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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金融血战(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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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钟,在外滩的中储行上海分行本部,三个身穿西装的客人取过款离开后,从窗户外扔进大堂三颗手榴弹。“轰”的连续三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大堂内血肉横飞。
晚上八点多钟,“海滨大酒店”的包房内,中储行上海分行的科长楼侗正搂着一个漂亮女人调笑,一名“茶房”送酒进了包房,倒酒的时候从餐车里掏出一把枪,连发三枪,楼侗倒在了血泊中。之后,茶房和那个漂亮女人迅速离开了酒店。76号的人赶到时,楼侗已经死亡。
第二天凌晨两点。章啸林带着76号的特务包围了极司菲尔路96号的“银行别业”。大楼内仍有部分未疏散撤离的职员,章啸林总共抓了120余人,分批带回76号关押,一直忙到第二天下午。
第三天早上,明楼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翻看着新政府的报纸《中华日报》。头版头条公布了极司菲尔路96号“银行别业”内被捕人员名单。新政府警政部要求重庆立即停止暗杀行动,否则对被捕人员予以枪决处置。
明楼“啪”的一声把报纸拍到桌上,阿诚问他:“怎么了?”
明楼没有说话,对着报纸头版抬了一下下巴,低头继续喝粥。
阿诚把报纸拿过去看。看到周佛海说对此事“颇为悲痛,互相残杀,于情于理,均不应该,惟渝方对我中储下级行员如此残害,我不报复,无以对同仁而安人心,其责应由渝方负之也”,阿诚禁不住脱口而出:“惺惺作态,王八蛋!”
明楼办公室
明楼正在办公室给四位秘书分派工作,阿诚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几个文件袋,站在一旁等明楼分派结束。
等秘书都出去了,阿诚把文件袋都递给了明楼。明楼一看是影佐祯昭、汪兆玄、林修敬、林修竹几个人的档案资料。
他先打开了特高课新任课长影佐祯昭的档案袋。
资料上写道:“影佐祯昭,日本陆军少将。……
通晓中国文化,是一名中国通……
1937年,任陆军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
1938年,调任陆军省军务课课长。同年,受陆军大臣板垣征四郎委托到上海,在上海创立里见机关,联合青帮、红帮贩卖鸦片,获取巨额资金补充关东军军费。
……
1939年,护送叛逃至越南河内的汪精卫到上海。
扶植汉奸李士群成立76号特务组织。
……
作为日方首席代表,与周佛海为首的汪精卫集团进行‘中日新关系’谈判,并签定《调整中日新关系协议文件》。并因为这件功劳,晋升为少将。
……
新政府成立后,担任日方在新政府的最高军事顾问。
目前,兼任特高课课长。”
明楼心里沉甸甸的,他很清楚,影佐祯昭比南田洋子和藤田方正更难对付。
“汪兆玄,36岁……
自国民政府财政部离任后,赴日本留学……
毕业于日本法政大学,留校任教至今……
其妻为日本山本家族成员,并育有一子一女……”
明楼看完汪兆玄的档案,说道:“日本人很信任汪芙蕖父子,汪兆玄还真是把自己卖给日本人了。”
阿诚接着明楼说道:“汪家就是政治的暴发户。汪芙蕖兄弟二人、汪兆玄、汪曼春,都是日本人忠实的鹰犬,比日本人还可恨!”
