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与暮之恋》第二季》茜之舞

22、最后一支华尔兹

　　黑暗荫蔽的午夜，是感情最为脆弱隐秘的时刻，江凝夏闭上眼睛不明思绪相继涌来。

　　镜头一帧帧回放，时间的灰烬记忆的荒野，如同光雾般在心灵环绕掀起绮丽的波澜而冲突不断。

　　那是失去灵魂的一夜，那场濒临死亡的恐怖体验，超出她以往所有恐惧的总和。

　　时间无法治愈全部创伤，那场黑暗之灾没有销声匿迹仍然喧嚣不止，作为车祸的直接受害者，她不可能没有一丝体察和触动，重返哈瑙无疑是一场心灵折磨，不仅带来情绪创伤也带来全新的启蒙。

　　但记忆却诡异的发生了断层，她困惑那丢失的一环去了哪里？

　　她从电脑中调出一首音乐，熟悉的旋律如漫溢的海水向她推送记忆的画面。

　　这首乐曲成为心灵指南，将那一夜发生的重要轨迹在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区域清晰地勾勒出来。

　　她试图用记忆填充的方法读取那个夜晚惊心动魄的场景，还原当晚发生的一切。

　　七年前一个沉寂阑珊的秋日夜晚，为纾缓抑郁的心情，江凝夏受邀赴哈瑙参加一场聚会。

　　举办方安排了狂欢派对，江凝夏擎着一杯龙舌兰鸡尾酒独立在草坪边缘有些孤独。

　　沈慕希悄悄观察她，女孩风格洒脱散发独立气息，一双丰富繁奥的眼睛让人记忆深刻，有强烈的女主感。看到兴致不高的她沈慕希主动上前询问：“这里的鸡尾酒非常正宗，你为什么不喝下它？”

　　江凝夏将酒杯贴近嘴唇并没有喝下去，“我还要开车，不能喝，所以这只是做做样子。”

　　沈慕希语气虔诚的说：“再过几分钟就是午夜了，我们可以跳支舞吗？”

　　江凝夏放下酒杯起身和沈慕希向草坪中央走去，舞会奏起了奥地利圆舞曲，最后一支华尔兹。

　　酒会的氛围较为热烈，沈慕希被她率性自然的态度所感染，眼神变得炽热无比。

　　“看到你，我就觉得心里非常温暖，有一种点燃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体内的血清素太高，如果到大街上吹一吹风冷静下来，就不会是这种感觉了。”

　　“真如你所说，我就喜欢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飚车，恐怖又刺激。”

　　“我可以对你的热情奔放做一下阅读理解吗？你对我表现出一种美式殷勤，是想追求我吗？”

　　“大概是一种相性，你的思想很有趣，像鲸鱼渴慕大海一样给了我灵感。”

　　这动人心弦的描述并没有博取江凝夏的好感，反而使她觉得眼前男人外表斯文心思浮华。

　　“像鲸鱼渴慕大海？”江凝夏眼神传达出不信任的情绪，她从沈慕希含义朦胧的话中提炼一句嘲讽。“你很有语言天赋，这是史上最婊的一句告白词，但符合吸引力法则，你一向都这么自负吗？”

　　“天赋是个玄妙的话题，是你表现得过于低调，让我看到了你的心，你的精神有些淡漠。”

