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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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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如钩,屋中燃着暖炉,但霜气仿佛避开了暖意,凝在卫婉的面颊上。
她面上血色极淡,愈发显得眉目哀婉,像被大雪压过头的寒梅。暖被没能遮挡住的锁骨显得清瘦,颈窝里淌着溶溶月光。
明月端着药碗进来,走到床榻边上,轻声道:“殿下,药熬好了。”
符纪接过瓷碗,滚烫的碗壁炙手,他浑然未觉,哑声问:“什么时候病成这样的?”
明月咬了咬唇,说:“王妃的身子到了秋冬就是这样,断断续续的,总会发烧或者手脚冰凉。”
符纪启唇,他想问为什么没告诉自己,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问不出口了。
符纪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称得上懊恼的情绪,如果不是抓住了蛛丝马迹,可能他和她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绿珠见到他,恐慌万状地说明了情由。得知她身陷危难的那一刻,符纪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即使在沙场上斩了上百首级,杀到长刀卷刃,他的心都没跳得那么快过。
如今他无比庆幸她的聪颖和机智,那间还未开放的书房和不存在的玲珑簪让绿珠迅速明白了卫婉隐晦传达的处境,而她也凭借那把被他放在床帐一角的匕首,为自己在符纪破门前争得了时间。
蒙面人被俘获后想咬舌自尽,但被符纪亲手卸了下巴,没多久便招了,承认自己是符昊派来的。
而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卫婉是清白的,如果她和符昊之间是里勾外连的关系,那么她应该选择包庇而不是因被挟持而反抗。
卫婉只觉得身子很沉,沉得让她只想继续睡不想醒来。但鼻尖总有股熟悉的味道,夹杂着浓烈的药味。
梦中的她更真实,知道是药,但因为太苦涩不想张口,皱着眉翻了个身,于是盛着药汤的东西拿远了,她被人抱了起来,那股熟悉的清幽香气逼近,紧跟着有柔软的东西覆了上来,力道却很霸道,她的牙关被撬开,苦涩的药渡到了她的口中。
卫婉想要挣扎,但是手很快就被按住了。她感觉有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脸侧,等药味的苦涩慢慢散去,她才重新沉沉地睡去。
卫婉醒来时已经是子夜。
她意识逐渐回笼,待想起昏睡前的事情,卫婉猛地睁开眼,撩开眼前的纱帐。
寒气扑面而来,她和坐在床榻边的人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惊喜:“你醒了。”
符纪倾身,卫婉却下意识地往后靠,让他伸手的动作落了空。
正是夜深时分,窗外响起乌鸦粗噶的叫声,卫婉转过身,重新面对着墙躺下。
现在这样的状况,她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什么,索性眼不见为净。
卫婉才闭上眼,一条手臂突然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身,符纪整个人贴在她身后。
他替她挡住了那些许寒意,把她抱在怀里。卫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冷吗?”他低声问道,说着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不少。
卫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自己先保持默不作声。结果身后的人也不吭声,就从背后牢牢地抱着她,甚至不带动一下。
卫婉到底没能坚持住,她耐不住动了几下,忍耐地说:“殿下,我要睡了。”
“嗯,我抱着你睡。”
卫婉扯了扯枕巾的角,低声说:“不用,这样我睡不着。”
符纪沉默了一阵,手臂收紧,在她耳后闷声道:“对不起,都是我误会了。”
卫婉心尖一颤,她没有作声,但被冷待和禁足多日产生的委屈,还有那么一丝抵触的情绪在胸口蔓延。
她咬着嘴唇,半晌也没说话。
她的身子突然被他扳正,他用手将她的手腕压在枕头上,卫婉试图挣开但是动弹不得。
她眉头紧蹙,脸微微涨红,一边挣扎一边道:“殿下请放开我。”
卫婉力气本就不大,再加上病中气虚,挣扎到一半咳了几声,符纪立刻松开了她的手。他在她身上伏了一阵,才慢慢直起身。
卫婉慢慢止住气息后,她没看他,抿着唇下榻,去了趟浴房,也把口中的药味都漱去了,然后重新回到床上。
灯熄了,卫婉闭着眼,她一开始没有睡意,符纪身上的气息太过明显,这些日子卫婉都是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一时竟然有些难以适应。
但最后困意还是一点点涌了上来,卫婉渐渐睡熟了。
后半夜的秋风好似无法餍足的巨兽,无止休地搅动着夜色,窗外风吹叶动,萧萧声不停。
符纪听到了卫婉口中的碎语,他倾过身,听到她低低地喊冷。
