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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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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时分,顺子背着晓晨,疲惫地回到了家中。
稍做休息后,夫妻二人开始谈论起来——
“医生说,孩子髋关节脱位了,两条腿的髋关节都脱臼了,先天性的,还拍了X光片。你看这里,还有这里……”
阿娇一听,慌了,局促不安道:“难怪!我就说这孩子都6岁了,怎么走路的姿势还那样!那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呐?”
“医生说,得动手术。要分二次动,县医院设备和技术还不行,要去市里做。”顺子很严肃地说。
阿娇一听要动手术,差点哭出声来:“动手术?还要动二次?县医院不行,要要市里去?那一定是很大的手术了?天啊,晓晨这么小,怎么受得了啊!”
“那没办法啊,医生说了,如果不趁早治疗,以后就会越来越麻烦的。可能连行走也不能保障啊!阿娇,你想看到我们晓晨以后只能以拐杖或轮椅代步啊?你也别太着急了!现在关键是要晓晨学着勇敢,要坚强才行,她要是怕疼不愿意去,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枉然啊!”
“嗯,也是啊!好!我去跟她说。“阿娇抹了下眼睛,定了定神后说道。
晓晨的房门外,阿娇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晓晨!还没睡啊?”阿娇走进晓晨的房间,问正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晓晨。
“嗯!睡不着!妈妈,我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晓晨有些惊慌地等着妈妈的回答。
“呃——也不是很严重。”阿娇说话的语速有些慢。
“那为什么医生叔叔说要开刀呢?”在晓晨看来,要用刀子把肉割开,再缝上,一定是很严重的病才会这么个治法。
“呃,开刀---只是开一个小口子啦,你不是一直觉得走路很累吗?开刀后很快就会好的,妈妈想知道我们的晓晨会不会怕疼,不肯去治病啊?”阿娇试探。
晓晨眨了下眼睛,疑惑地反问:“妈妈!你说会不会很疼呀?”
阿娇咬了一下嘴唇,轻声地说: “应该不是很疼吧! ”
“那,我就不怕了!嘿嘿。”晓晨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不再有担心了。
“那过几天,爸爸和妈妈带你去医院,好吗?”
“嗯,好的!”晓晨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一切似乎顺理成章,阿娇并没费什么吹灰之力,晓晨就答应了她,和他们一起去医院看病。
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 晓晨夹在中间。生平第一次坐上了大巴,晓晨的心里面满是兴奋。她似乎不清楚此次离家的目的,不清楚将要承担和面对的是什么。
一路颠簸,晓晨的头晕晕的,慢慢开始闭上了眼睛。阿娇将晓晨揽入怀中,晓晨晕乎乎地睡去……
过了好漫长的时间,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 晓晨被爸爸抱下车。
走在宽广洁静的大街上,晓晨的眼睛,扫射着街的两旁——天啦!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是城市么?好漂亮啊!还有这么多好看好玩的东西!真想挣脱被爸爸妈妈牵着的手,好走过去看看那些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
一路上,爸爸妈妈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唯有晓晨,似乎忘却此行的目的,倒是像一个出门在外的旅人,左盼右顾,东张西望,满心的好奇.
“晓晨,你看!那大门上的几个字怎么读?”爸爸打破了晓晨的眷顾,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宽阔的大门旁。
晓晨,抬起头,仰望着那扇宽大的门“呃---- XX 人民医院!”
