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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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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聆涛略一迟疑,淡淡道:“还是等姑妈回来,我亲口告诉她为好。”说完伸筷夹了一只蒸虾到碗中,只顾吃起饭来。阿雨瞪大眼睛瞧着祝聆涛,一时竟说不出话,只好满心不乐意地埋头吃饭,三个人谁也不做声,气氛十分沉闷。
祝聆涛这顿午饭却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只是普通的蒸虾和两盘青菜豆腐,但滋味甚佳,似乎比“临江仙”的名菜更合他心意。也不知是因为确实饿了,还是因为姑妈家的饭碗太小,他竟然一口气吃了两碗,只觉自离家以来,就数这一顿吃得最为舒适。阿雨虽然对祝聆涛爱答不理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见他如此喜欢吃自己烧的菜,心中也有几分得意。
吃过午饭,祝聆涛继续欣赏堂屋中的山水画和对联,竟是越看越觉得喜欢。这时只见阿雪和阿雨各挽一只藤编的大篮子走出门去,篮子里堆着几件衣裳。祝聆涛尾随她们来到门外,两人将篮子放在溪边,在溪水中洗起衣裳。水声汩汩,两人边洗衣边低声说笑,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大段嫩藕般的玉臂。总算祝聆涛从小读的是圣贤书,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这才好不容易将视线拉回堂屋中的对联上。
等到日头偏西,姑妈仍未回来。阿雨到房中拿出一本陆羽的《茶经》,让祝聆涛权当消遣。他正随手翻看,忽听屋外阿雪的声音道:“阿雨,师父回来了。”随即一中年妇人推门进屋,气哼哼地道:“来找我的人在哪?”祝聆涛赶忙上前施礼,自报家门。祝月蘅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就是我哥哥的儿子?哼,果然有几分相像,劳你们一家子惦记,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祝聆涛也曾隐约听母亲说起,姑妈与父亲积怨极深,只得硬起头皮道:“侄儿特来探望姑妈,希望将姑妈接回华山,颐养天年。”祝月蘅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爹当年前没能把我气死,现在居然又想起我来了,你们一定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是不是?!”祝聆涛还想再说话,阿雨忙上前道:“师父消消气,这么热的天,别和他们一般见识。阿雪,快给师父倒茶。”边说边推着祝聆涛到了门外。
祝聆涛眉头微蹙,一言不发。阿雨道:“师父就是这毛栗子火爆的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你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侄子,千里迢迢地来了,她心里疼你还来不及呢。放心,到晚上保证好了。”
吃晚饭的时候,祝月蘅不停地给祝聆涛夹菜。祝聆涛生怕再惹火姑妈,索性一言不发埋头苦吃。祝月蘅却道:“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过完重阳再走。但让我回华山的话休要再提起,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祝聆涛嚼着满口的菜抬起头,见姑妈虽然语气冰冷,脸色已不像刚进门时那般严峻。再看阿雪和阿雨,两人都抿嘴直笑,阿雨还冲他眨眨眼睛,好象是说:“雨过天晴了,放心吧。”
祝聆涛在双珠谷中住了几日,每天读读书,散散步,喝喝茶,练练武功,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吃的饭食仍是些简单的青菜豆腐、茄子豆角等,荤菜只是偶尔添个蒸虾或煎鱼。虽粗茶淡饭,但烹调得十分可口,祝聆涛吃得大为满意。他嘴上不说,心中却在暗暗赞赏阿雨的烹饪本领。
这日吃过晚饭回到卧房,看了一回书,天已近定更时分。忽听远处传来如泣如诉的琴声,宛转悠扬,十分动人。祝聆涛走出屋外,听得琴声是从山谷中传来。于是借着淡淡的星光,摸索着脚下湿滑的小路,渐渐走入谷底。
走出里许,在路旁巴掌大的空地上发现一架葫芦和一架四季豆。再走数步,琴声忽然停了,只听到不远处叮叮咚咚的水声。祝聆涛正在迟疑,谷底已经有说话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听得阿雨的声音道:“这曲子改得越发好听了,比上个月那首《蕉窗夜雨》的琵琶曲更胜一筹。”语声在暗夜中听来,如银铃般悦耳。
阿雪道:“再添上一段,就可完成了。拜托你取的曲名,想好了没有?”
阿雨道:“还没有。”顿了片刻又道:“就叫《幽咽曲》如何?”
阿雪道:“不好吧,这名字太悲了。”
阿雨叹道:“这隐珠瀑本就如临空洒泪一般,我还是喜欢叫它幽咽泉。何况你这次的曲子比先前那些都更添幽怨。莫非还是为了婚约的事?”
阿雪沉默良久,长叹道:“阿雨,我该怎么办呢?”
阿雨道:“我也说不上,但你无论如何总该设法见见他吧?”
阿雪似在信手拨弦,发出铮铮的轻响,幽幽道:“即便见上一两次又能怎样?和掀了盖头才见又有何不同?真想不通师父怎么会随随便便将我许配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阿雨,真怕将来你也免不了这一步。”
阿雨叹道:“我?如果师父真的逼我,我宁肯谁也不嫁。”
两人都默然半晌,阿雪又道:“阿雨,你真的喜欢祝师兄?”
祝聆涛这一惊非同小可,脚下一滑,竟险些发出声响。此时饶是他定力再好,也忍不住不听,于是又悄悄凑近几步。听阿雪笑道:“你究竟喜欢他哪条?定是祝师兄爱吃你烧的菜,才让你引为知己吧?”阿雨轻轻一笑,道:“这算什么?难道你不爱吃吗?”“哦,那一定是看中人家长得清秀了,对不对?”“阿雪,你乱猜什么?咱们雁荡山虽然高人隐士不少,可是我竟从来没见过这么清雅的人物。虽然他整天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但看得出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阿雪试探着道:“你告诉他没有?”“当然没有,当面怎么说得出口?”阿雪道:“也对,祝师兄是个文绉绉的大家公子,和山下那些愣头小子可不一样。”阿雨又道:“更何况,退一万步说,师父这关就先过不去。”“是啊,我隐约听师父提起过,她青春守寡,孤苦一生,全是让她哥哥害的。”隔了半晌,阿雨叹口气道:“过几天就是重阳,祝师兄也快走了。但愿他走后,我能把这件事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