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金融血战（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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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号办公楼走廊上。
明楼过来看看章啸林的“战果”。明楼走在中间，两边跟着阿诚和章啸林。
明楼问：“这里面有多少银行高级职员？”
“科员以上有67人，另外，经理级别的21人。”章啸林看着手里的本子回答过后，抬起头望着明楼，等他发话。
明楼思考了一会儿。到了走廊尽头，正准备发话，看到一个特务领着林修敬上楼来了。明楼和修敬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微微点了点头。
明楼很惊讶在76号看到林修敬，他先开了口：“林先生，您到76号有何贵干啊？”
“我来探望被捕的同僚。”
“哦？”
林修敬从皮包里拿出周公馆的特别通行证，递给明楼。
明楼看了一眼，还给林修敬，问道：“林先生不是已经在重庆卸任了吗？”
“没办法。中央银行的总经理现在在重庆，恰好我正在上海，我这是被临时抓来应付应付局面。”林修敬说道。
明楼侧了侧身，给章啸林让出路来，说道：“既然是周公馆签发的通行证，章处长，你带林先生去关押室走走。”
林修敬随章啸林来到了关押室。里面虽开着灯，但还是黑洞洞的，显得很阴森。除了有陈年的霉味和血腥味，还充斥着浓烈的汗臭味。
林修敬一眼望去，两边监牢里都黑压压挤满了人，几乎没有空隙。这些人平时都是人人称羡的银行职员，平日里西装革履，打理的一丝不苟。两天没洗澡，都已经狼狈不堪了。一个个都睁大着惊恐的双眼，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林修敬走到中央，对着两边监牢里的人拱拱手，朗声说道：“各位同僚，林某新任代理上海中央银行总经理。请各位稍安勿躁，宋院长和孔部长正在想办法多方协调，争取早日释放大家出去。”
众人一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有人因为连续两天精神处于极度的恐惧，这时突然出现了希望，禁不住哭喊了起来，精神几近失常。
林修敬出来后，走到牢房外面的办公室。听到明楼在里面讲话，明楼对章啸林说道：“这88个高级职员留下，其他下层职员放了，关在里面没什么价值。”
章啸林为难的说：“这——”
“76号就这么大，你一下子关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其他的抗日分子你要关在哪？还是你不抓了？”
章啸林见明楼面色微怒，但确实说的很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明楼又继续说道：“这88个人也不要关在76号了，押到96号“银行别业”，派人原地看管。这件事，我会和周部长说。你先把其他人放了，把牢房腾出来。”
“明白。”
林修敬本来去周公馆的目的，就是为和周佛海谈判，希望先释放部分行员。没想到周佛海没见到，来76号看到明楼竟然顺着自己的思路，放了三十几人，这倒是个意料之外。事情的进展比他预计的要顺利。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拱手对明楼道：“明长官，告辞。”
明楼站起来，说道：“林先生慢走。”
林修敬从76号出来，上了车，司机问：“先生，接下来去哪儿？”
他问司机几点了，司机回答10点半，林修敬于是说道：“去中央银行总处。”
中央银行上海总办事处会议室
林修敬召集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行的总经理、副经理开紧急会议。传达重庆对四行在沪营业方针，商讨保障营业和行员安全的办法，以及营救被捕行员的办法。
林修敬说道：“诸位，财政部要求四行不避艰难、坚守立场，照常营业，以尽为国家社会服务之职责。”
交通银行有人说道：“怎么营业？今天我行在南京路的分行被炸，职员当场死亡8人，伤20余人，其中有人未及医治，在去医院的路上又死亡3人。如今，人心极度惶惶。上海情势如此险恶，惟有撤退，方是正途。”
农民银行经理也说道：“我行今天1名女行员被捕，并在行中发现定.时.炸.弹，幸好机括损坏，未能爆炸。”
“撤退是必然的。四行应在保证正常营业的情况下，而谋陆续后撤。”林修敬接着说道：“当务之急，第一，设法紧缩存款、汇款业务。第二，紧缩人员，干练机警者留沪，不必要者，陆续后撤。第三，力予减少重要库存，公债继续打洞，一切帐册应留存副本，并设法放置安全地点。”
他一边说，旁边四行的几位秘书一边飞快的记录着。
有人问到被捕人员及死伤人员的善后办法。