　　“所以你想趁虚而入？那你注定失败。”沈慕希的热情让江凝夏心里开始设防。

　　夜色愈加深邃，一切看起来正常和谐，危机早已暗流涌动，一股诡异气息渗透至午夜的空气中。

　　舞曲跳至一半中途下起雨，众人都纷纷躲到大厅里，江凝夏却于此时决定离开。

　　望着她翩迁的身影从视线中脱离，沈慕希脸上的笑容旋即消失，这个女孩连灵魂都隐藏着奥秘。

　　返回的路上雨时断时续，江凝夏平稳地开着车，在灾祸来临的前夕，空间异常的平静安宁。

　　一道白光闪过之后，她的车腾飞般冲出路障，世界尽在眼前坍塌。

　　当她从灾难中清醒重新捕获意识后痛苦在持续绵延，受到剧烈重创的她身处于混沌危险之中。

　　危机深重时，一张朦胧的脸印在车窗玻璃上，沈慕希最后时刻的出现温暖震撼了她。

　　法兰的夜雨清冷缠绵使人惆怅，直到次日清晨都没有停止的迹象，及至黄昏雨势才有所减弱。

　　仍深陷于沉思的她被一种声音带回现实，打开房门沈慕希捧着一束玫瑰出现在眼前。

　　江凝夏娴熟的接过来放在桌上，她的态度让沈慕希感到一种疏离，担心有预期之外的事发生。

　　他静默深思，如果江凝夏和苏临风之间达成了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守，而自己任由事态继续下去会显现蝴蝶效应转化成危机。现在控制危机是首要定律，于是他关心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凝夏镇定的从手机里调出一组照片质问：“这是你策划拍摄的吗？”

　　“是有人传给我，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把它提交给你，希望你能有清醒的认知和判断。”

　　“你是故意上传照片让我看到的？”面对沈慕希的不实之词，江凝夏没有急于反驳而是敏锐地质问道。“那天晚上有人给我打电话说苏临风在罗伊会所，这些照片的拍摄应该是在我去见他之前。”

　　“你怀疑是我做的？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江凝夏霎时的改变引起沈慕希的愤慨和不适。

　　“你不要意图构陷苏临风，他是一个单身的男人，和任何女人交往都不足为奇。”

　　“也包括和你吗？我就知道，苏临风来到法兰一切都会改变，你至今仍对他报着天真的幻想。”

　　“你的神经真敏感，你别混淆视听，那是你的臆测，故意牵强的延伸概念。”

　　“我相信我的判断力，那不是概念而是事实，我觉得苏临风动机不纯。”沈慕希语气充满情绪。

　　沈慕希的隐喻令江凝夏愤怒，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排斥他，两人的情绪处于严厉对抗中。江凝夏顺水推舟的质问，“我接受你的全盘指责，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固守这形同虚设的爱情？”

　　“江凝夏，你从来都不正视我的问题？总是刻意和我保持距离，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反驳。”

　　“我没有躲避，我觉得恋人之间应该像刺猬一样保持适宜的距离，才不至于互相伤害。”

　　“你的说辞毫无新意，我提醒你，别在我和苏临风之间上演恐怖平衡。”

　　“凡事都有定期，我会很快作出决定，可能我们更适合婚姻。”江凝夏有意延缓沈慕希的情绪。

　　“我相信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爱和适合完全是两回事，你的言行暗示了你的内心。”

　　气氛阴沉，一度陷入冷场，镇静微秒中，江凝夏心里升起难以名状的悲伤。

　　“我渴望过真实的婚姻生活，但我更感兴趣的是苏临风会以什么方式跟你告别，而我们的婚礼能否如期举行，我会拭目以待。如果你不喜欢高调宣扬，我可以让婚礼降级使场面不那么隆重盛大。”

　　沈慕希最后的态度恭顺有礼，江凝夏仍是难以触及他心底的秘密，直到他离开情绪才释然。

　　沈慕希走出房间迈下几级台阶之后又回头凝望紧闭的房门。

　　“你到底在那场车祸中发现了什么端倪？但这是天意，你只有跟我结婚才是最佳范本。”

　　******

　　罗伊会所带给苏临风一种指引，驱策他探索的欲望，他预料自己会在法兰度过一段艰难时光。

　　重返哈瑙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他无奈的抛弃了最初首选的方案。

　　但失望中也蕴含转机，在意外和江凝夏达成缄默条款后，他又重新焕发生机和希望，血液在体内丰富的流动，冷静下来的他开始严谨的思考，经过周密的构思，决定率先从罗伊会所打开真相之门。

