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16、谢子彧

　　潋芳阁开业这些年来什么大风大浪也都经历过，毕竟表面上做着吃喝玩乐的正经生意，背地里的营生众所皆知，有心人必然会知晓，无心的哪怕是知道了也不会蹚这浑水。据说幕后老板是个神秘的大人物，但到底是谁却无从得知。
　　潋芳阁的地下赌场不定期会有头彩竞拍，几位楼阁之上的都是贵客，身份特殊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东南西北几家，最活跃的就是东南，西家极少出手，但北家就比较奇怪了，从未见其出手过，每每都静得像缺席一样。
　　众人只见睡莲口出狂言，都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视线往北面楼阁望去，灯光本就昏暗，光线勾勒出一个大致的楼阁轮廓，其余的大多都看不真切。
　　司仪脸色乍变，急匆匆朝睡莲走去——
　　就是现在！
　　睡莲暗自拨动手上戴的戒指，一身装备都不知所踪，幸好最重要还在。就在司仪靠近铁笼的瞬间，睡莲一下子将手伸出铁杆缝隙，一把扣住司仪的脖颈猛地往后带，让司仪的脑袋和铁栏杆来了次亲密无间的碰面，司仪武力本就不高，这一下撞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气还没有喘上一口，只觉得动脉处一刹冰凉酥麻随即失去知觉重重摔倒在地。
　　“刺激。”睡莲唇角轻勾，眼神染上半分戏谑，她把刚用来作案的戒指又轻轻一拨，拨回原来的方向，一根小针被藏了回去。
　　远处的打手反应过来忙从四面八方奔向高台，可惜高台难登，睡莲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栏杆的缝隙中缩成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钻了出来，然后站在原地活动活动筋骨又变回了原来纤瘦高挑的身子，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转过身扫视一圈，对着那群已然傻眼的打手和群众，抛去一个飞吻。
　　美色飞吻显然没有颠倒众生，因为鸦雀无声半晌后人群爆发出一声：“鬼啊！！！”
　　人们开始四处逃窜，但该付钱的还没付，欠赌场巨款的赌徒不在少数，打手们兢兢业业拦截着他们，虽然这批人武力值有点水，但对付这群乌合之众是绰绰有余，在就业问题上，他们还是很敬业的，被吓到归吓到，忠心犹存。
　　“潋芳阁老板挺聪明嘛，真会选人节省成本，果然家大业大还是有原因的。”睡莲抱胸好整以暇看着热闹，此时一片混乱，没人顾得上她，正准备开溜时——
　　“叮——”这次的铃音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尤为清澈，并且像风铃那般余音绵延，硬是在如此诡异的场景中平添几分梦幻，只见北家阁楼之上烛火兀自燃起，花灯星火交错朦胧美丽，阁楼的样子也与另外几家截然不同，说不出的朴素却又不平凡，用低调奢华这个词大致可以形容了。
　　雕花的窗框，窗纸处隐约映出一个人的轮廓，五官十分立体，他正在慢悠悠地喝着什么。
　　“原来北家有人啊。”
　　“是啊是啊我来这么久了还以为这楼根本不存在呢！”
　　“你说这里头会是谁啊？”
　　众人停止掐架，视线聚集在了北家，议论纷纷。
　　“呵，终于按耐不住了？不装死了？但是很遗憾地告诉你。”睡莲冲北家阁楼作了个揖，“告辞，老娘不奉陪了。”
　　“等等。”北家主人开口声音如春日微凉的溪水般暖意犹存，“你不妨听完我的筹码再决定去向。”
　　睡莲作为一个声控刚听人开嗓耳朵就不由竖起几分，巧就巧在这声线是她最爱的那种，一听就是个0.7，只是……有点说不出的耳熟。她停下脚步静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也知道你想找人。”
　　睡莲一愣：“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信任你，你凭什么要帮我。”睡莲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身影。
　　北家主人似是知道睡莲的一举一动，侧脸回望，“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小丫头，不是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的，我只是恰好高兴罢了。”
　　睡莲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你不敢吗？”那人轻声嗤笑，“原以为你与众不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睡莲脸皮虽厚，却是一个特别要强的性子，这番被人当众贬低简直奇耻大辱，而且她看不惯这人一副自大狂妄的样子，“有何不敢？我只是怕你近距离接触我之后被迷得七荤八素非要娶我当老婆罢了。我，偷心的贼，出了事概不负责。”
　　“大可放心，你太嫩了，我没兴趣。”
　　干！
　　睡莲内心怒爆粗口，表面上风平浪静，“那最好不过。还不快来请姑奶奶上去？”
　　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低笑耸肩，他略一挥手，帷幕之上便缓缓落下绸缎，飘然悬在睡莲跟前。
　　“请吧。”
　　“你还真不怕我摔死。”睡莲翻了个白眼，果断一把抓住绸缎然后一跃而起，身子腾空旋转，舞出优美的弧度，整个身子便稳稳地缠在了绸缎上，刚稳固片刻绸缎就动了，连人带布往北阁楼方向滑去，在窗沿停住。
　　窗棂微颤，那人开窗的同时飞出一个茶碟将绸缎割断，就在睡莲失重的瞬间被拦腰抱起跌进一个怀抱，随即被带进窗内。
　　这个角度刚好将无数道意图窥探的视线皆数打回，根本看不见北家的真面目，窗子又重新紧闭。
　　睡莲虽然行走江湖多年艺高人胆大，但遇到这么刺激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刚刚要命的瞬间没惊叫出声可谓是心理素质十分强大了，换做其他同龄人，早就满脸鼻涕泡哭爹喊娘。
　　她一直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美貌。
　　“你他妈！想谋杀老……嘶！”一个娘字硬是打碎了吞回去，她刚抬头打算骂这人祖宗十八代，在看到对方相貌的时候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花容失色。
　　她从未想过自己懂事之后会再像现在这般失态，此刻她竟然见到了此生除师兄外唯一敬畏的人，也是让她留下终生遗憾的人。而她现在就在这个人的怀里，被他抱着。
　　“师父？！”
　　那人面不改色，微微挑眉。
　　睡莲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她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地伸向那人的脸庞，咫尺距离又顿住了，不敢触摸，好像一碰就会烟消云散似的。
　　“在下谢子彧，敢问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