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降临[无限]》氿鲸

17、北区公墓

　　黑色铁艺对开大门目测高超过三米，宽约十米，造型简约大气的铁艺百合花镶嵌在栏杆之间，整体造型典雅庄重。视线范围内没有类似门铃的装置，铁门也是将将关上，并没有上锁。

　　林笙打量了一会，抬手一推，在感受到铁门的沉重时也惊讶地发现，这么重的门竟意外好推，只要给予足够的动力大门便应声开启，没有发出一声杂音。

　　「虽说应该没什么人来公墓闲逛，但这也太不设防了吧？要不先在附近逛逛？」

　　有本事长腿自己逛去。

　　一如既往地无视副人格，林笙径直走到白色的门房小屋前，抬手敲门。

　　很快，屋内便传来拖着腿走动的声音，门旁的窗户猛地推开，一位看起来大约六十来岁，满头白发，身材却意外壮硕的老人不耐烦地吼道：“敲敲敲，敲什么敲？要看谁自己不会去啊？还要我一个瘸了腿的人带路吗？”

　　一通大吼后，他才定睛看向林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是满满的疑惑：“你是谁？”

　　这个问题……林笙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礼貌问好：“你好，我想找一个人。”

　　“找人？”老人如鹰般的双眸上下打量着林笙，“找人找到墓地来了？这里除了我，只有死人，还是说你要找的人死了？”

　　林笙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老人看了林笙好一会，低头拿出一个掌上电脑，顺手又摸出一副老花镜戴上，语气满是不耐：“名字！”

　　林笙注视着老人，口齿清晰地说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顾放。”

　　听到这个名字，老人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依旧是那副不好亲近、脾气暴躁的模样，眉间的悬针纹深刻如天堑，哪怕带着老花镜看着也和慈祥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用的掌上电脑是专为老年人开发设计的全功能型号，手写输入，输入顾放二字再按个回车键，最多耗时五秒。

　　然而老人花了足足十五秒，才不耐烦地抬头：“没有！”

　　林笙看了眼老人手中的掌上电脑，没有提出查看的要求，转而问道：“那我能进去看看吗？”

　　老人烦躁地挥挥手：“随便你，不觉得渗得慌就行！”说完，他粗暴地拉上窗户，眨眼间就不见人影。

　　「不就是一个看门的吗拽个屁啊！要我早把他门牙打出来了！妈的顾放果然是随便写了个地址，这下上哪找去？你进来看这些破碑干嘛？」

　　林笙顺着小路走到一个白色的墓碑前，先看了眼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墓碑，以及碑前新鲜欲滴的百合花，然后才将视线落到刻字上。

　　千古流芳
　　原籍川省成市青凤区青草街
　　故沈翔飞之墓
　　生于新历一零八年七月九日故于新历一三九年三月
　　友周长业敬立

　　立碑人不是父母亲人，而是朋友，除了原籍和出生年月，就连死亡日期都不明确。林笙眸光微闪，走到下一个墓碑前。

　　这块墓碑的信息比上一块要详细，死亡日期精确到日，并留下了已故之人的遗言。

　　[希望世界和平。]

　　没有牵挂，没有遗憾，只有一句烂大街的祝愿，有种说不出来的哀伤。

　　林笙继续往前走，第三块墓碑又回到了第一块墓碑的简洁，然后是第四块、第五块，直至第十块。

　　这些墓碑的共同点是都由朋友立碑，没有父母亲人，大多数信息简单，少数几块在放骨灰盒的石阶上刻了遗言，却无一例外地表现出同一种情绪——

　　豁达。

　　[希望世界和平。]
　　[天气真好。]
　　[别忘了喂猫。]
　　[食堂的米粉帮我多吃几碗。]

　　看着第十块墓碑上用楷体雕刻，并打上双引号的遗言，林笙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因进入夏季天黑得晚，这些墓碑反射着昏黄的天光，就像一丛丛篝火，不刺眼、不烫人、亦不阴森，默默闪烁着微光。

　　怔怔地盯着墓碑看了一会，林笙提着手提袋转身朝着公墓大门走去。

　　「嗯？你终于看够了？真不知道这些墓碑有什么好看的，长得都一模一样，信息量又少，能看出个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

　　墓碑制式一致，可能是公墓要求，算不上什么特点。但十个墓碑，有七个立碑人都是周长业，就足以说明这些人大概率来自同一个单位或组织，否则不太可能由同一人立碑。

　　所有留有遗言的墓碑，墓主人死亡时间都能精确到天，没有的则只到月，说明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死亡时间不确定，说不定尸体都没找到，自然就没有遗言。

　　另外就是那位看门大爷。

　　林笙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白色小屋，发现窗户里没有一丝灯光透出。

　　晚上七点过，哪怕天光还算明亮，房间内还是光照度不够。尤其对于眼神不好的老人来说，不开灯的话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可那栋白色的小屋和那些墓碑一样安静，没有灯光的窗户就像放骨灰盒的墓穴，黑暗而冰冷。

　　之前他来敲门时，老人应门的态度虽十分恶劣，说话的方式却很随意，看清他的脸后反而开始询问身份，说明来这个墓地的人都是熟面孔，印证了他从立碑人总结出来的信息。

　　手写输入的掌上电脑，五秒就能出结果，老人的手指却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那十秒里，这位看门大爷在想什么呢？林笙很想问问他，却也明白他什么都不会说。