　　周末，酒吧人气高涨，大厅里安放了无数的荷尔蒙，众人保持着高度的亲密感追求愉悦和刺激。

　　苏临风来到酒吧，发现乐斐正独自坐在吧台喝酒，便坐到了他的身旁。

　　“乐斐，你都快成颓废派了，是不是又被罗伊打击了？”

　　乐斐抬头看到他语气颓丧地说：“是你，苏临风，你来得正好，今晚是周末夜，可这雷鬼的天气却令人大煞风景。这是全酒吧最烈性的酒，一杯就让你失忆忘掉前世今生带来神仙感受，你喝吗？”

　　“我现在只想喝一杯苏打水，请问苏打水是免费的吗？“苏临风拒绝了这杯深棕色的鸡尾酒。

　　“这里是堕落的酒吧，怎么可能免费？这个星球只有空气和阳光是免费的。”

　　“好吧，当我没说。”苏临风向四处打量着，他顺着乐斐的目光向罗伊的方向望过去。

　　罗伊正和几位熟识的客人假意周旋，她穿着裸背的短裙，身后显露的蝴蝶谷性感迷人。情绪起伏不稳的乐斐问：“她的裙子还能再短一些吗？这里许多人都私下里称她是女人之光，男人的最爱。”

　　“裙子不是越短越正统越有态度吗？在奢靡的场所，性感的服装是女人最成功的人设。”

　　“说真心话，你第一眼看到罗伊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不是风尘这两个字？”

　　“是绝尘，罗伊真实自我有杀手的个性，美丽与恐惧并存。”苏临风在心里搜索赞美的词汇。

　　“的确，她热情又富有激情，是一个让男人脸红失去心跳的女人，我见到她就激动。”

　　“像你第一次吻女人，激动到发抖对吗？”苏临风眼睛绽出笑意，语气里带有些许调侃的意味。

　　“你比喻得太妙了，就是这种感觉，她不是一个忠贞的女人，可就是有一种力量牵引你。”

　　“在背后腹诽，不怕成为罗伊今晚餐桌上的食谱？或者被她像垃圾一样扔掉。”

　　“她暂时不会，她要玩一场寻宝游戏，离开我的佐助无法完成。”

　　“对罗伊，你为什么不尝试改变一下策略？爱如果太透明，就如虚无一样不存在。”

　　“雨落到地上还能看到水，她丝毫不在意你的全心付出，不知道这样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钻石与水的道理，人人都追求钻石的价值，而忽略了最珍贵的水。”

　　“如果抛去立场和观点，我们应该能成为朋友，你有着恢弘大气的世界观。”乐斐发出感叹。

　　“我们境遇相同，为什么要有立场之分呢？你这思维太跳跃了。”

　　乐斐忽然幽深莫测的望着他，“我知道你来酒吧的真实意图，你是为寻找真相和答案而来。”

　　“乐斐，你对江凝夏遭遇的那场车祸了解多少？对沈慕希有什么看法？”

　　“我无法给出答案，因为那是只有大海才会知晓的秘密，我对沈慕希不做评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和他之间是一场没有双赢的零和博弈，很不公平，但从你来法兰的那一天就已经丧失公平。”

　　乐斐话中富有深意，态度前后充满矛盾，显然是有所顾忌。

　　“你能不能坦白告诉我，你心里真正所想的是什么？来法兰有没有掺杂功利因素？”

　　“我曾向江凝夏承诺，如果她生活的快乐安逸真实幸福，我会如期离开，可事实并非如此。”

　　“立意良好，可有些事不受意志控制，你怎知你眷恋的人和你持同样的想法？”