卫婉没有醒,只是在呓语,符纪其实一直都没睡着,他从床榻上坐起身,片刻后褪掉身上的中衣,只着亵裤。他撩开卫婉身上盖着的锦被,从背后将人抱在怀里。
符纪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加上运了内力,卫婉在睡梦中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符纪只抱了一会儿,她便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缩在符纪的怀里。
黑夜中,她的身子软得像水,却实打实地填进了他胸口缺的一部分。
卫婉一到秋冬手脚便是冰凉的,迷迷糊糊的以为抱到了暖炉,忍不住抬手揽住符纪的腰,符纪也闭上眼,就这么抱着,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愉悦,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翌日一早,卫婉缓缓苏醒。
她只觉这一觉睡得极舒坦,以前夜里总是瑟缩成一团,睡得也不算安稳,这一觉醒来,觉得四肢通畅得很。
但是很快,卫婉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缩在符纪的怀里,手还搭在对方的腰上,掌心下是硬邦邦的腰肌和腹肌,两个人呈面对面的姿势,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某人的睡颜。
皮相是最惑人的东西,面前人的相貌更是世间少有,卫婉怔愣了一瞬,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模模糊糊地记得昨夜觉得身边有块热源般的东西,就那么靠了过去,谁知道是楚王殿下活生生的肉.体,暗自懊恼,立时便想要挣脱。
但符纪的手臂把她的腰箍得足够紧,卫婉的力气与他相比差得太远,想要挣脱无异于蜉蝣撼树,再加上她并不想惊醒对方,免得面对面尴尬,结果就是自我折磨了半晌也没能挣开,脸颊也微微涨红。
卫婉缓了缓气息,片刻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符纪的腰侧轻轻挠了两下。
果然,符纪的身子稍稍一动,钢铁般的手臂很快松开了稍许。
卫婉见挠痒痒的方式起了效,忙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跑去浴房。
她的脚步才从房中消失,床上的人立刻睁开了眼睛。
符纪将手下移,触到了强烈的冲动。这种感觉很陌生,他喉结微微滚动。
长久身在刀口舔血的处境中,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符纪都会惊醒,在卫婉醒转的那一刻他的意识跟着清醒了。
他感觉到她想要挣开,但是被轻轻推拒的那一刹那,符纪胸膛中突然有了浓烈的留恋和不舍。
当她伸手在他腹部轻挠的时候,符纪感觉到血液在往一处奔涌,下意识地便放松了力气。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情.动,但并不排斥。
符纪坐起身,皱着眉向下望。
不过,还是有点麻烦。
……
昨夜未能沐浴,卫婉一起来就进了浴房,在盛满热水的浴桶中待了许久。
等她缓缓回到寝屋,发现人已经走了。
绿珠在卷窗帘,她对卫婉说:“殿下回大营去了。”
卫婉嗯了一声,绞着头发的同时反而松了口气。
昨夜符纪回来得突然,当然,若非他回来得那般及时,兴许她还没法顺利脱身。
后来符纪说的那段话,卫婉知道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证明骨灰瓮那事非她所为。
然而卫婉听的时候心里是发冷的,这次被误解,以后未必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有这一次,也就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她不可能次次都寄希望于符纪一定能够发现真相,然后还她清白。
说到底,他没有给予她信任,她也没有那么软的心,这么快就能不计前嫌。
那日他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卫婉几乎可以肯定那一刻的符纪是起了杀心的。
一大早醒来,发觉自己身在符纪的怀里,卫婉着实有些不适应,感受到来自他身上强烈的气息,她就觉得浑身紧张,又恢复了最初面对符纪时常有的谨慎与忌惮,于是匆匆逃开。
卫婉在浴房的时候还在苦恼,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他。
如今反而好了,人直接走了,也就不用面面相对无言,徒增尴尬。
卫婉将湿发盘起,梳齿上落了几根长发,她把头发捻下来,看着其盘绕在手心,思绪却又不自禁地回到了昨夜,想起了符纪伏在自己身上凝视着她的神情。
他那张挑不出任何缺陷的面孔上流露着的情绪是小心翼翼的,漆黑的眼眸清冷又澄澈,莫名让人觉得无辜得很,好似误会了她,冷落她许久的是其他的人。
发间的水珠顺着面颊滑落,掉在手背上,卫婉才回过神,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沉浸在昨夜的气氛中,连心绪都有些动摇。
她抿着唇,将缠绕在指尖的头发扔到一旁的杂物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