　　走出北区公墓的大门，林笙在回身关门时又看了眼白色小屋，然后转身朝环城高速走去，准备打的去预订的酒店。

　　「接下来怎么办？怎么查顾放的行踪？地址不起作用的话，难道要大海捞针吗？」

　　林笙坐上出租车，报了酒店名字后拿出手机查询“北市国际贸易集团有限公司”的地址，脑子里副人格像个没脑子的尖叫鸡。

　　「对哦！从顾放的工作单位入手！好好好，等找到顾放，放我出来十秒如何？五秒？」

　　呵，做梦。

　　出租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北区公墓守门人小屋终于亮起灯光。

　　不大的房间里，看门老人坐在面朝大门和窗户的沙发上，面色阴沉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此时正站在门边的女人。

　　“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别忘了联合政府法。”

　　女人移开摁在开关上的白皙手指，转身看向老人。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面容姣好，年龄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看着都和坐办公室的白领别无二致。

　　她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微微偏头看着老人，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老人被她看得心头火气，拍着沙发扶手中气十足地大吼：“联合政府法规定，‘拉普拉斯’仅为应对神国降临收集必要信息，任何个人、组织或政府都不得擅自驱使它！知道吗！”

　　面对老人的指控，女人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黄铜制的钥匙，转身插向电子门锁。

　　黄铜钥匙造型古朴，一看便是远古纪元的产物；而守门人小屋尽管狭小，配置却很高级，门锁是纯黑面板，没有锁孔，仅有一个门把手。

　　黄铜钥匙和电子门锁，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世纪产物，却在接触瞬间奇迹般融合在一起，一轮金芒顺着黄铜钥匙扩散至整扇门扉。

　　待金芒散去，女人手腕一转，只听见咔嚓一声，门应声开启，露出的景色却不是萧条寂寥的北区公墓，而是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布置得很温馨，白色的家具、可爱的摆件，和狭小压抑的守门人小屋形成鲜明对比。

　　眼看女人走进办公室，拔下黄铜钥匙就要关门，老人厉声道：“花叶！别忘了当年是谁救的你！”

　　花叶动作没有一丝犹疑，反手关上房门，由黄铜钥匙建立起来的联系瞬间断裂，也将老人的嘶吼声尽数斩断。

　　看着熟悉的办公室，花叶在短暂的愣神后，从门旁的衣帽架上取下挎包，然后转身握住门把手，边开门边将黄铜钥匙往屋内的地板上一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几乎是在她关上房门的瞬间，办公室内就传来了噼里嘭啷的撞击声。

　　听到这个声音，花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流露出一丝心痛。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表情，走到走廊尽头，敲响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门内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花叶推门而入，便看到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正拿着一个小喷壶细细浇灌花架上的花。

　　此时窗外天色昏沉，北市的夜景因此凸显出来，在整面落地窗形成的画框中，勾勒出一幅繁华盛景。

　　老者便在这样的背景前侍弄花草，端的是悠闲自在。

　　直到花叶在办公桌前站定，老者才慢悠悠地拿起胸前挂着的老花镜，在眼前比划着看向她。

　　“唔，原来是小花啊。”老者很是富态，圆圆的脸上眼睛微眯着，像是常年睡不醒的猫。

　　看清来人是谁他便放下老花镜，低头继续摆弄心爱的花花草草，十分随意地问：“怎么样啊？”

　　花叶从挎包里摸出手机，低头打了一会字，然后按下播放键，一道电子合成女声顿时在屋内响起：〔常教官给我背了联合政府法，还要我别忘了当年是谁救的我。〕

　　“是吗？”老者轻笑一声，“他以为我会让拉普拉斯监视那小孩？我要是有这本事，还需要派你过去吗？这个小常啊，还是老样子，脾气爆不爱动脑子。”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只要他没泄密就好。那个小孩什么反应？”

　　花叶低头打字：〔他逛了墓园，我推测他可能会来公司。〕

　　听到这句话，老者动作一顿，好一会才叹了口气：“我记得一年前就是他报警说顾放失踪的吧？唉，也是个可怜人。来就来吧，你跟前台打个招呼。”

　　花叶应下，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老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提醒般低语：“都一年了啊，他怎么突然想起要找人了？”

　　花叶神色一凛，五指翻飞：〔需要我去会会他吗？〕

　　“不用，那么多军警系统转过来的同事，哪用得着你？拉普拉斯使不动，安个小玩意还不简单吗？别跟着你那个老教官学，脑子一根筋不带拐弯的。”老者放下喷壶，转身看向花叶，不过因为脸颊有肉又高度近视，实在看不出他在看哪，只能从朝向大致判断。

　　“小花啊，别把小常的话放在心上，顾放被邪神引诱背叛了SAC，已经不是当年救你的那个人了。不要有心理负担，早日将他抓捕归案才是正途。”

　　听见这句话，花叶脑中几乎是反射性地浮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踏着火光对自己伸出手的少年，年轻而英俊，沉默且倦怠。

　　花叶垂下眼睑，遮住少年的身影，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老者目送她走到门口，模糊的视线里，除了大面积的色块，便只有门上监控闪烁的小红点格外醒目。

　　待关门声响起，老者收回视线，转身拿起小喷壶，继续悠闲地给花草浇起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