几分，凝目打量着。
　　“我是担心你好吗？？？”
　　又来了，这种陌生感又来了。从碰到陆晋到现在，无数次疑云绕在罗竭心头，时常不安会尤为强烈，就比如此时，他看着陆晋的背影，从背影都能察觉出陆晋现在的状态有古怪。
　　“我们先去找嬴狄吧？”
　　“你去吧。”
　　“不行你……”
　　“指不定那个管家随时会来，或者别的什么人。我在这守着，你去找嬴狄。”陆晋头也没回不由分说。
　　“我都说了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
　　“快去！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你就别操心了，不就一个洞。”
　　罗竭欲言又止，扶额：“那你千万别轻举妄动，我去去就回。”
　　陆晋点点头，对罗竭一笑。
　　嗯，那该死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罗竭咬咬牙掉头就走，门碰得没控制力道，带起扬洒的尘埃，在看不真切的那一束光中游荡。
　　陆晋目送罗竭急匆匆离开后，又重新面对那个黑洞，手沿着镜框来回摩挲，一不留神被残渣划开了手，伤口冒出血珠，陆晋只是毫不在意地伸舌舔去，将血液细细品味。
　　然后一纵身没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