爸爸微微笑了一下,“对啊。很好!能认得呀!”继而,脸色恢复了先前的凝重。
晓晨,从爸爸的瞬间变化的表情里,似乎感觉到些什么,但却说不清楚。
还是被爸爸妈妈一左一右的一直牵着往前走,走进了那扇刻着“XX 人民医院”的大门。
里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满肚子的好奇。
刚走进去,就有阵阵刺鼻的气味传入鼻孔,爸爸说,那是消毒药水的气味。
走廊上,一个被白纱缠绕着胳膊的人,斜靠在墙角,脸色苍白;一个被白布裹着脑袋的人,低低的呻吟,缠绕的白布上还有斑斑血迹,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擦掉;不远处,从大大的手推车上推过来一个躺着的人,手臂上挂着长长的滴管,面色惨白,似乎没有丝毫的气力,他被人合力抬上了一张床;一个手指渗着鲜血的人坐在墙角的椅子上发出惨痛的声音,鲜血一滴一滴,滴在他脚下的瓷砖地面上,发出“嘀哒---”的声响……
“妈妈!我怕----”看到这些,晓晨感到有些恐惧,拉紧了被妈妈攥紧的手。晓晨,感觉到妈妈的内心也有些恐慌,因为妈妈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再转过头来,瞧瞧爸爸,爸爸的脸,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他一言不发。
过了一刻,顺子让晓晨和阿娇坐在候诊的椅子上,就去找医生办手续。晓晨,躲进了妈妈的怀里,她不敢正眼瞧着这些来来往往流着血缠着绷带的“怪人”。还有那些穿梭不休的“白衣人”,更讨厌空气弥漫的这股呛人的味道。
不多会儿,顺子返身回来了。
他领着阿娇和晓晨走进了一间房间,里面也有五、六人躺在床上。显然,房间里面的人比走廊外面见到的那些人,状况要好得多。顺子把带来的大行李包放在一张空着的床头柜上,对阿娇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床位了。”然后又继续说道:“刚才主任医师已经看过诊断,他说一切都会安排好的。还有,这里的胡大夫曾是我的同学,如果有事你娘俩可以找他帮下忙,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我就先回去了,威威还在他大伯家呢,我得回去照看他。”
阿娇把晓晨抱上床,转过头对顺子说:“嗯!你先回吧!我在这里就行了。”
晓晨乖乖地坐着,还是用那惊魂未定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看来,这里,对于她来说,真的不是一个好玩的地方!
好容易,晓晨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没事的时候,她就脱掉鞋坐在床上叠纸鹤。爸爸给她带来的小本子,已经被她撕的差不多了。
妈妈告诉她,叠的纸鹤越多,愿望就能越快成为现实。晓晨,很想快点治好腿,离开这到处弥漫难闻气味的鬼地方,回家和爸爸妈妈弟弟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晓晨看了看同病房的其他人,一个个都沉默寡言,这气氛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阿娇,一会儿坐在床位前晓晨的身边,一会儿在阳台上踱步。无论怎样,也掩饰了不了她内心的恐慌和焦急.
晓晨,感觉出妈妈的心情。但也只能乖乖地坐在床上,一边叠着纸鹤,一边望向不安的妈妈。
两天后的早晨,床位前来了一个白大褂,他拿来一根亮锃锃的钢钉,还有一把铁锤和一盒药水药棉什么的。
他站在晓晨面前,大声地问:“23号床小孩家属在哪儿?”
阿娇,赶紧从阳台走过来:“我就是!”
“我们要给小孩做术前矫正牵引手术。”戴着口罩的白大褂说。
“哦---好,好!”阿娇紧张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随后,阿娇贴着晓晨的耳朵,低声地说:“晓晨,一定要勇敢!做个勇敢的好孩子!知道吗?!”
“那,妈妈,会不会很疼?”晓晨的眼睛里闪现着一丝不安。
“不会的。只要晓晨勇敢些,一定不会很疼的!”
“哦,妈妈不要走开啊! ”晓晨抓着妈妈的手不肯放开。
“不要害怕,几分钟就好了,小朋友要勇敢些哦!”这是白大褂的安慰。
闪着金属亮光的夹子,夹着雪白的棉花球,蘸上冰凉的药水,在晓晨膝关节的两侧擦拭着。晓晨的心头不由的也跟着一起凉了下来,好想大声地叫出声来,可声音却莫名其妙地被卡在喉咙里。扭过头望向妈妈,她坐在一旁,紧紧地抓着晓晨小小的拳头,看着晓晨的脸,妈妈的眼睛红了,不停地轻声安慰:“晓晨最勇敢了,不怕不怕啊!”
也许是为了妈妈的话,晓晨忍住了快要下落的泪水,静静忍受即将开始的疼痛。
“妈——妈——!疼啊!”
钢钉已经穿过了她膝盖两侧纤弱的腿骨。晓晨疼得尖叫出声!
阿娇慢慢靠近晓晨的脸,轻轻地将自己的脸贴在晓晨的脸上,泪水不禁滴落下来,她轻轻地拍着晓晨的胸口,喃喃道:“晓晨乖,晓晨乖啊,已经好了,不疼了,不疼了!”
晓晨的啼哭慢慢变小,变成轻轻的抽噎,最后,变成了像蚊子嗡嗡的低吟声----
刚才那小铁锤锤击钢钉穿插骨头的疼痛还在晓晨昏昏欲睡的梦境里重现,真的太痛了!
趁着晓晨入睡的时间,阿娇好好地痛哭了一把,她抚弄宝贝的发丝,低语:如果妈妈能替你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