林修敬说道：“对被捕人员，一面由外交部转商英、美、法各大使交涉释放，一面由我们各行就近设法营救，并劝慰家属；对被害人员，各行查明姓名，开单报告，呈请政府核议抚恤褒扬，以慰忠魂；对受伤人员，由各行派员负责监护，妥为医治，并由各行负担全部医药费用，伤愈后从优晋叙。”
林修敬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今后留沪人员的安全，财政部会咨请外交部转商英、美、法各大使领馆，切实保障租界内营业及行员的安全；而四行应慎密戒备、加强警卫。并且各行应尽快在美军防区内为行员预备宿舍，以策安全。”
晚上，修敬回到家，孩子们已经睡下了。方慕华和修竹正坐在客厅沙发等他。
方慕华问：“怎么样？他们放人吗？”
修敬接过丫鬟端来的水杯，喝了一口，说道：“今天在76号，明楼让章啸林放了被捕的下层行员，大约有30几人。”
方慕华诧异道：“明楼？”
修敬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小茶几桌上，身体朝后靠到沙发背上，说道：“他是特工总部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方慕华不解的问道：“这明楼不是搞经济的吗，怎么又是特务头子？”
修敬戏谑的说道：“能者多劳。”
方慕华背挺了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接着又问：“那剩下的人怎么处置？”
“明楼打算让76号把他们押送回‘银行别业’，原地看管。”修敬一边说，一边思索着，说着：“这样也好，在‘银行别业’的大楼里总比关在76号的监牢里好一些。”
方慕华听后，说道：“今天听说，76号又炸了两家银行。这样下去，重庆的四大银行还能在上海正常营业吗？”
修敬答道：“四大银行的总行随老蒋早已迁往重庆，现在负责上海的是四行的总办事处，财政部要求四行总处坚守上海。”
“南京已经不使用法币了。现在汪精卫政府在上海让特务们接二连三做出这么多血案，一定是为尽快搞垮上海的四行，把法币挤兑出上海。四行一日不离开上海，他们便一日不会善罢甘休。”修竹合上手中的书，说道。
修敬听了点点头，沉思起来。
书房里，阿诚向明楼汇报香港行动的安排进展。阿诚说道：“黎叔明天的飞机启程去香港。林参谋那边的人已经挑选好了。”
明楼放下手中的电文，说道：“重庆这边也命令保护林修敬。他在这个时候接任中央银行总经理，主持上海四行的大局，非常危险。你再增派一些人保护他。”
阿诚出去后，明楼从抽屉里拿出大姐的日记本，翻开日记一页，从中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明楼18岁生日那天拍的照片，一张是林修竹十二三岁时的照片。照片上的林修竹已经是一个气质非凡的小美人了。和现在的样貌差不多，小小的鹅蛋脸，只是稚气未脱，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十分可爱。明楼心里一软，对着照片忍不住笑着努努嘴，像逗弄孩子似的。
日记这页写道：“这次去苏州，和修竹游太湖。她长大了，20岁，成大姑娘了。仍是爱笑，只是不怎么爱讲话了……
修竹把明楼的照片还给我，说是既然已经没有婚约了，留着也没意思……
明楼上个月又回法国去了，说是这次回去老老实实教书。唉，这个小混蛋什么时候能娶妻生子啊。要是还惦记着和汪曼春，想都别想！
汪家那姑娘，我第一眼看到就料定，此女和她父亲、叔父一样，眼露凶光，野心勃勃，不是善类。不管她在明楼面前、在人前怎么装作淑女，眼神是装不了的。年纪轻轻，极会耍手段逼迫人，以达目的。她以为在明家门前要死要活闹一场，就能逼我答应她进明家的门么。
且不说她父亲叔父对我明家有杀父之仇，也不论汪芙蕖兄弟二人，几次三番，阴谋致我们姐弟于死地。就凭她汪曼春行事咄咄逼人，家教缺失，不顾伦常，是非不分，怎配得上明楼，怎配做我明家的大少奶奶……
父亲交友不慎，以为汪氏兄弟寒门学子，出人投地不易，极尽帮扶。哪知他兄弟二人空有才华，人品卑劣。竟害我父母，图谋我明家产业。真是农夫救蛇，反被蛇咬。父亲临终遗言，我尤记在心。
怪只怪我当年没有告诉明楼父亲母亲去世的真相，否则明楼决不会和汪家有任何瓜葛。
当年他才10岁，我不想让他从小活在阴谋和仇恨当中。他应该像父亲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纯粹的学者……”
明楼看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大姐17岁掌管明家，多少次死里逃生撑起了明家。大姐对幼弟爱之深切，实不忍心告诉自己真相。
的确，当年如果自己知道父亲母亲去世的真相，绝不会拜在时为复旦大学经济学教授汪芙蕖的门下，与汪家过往甚密，也就不会与汪曼春有那段不该有的感情纠葛。
然而，往事已不可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金融血战（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