当他说到汪曼春时,特意看了一下明楼的表情。发现明楼脸上没什么变化。他想,也许大哥已经放下了年少时和汪曼春的那段不应该发生的感情。
阿诚知道,汪曼春并不是明楼心目中理想的妻子类型。明楼出身名门,外表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又是金融才子,巴黎证券业翘楚,气度非凡,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汪曼春在追求明楼,也许当年大哥是被汪曼春的执著打动的吧。
他一直认为汪曼春和自己的养母桂姨是同一种人。天底下因为感情受挫的人何止一二,但是受伤后,未必人人都泯灭良心,残害同胞。原本她二人骨子里就有残忍暴虐的因子,只不过汪曼春凶狠外露,而桂姨则深藏于内,加之两人性格极端,才会甘当日本人的爪牙,甚至比日本人更凶残地对待自己的同胞。
他庆幸大姐当年动雷霆之怒,一鞭子打断了大哥和汪曼春的感情。大姐其实保护了大哥,保护了明家。
虽然明楼只比他大6岁,但于阿诚来说,大哥如兄如父。当年,是大哥把他从那个虐待他的养母手中解救出来,给了他明家少爷的奢侈生活,他才有了世家子弟才可能拥有的求学经历。也是大哥教给他做人的道理和民族的大义。
所以,阿诚内心一直无比敬重明楼,爱护明家。在旁人眼中,他能力出众,但他甘愿以管家、助手的身份,追随明楼,永不背弃。明楼在他心目中,就是掌控大局,运筹帷幄的棋局高手,他甘愿当作明楼手中的一枚棋子,永远听命于棋手。
林修敬的经历很简单清楚。燕京大学西语系毕业后去了法国留学,研习经济学。后来受国民政府聘任,在比利时领事馆,先后出任一秘、参赞等职。后又至法国大使馆,出任公使衔商务参赞。
明楼最后翻了翻林修竹的资料。发现自己第一次回国,在南京的财政司任职期间,林修竹那时也在南京,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汇文书院上中学。林父林母是在他提出退婚的前两个月过世的。算起来,那时林修竹才15岁。一个女孩,小小年纪接连遭逢两次大变故,两个哥哥常年不在家中,家里又没有兄弟姐妹可以扶持,确实可怜。怪不得,当年他提出退婚的时候,大姐那几鞭子打得他皮开肉绽。当时退婚,的确太不近人情。
林父林母去世后,林修竹从汇文书院休了学,一直在苏州家中鲜少出门,家中倒是请了教授英语、法语还有拉丁文的外籍老师。平时出门主要去商会、银行或是林家的工厂、商铺。一年中大约有四、五次来上海。除此以外,就是每个月去苏州东山西卯坞的紫金庵,拜会庵中一位师傅。
明楼说道:“这位林小姐平素真是深居简出。”
阿诚答道:“是的,她似乎很少外出交际。”
明楼放下手中的资料,对阿诚说道:“还有四天,汪兆玄到港。林参谋手下的人在死间计划中都打光走散了。这次只有派两边的人分工行动,共同完成任务。”
阿诚点点头,说:“好。要我去香港吗?”
明楼一手捏着眉心,眼睛微闭,慢慢走到外间沙发边坐下。他想了想,说道:“你不用去。汪兆玄认识你,万一被他发现,我们全都暴露。组织这边就派黎叔去,黎叔对香港很熟悉,早年赴港参与组织过省港大罢工。你去弄一份港大吴教授的邀请函,邀请黎叔赴港参加他的学术座谈,为期一周。”
“嗯,好的,我马上去办。”
“黎叔负责截获并销毁假.钞的行动。军统这边,叫他们从军校挑选几个出色的生面孔,由林参谋带队,负责在外围扫清障碍,协助黎叔一组的行动。如果黎叔一组失手,林参谋这队要补上去,截获假.钞并销毁。两边行动的衔接由你负责。”
“是。”阿诚欲转身出去。
明楼叫住了他,又说道:“这次行动,把汪兆玄留下。我和他同窗,又在南京共事过几年,我比较了解他。他要是死了,日本人再换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情报处,我们会更麻烦。”
“是。明白了。”
林公馆门口,林修敬正准备上车,两个孩子像两只小鸟一样,飞扑到他怀里,声音清脆的喊着:“爸爸,爸爸!”林修敬在孩子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说道:“爸爸有事出去,你们在家要乖,听妈妈和姑姑的话,知道吗?”
方慕华和林修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他点点头,放下两个孩子,上了车。他对司机说:“去周佛海公馆。”
车外传来孩子们清脆的声音:“爸爸再见!”
林修敬来到周公馆。递上名帖。一位秘书引他进了周公馆大厅。
那人对他说道:“林先生,周部长正在开会。您先在这儿坐一会儿。”说完,走了。
林修敬坐在沙发上等。他扫视了一下大厅,这一楼的厅很大,但不像寻常公馆客厅陈设的样子,倒像是政府行政大楼里的会客大厅。
他等了有半小时。看到大厅和楼梯上来来去去、上上下下的人已经有好几拨。于是,他站起来,径直朝楼上走去。刚走到楼梯口,那位秘书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拦住他,说道:“林先生,您还是在这儿等等吧。”
林修敬说道:“我有很紧要的事情要面见周部长。”
那人笑着说道:“周部长正在开会,不能打扰。再紧要的事情也要等周部长开完会再办理。”
林修敬看了一眼那人,想了想,对他说道:“如果周部长今天很忙,不能面见也无妨。我只是想讨周部长一个示下,去76号探望“银行别业”被捕的同僚。烦请先生帮忙通传一声。”说完,他摘下手腕上的表,递到那人手里。
那个秘书,看了一眼手中的表,捏在了手里。心中暗自惊喜,这可是瑞士名表,至少值两根金条,况且现在海关进口配额管制,有钱也没处买去。他态度仍没变,只是说道:“好。我去问问。不过,打扰周部长开会,他要是发起火来——”
林修敬身体微侧,伸手朝楼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人点点头就上去了。
十几分钟后,他拿着一张周公馆盖了章的特别通行证给林修敬。
林修敬告辞,去了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