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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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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望着被高高架起的铁支架,被钢钉穿透、被铅砣垂掉的脚,晓晨的鼻尖阵阵的酸涩。
“妈妈---“晓晨看着妈妈的眼睛,轻声地说,“我不是勇敢的好孩子,因为我哭了!”
“不!我们晓晨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妈妈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妈妈可不要对爸爸讲晓晨哭了,不然爸爸会笑晓晨没用的!”晓晨笑了笑,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那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阵微弱的红晕。
妈妈又一次将脸贴在晓晨的脸蛋上,摸摸她的脑袋:“晓晨啊,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我就可以和小伙伴们一样了?可以跑,可以跳了吗?”晓晨问。
“当然啦!怎么不可以呢?”妈妈含泪笑了笑。
病房的玻璃窗外,阳光明媚。
几个玩耍的小伙伴,手里拿着大大的老鹰风筝,正高兴地在放逐着。大片翠绿的草坪上,有相互追逐的小小身影,有嘻笑打闹的喧嚣。听着,看着,好不惬意!
“妈妈!现在是春天呵。那到秋天的时候,我就可以走路了,对吗?”
妈妈放下手中的水瓶,转过身坐在晓晨的身旁。
“是啊。等到了秋天,你就可以下地走路了。然后,慢慢就可以跑啊、跳啊、放风筝啊,什么都可以去玩了。”
妈妈的话,给了晓晨莫大的安慰和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里,邻床的大妈阿姨,个个都逗着晓晨说话。晓晨,也忘记了被铅砣牵引的疼痛,高兴地唱着,乐着,还给大人们讲故事呢。
妈妈,似乎也在这种氛围里放松了心情,偶尔也会开心地笑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床头的小人书也堆满了,那是爸爸乘着星期天赶来带给晓晨的。一页页,一本本,晓晨,认真地看着。不认识的字,妈妈会告诉她。就这样,那几十本小人书,晓晨都一一看完了,后来,爸爸没有再送来新的小人书,可能是太忙了。的确是这样,爸爸每天要上课,还要照顾弟弟,拾掇家中的农活,收拾家中的一切。
晓晨,真的很想爸爸和弟弟----“唉!”小小她竟然抚摸着被架起的腿叹了口气。
医院的日子,显得有些无聊,有些单调。
在这种地方,偶尔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先前,恐惧地面对一切。而今,对那些走廊上传出的呻吟和尖叫,似乎有些习以为常了。只是,那夜——
听到一个年轻的妈妈的号啕大哭,晓晨的心又一次揪的紧紧的。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医院宁静的夜空……
晓晨,从睡梦中惊醒。
“妈妈!谁在哭啊?好吓人啊!”晓晨揉着惺忪的眼睛问侧睡身旁的妈妈。
“那个阿姨的宝宝去了很远的地方了,她很伤心,才会哭得那样大声啊!”
“啊?!!就是白天的时候,那个阿姨她抱过来的小弟弟吗?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阿娇迟疑了一下,低低地叹了口气: “是的!好可怜的宝宝啊——好了,睡觉吧!乖!”
晓晨,努力地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为什么人总会离开呢?想着阿姨那痛苦的叫唤,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晓晨,忍不住睁开眼睛,摇了摇妈妈的手臂。
“妈妈,那个小弟弟生了严重的病吗?”
“妈妈也不知道啊。可能很严重吧!”阿娇轻叹了口气回答道。
以前小伙伴们都有奶奶可以喊,而晓晨没有。后来晓晨问爸爸关于奶奶的事,爸爸只是说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再后来听人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就是死了。
想起这个,晓晨又忍不住开口:“妈妈!那个小弟弟死了,对吗?”
妈妈无语。
见妈妈沉默,晓晨又突然问道:“妈妈,那我会死吗?”
妈妈轻轻地敲了下晓晨的额头::“小傻瓜!你怎么会死呢?你只是骨头伤了点。瞎想什么啦!”
几束月光,从临近病床的窗台上照射进来。显得有些寒冷,晓晨,虽然不能理解死亡到底是什么,却觉这个夜晚是那般的令人恐惧和不安。
人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会死亡?这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人们无可奈何的悲伤?晓晨第一次感觉到有生以来的茫然。
这夜,似乎是晓晨第一个感觉与众不同的夜。凌晨的时候,她才昏昏睡去。梦中,她见到了白天那个可爱的小弟弟……
待在医院的日子里,想念, 成了晓晨和妈妈阿娇每天必修的内容.当晓晨觉得很无聊很没趣的时候,妈妈就会安慰她:快了,快了,很快就会回家的。
舅妈(美美表姐的妈妈)快要来看望晓晨了, 舅妈会带着弟弟威威一起来看晓晨的。这是爸爸上次来的时候告诉晓晨的.