　　“我不想失去信仰，这是我滞留法兰的唯一理由，尽管这距离无限远。”苏临风如实回答。

　　“明知前路渺茫看不到希望，何必还要眷恋？印证秘密需要耗费时间，想在几天之内就破解秘密是天方夜谭。你有勇气有胆识，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想证实希望？你能改变你们的未来吗？”

　　“在强势的命运面前，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我仅仅是遵循生活的逻辑作正确的事。”

　　“你了解现在的处境吗？你扮演着一个醒目却孤立的角色，你有没有意识到和江凝夏的重逢可能会引燃一场悲剧，最后完全被牺牲，可悲的是你挚爱的人不信任你，最终导致你落入囚徒的困境。”

　　“来法兰或许是原罪，可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能停止，不然真相就永远不会揭晓。”

　　“如果揭穿真相的代价是进监狱，你甘心接受这个结果吗？你的意志力和执行力一流，但方向不对无疑是在沙滩上建立城堡，弯道超车必然致使车毁人亡，何必强行突破逻辑硬性的挑战规则呢？”

　　空间持续静默，乐斐充满神秘感的说话方式，让苏临风陷入焦虑的漩涡。

　　“有一个人很关键，他是能给出答案的人，证据隐藏很深，走最简单的路更容易触及巅峰。”

　　和苏临风畅谈一番情感价值和爱情逻辑后，乐斐眼中浮现醉意，他难以抵挡困倦的侵袭。苏临风看到他俯在吧台沉睡不醒，就想将他送回房间，来到二楼他指着其中一扇门说：“这是我的房间。”

　　进到里面发现是一间储藏室，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看来是临时休息的地方。

　　苏临风将乐斐扶到床上躺下关掉壁灯准备推门时，发现一个蒙着黑布的相框竖立在墙边。这是什么，好像是一幅画，他好奇地开启手机上的照明揭下画布惊讶的发现，这居然是走廊消失的那幅画。

　　世间万物井然有序是上天的安排，有时意外的迷失方向却到达了目的地。

　　他竟然在这狭小的储藏室里邂逅了这幅失踪已久的画，一个源于内心的深度质疑附注于大脑。

　　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出自哪里？是谁拍摄的？罗伊为什么把它从走廊转移到储藏室？

　　画中女子的面容和眼神透着可怕的灵异感，那是一种死亡的颜色。

　　看得久了，苏临风有种迷之的熟识感，已分不清是他在看画中女子还是画中人在窥视他。下端空白处印有一行清晰的字迹，这是我的舞台，没有剧本没有台词没有观众，周而复始，从黄昏到黎明。

　　苏临风在黑暗中冷静深思，画中人是什么身份？会不会是那个抑郁自杀的女人？”

　　“不是自然死亡，听说是患上了抑郁症，可她看上去还这么年轻，当然抑郁症是不分年龄的。”

　　想起调酒师的话，愈加觉得这幅画给他留下奇妙难测的悬念。

　　苏临风离开储藏室重新走回大厅时，目光习惯性的上扬，看到令他迷思的一幕。

　　一个气质清淡疏雅的女人正和罗伊站在四楼交谈，从她们站立的姿态和微表情中察看一丝端倪。

　　巨细靡遗，总有疏漏之处，一个可疑的迹象浮出水面，首先她们应该非常熟悉。

　　距离远反而看得更清，苏临风凝立思考回顾在江凝夏和沈慕希的订婚礼上，当时对于叶铭心的突然现身，罗伊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预料之中的神情，两人的眼神曾不期然的短暂接触后又分别移开。

　　这一不引人瞩目的细节和隐秘错综的复杂感，使苏临风觉察到两人之间有着深刻的内在关联。

　　苏临风在心里构建脉络，他打开手机网页目光浏览到一个熟悉的城市名称。

　　他将大脑中某个记忆片段唤醒分离加以整理后，脸色遽然改变激发出内心活力，“她在撒谎。”

　　为验证直觉，苏临风没有离开酒吧，而是寻找一个较为隐匿的位置坐下准备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