早上, 妈妈一早就起来了。帮晓晨洗好脸,然后上街去买些水果。
吃完溢满药味的粥和馒头,晓晨和妈妈,静静地等候着医生们的查房巡视。照例,那些白衣大褂们,一大群地围在一起,从一张床铺挪向另一张床铺,像一团移动的云,他们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晓晨才不管他们说着什么天文呢!拿起自己的小人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小朋友!躺着看书可不好!”哈!那群挪动的“云”来到了晓晨的床位边。
“我又坐不起来,不这样看怎么看呢?”晓晨反问道。
说话的那位医生,淡淡地笑了笑, 对着身后的那群白大褂们说:“这是一例先天性髋关节脱位的病例,病人股骨头是好的,看这X光片,基本没有变形,复位手术应该问题不大,牵引应该也差不多了,会诊时做下手术安排吧!”
之后,过来几个大哥哥模样的白大褂,扯扯晓晨的床单被褥,笑着问了一句“小妹妹,腿还疼不疼?”
“现在不疼了!”晓晨头也不抬地回答着。
他们掀开被子,动了动晓晨被钢钉挂着的腿,拨了拨挂着铅砣的钢钉。
“你们别动!”晓晨丢开小人书,嚷道。
“怎么?疼了啊?”那几个“大哥哥”笑着问晓晨。
“你要是这样挂着,我也拨你一下,看你疼不疼?”晓晨一本正经地说。
那群白衣大褂哈哈大笑了起来。
另一位穿着硕大无比的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大笑着说:“好啦,下一床吧。再看的话,她可能要跟你们拚命了。呵呵~ ”
他们慢吞吞地走出了房间,出门的时候,他们的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又没错。”也许忍受不了那种笑,晓晨嘟着嘴巴独自在解嘲呢。
晓晨又无聊地翻着小人书。
“晓晨——”妈妈拎着一大袋香蕉苹果,回来了“你看谁来了?”
“哎?!舅妈?!舅妈!”晓晨甜甜地叫道。
一个小男孩畏缩在舅妈的身后。一只小手,被舅妈紧紧地攥着。
“来!坐!坐!”妈妈向邻床借来了一张凳子。
“威威,叫妈妈,叫姐姐啊!”舅妈,一边用草帽扇着风,一边催促着小男孩。
小男孩,一声不吭地盯着病床上的晓晨,眼睛里满是畏怯。
阿娇见状,苦笑了一下: “威威从教他说话开始,他就很怕生,很内向的。我和晓晨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个月了,可能他都把我们忘了差不多了吧,现在让他喊我们,恐怕有点难,回头再说吧。来!嫂子吃香蕉吧!”
“威威,也吃一根!”阿娇剥开一根香蕉,递向畏缩在舅妈身后的威威。
威威,胆怯地退后。
舅妈只好从阿娇手中接过香蕉,转手递给了威威。
接下来,晓晨,拿出了同病房一位阿姨帮她用点滴管折的虾子,金鱼,让弟弟趴在床前玩耍。舅妈和妈妈则在一旁,谈着话。也许离开家太久了,妈妈想知道太多关于家里的情况。妈妈和舅妈不停地说着话。
病房毕竟不是家,舅妈也待不了多久。
寒喧了半晌,她起身要走了:“威威,我们走吧,回家啦!”
听到叫唤,威威立刻扔掉了晓晨给的“金鱼”、“小虾”,跌跌撞撞地奔向舅妈,一把抓紧舅妈的衣角。
尽管她真的很希望嫂子跟儿子能够多待一会儿,但医院的病房,并不是做客的地方。阿娇只好起身送他们出门。
一盏茶的功夫,阿娇返身回来了。
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其实,晓晨,知道妈妈为什么难过。离开家好久好久了,爸爸每天要上课,回来还要做农活和家务活,弟弟只能由大伯母和舅妈轮流照看。而今,弟弟忘却了妈妈温暖的怀抱,觉得妈妈是个陌生人了,他不知道还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妈妈时时在想着他----
是自己,占据着属于弟弟的怀抱!晓晨的心里涌起了一阵猛烈的酸涩。她默默注视着妈妈,妈妈慢慢拾起床头柜上层抽屉里堆放的衣服,她说要去外面的自来水池处去洗洗。
妈妈——衣服昨晚才穿的。”晓晨提醒妈妈。
“哦——呃——已经脏了。妈妈现在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洗洗吧!”
妈妈端着盆子出去了。
晓晨,呆呆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那莫名的酸痛越来越强烈,直到压抑得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鼻子也在瞬间里堵塞。好酸好酸……
先前熟悉的人们,一个一个都出院回家了,病房里又来了一拨新的面孔。晓晨,开始着急起来。她问妈妈: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阿娇也显露出无奈 : “过段时间吧!应该很快的。”
晓晨下意识地用细嫩的小手,拍打了一下腿。心里暗道:“都怪你!让我这样难受地躺在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呢?! ”
可是,无论怎么埋怨,晓晨依旧只能耐着性子静静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