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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破灭x重生x未竟长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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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虚空,无尽的黑暗当中,一对宛如双胞胎般的金发小女孩,远离了世界上所有的窥视目光,在这里度过她们最后的时光……其中一个显得略微瘦弱苍白,此刻正安宁地睡着,而更加活泼健康的那个,紧紧抱住同伴的身躯,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把你赠予我的坚强还给你……
我把你赠与我的开朗活泼还给你……
我把你赠与我的,对广袤世界的期盼和爱还给你……
她的双手开始发起抖来,剧烈的疼痛侵袭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核都化作了利刃,缓慢地凌迟着她的身体……
相应的——
那令你不幸的男人,我杀死了……
那你所期盼的母亲,现在只属于你……
那所有的黑暗与悲伤,将随着我的消逝,一同被葬入尘泥……
已经,维持不住人类的样子了,她露出疲惫而满足的笑容,发出一声轻叹,化作那只伤痕累累的布偶兔子……
坚强、可爱、充满希望,这才是真正的你,接受我最后的祝福吧——
——我唯一的半身,挚爱的艾丽希雅。
布偶兔子仿佛被什么人撕扯着一般,在空气中古怪地扭曲起来,变形得越来越严重……最终完全从内部炸裂开来。棉花和布条,满地散落着,又化作了点点星尘,覆盖在昏睡中的小姑娘身上。
水晶轮盘的转动戛然而止。
“这样就可以了?”希尔维娜疑惑地问,答应爱丽丝的,可不是请客吃饭,那是要抹杀一个人格。就算是顶尖的心理学家,做起来难度也绝对不小。
“嗯,爱丽丝已经不在了,或者说,艾丽希雅已经回复了本性。”库洛洛收回转盘,平静地说。
“不管怎么说,我要替爱丽丝谢谢你们,库洛洛,还有,小希娜……”魔术师叹道。
“谢我就不必了,”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且不说帕特里夏会不会一听条件就干脆自杀,之后的整法她也未必受得起,再说……”
“……不过是觉得,让她干干净净死在漂亮屋子里,不如灰头土脸地在外头混几年,像狗一样地死去更令我欣慰。”
“毕竟没有让她失望……”
“她早晚要为了今日的天真付出代价,”她冷冷地说,“我等着那女人用实际行动打她脸的那一天。”
“这就走吧……”黑发青年站起身来,将一张羊皮纸收入怀中。无视聚念法阵,进入布兰加诺德家的办法就是,在这种特制羊皮纸上,写下需要进屋人的名字,再用家主戒指在名字上盖章。在爱丽丝的协助下,两人的名字都被她用从母亲手上偷来的戒指盖好了章。
两人一鬼足踏莹白的积雪,朝着黑沉沉的冻湖行进。
“那个,小希娜……”自从可以跟红衣少女进行交流之后,魔术师便将重点摆在了她身上,一直试图跟她讲话。原因很简单,希尔维娜在小时候看不见老鬼,法兰西斯却能一直看着她,将那无尽的痛苦和憎恨尽收眼底。
一些人大概会因此逃避和这样的对象交流,但法兰西斯不属于这个类型。于这位幽灵魔术师而言,“交流”本身就是其所能付出的,唯一的东西,这样的叽叽喳喳,实际上是某种补偿行为,尽管希尔维娜并不需要这种所谓补偿。
“说……”她并不喜欢这只鬼,但是,冲着心怀好意的人发脾气,并不是她的作风。
“你……”老鬼欲言又止,“不会恨库洛洛吧,他没有……”最终决定抛出这个问题,乃是因为,她这一路上,总是若有若无地跟黑头发年轻人保持距离。
“没什么好恨的,”她冷淡地说,“除了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本来就没必要去指望其他人来对我好,肯帮我是情分,应该感谢,不肯帮我是本分,没必要强求……团长给过我活下来的机会,虽然是我帮富兰克林在先,但是——”
“——他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反倒是……”
团长的恩义,同伴的恩义,她自认为还没有偿还完毕。
今晚的尘雪,分外酷寒……
今晚的鲜血,分外炽烈——
链枪划破无尽的暗夜,将刺目的深红,涂画在洁白的雪地上,鲜明得让人难以避开目光。
一只、两只、三只……
四只、五只、六只……
一共七只血刃鬼,当日将安德烈·布雷德吓得魂不附体的怪物,希尔维娜仅仅出枪三次,耗时两秒,红衣黑裙上,连一滴血也没有溅上。
“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来的?”红衣少女蹙眉收枪,厌恶中带着一丝丝好奇,不过最令她恶心的还是那副画着她母亲容颜的面具,想也知道,这东西……
“简·布雷德……”库洛洛只回以她一个名字,她只知道有这个女人的存在,也只大概知道这女人的遭遇,但这并不妨碍她从这些微的线索里,猜测出血刃鬼的大致由来。
“——恶心。”她抛出两个字,继续跟在法兰西斯身后走着,被没有边际的黑暗所吞噬。
黑暗能吞噬掉的东西太多了,从自由、自尊、祈愿,到梦想、人格、理性……这栋黑沉沉的豪宅,到底摧毁了多少灵魂,早已无人知晓。
不论是那对表兄妹,还是此时此刻,作为囚徒的简布雷德。
她蹲在墙角,用一柄小小的指甲锉刀,在墙壁上刻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被关在这里的第五天结束了。
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呢?魔鬼、巫师,还是蓝胡子?
她伸出手,将覆盖在脸上的惨白面具往上拨开一点点,然后端起从门上小窗里送来的菜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面具无法拿掉,所以,她将室内卫生间的厕所,其中安置在墙上的镜子砸碎了。那张本来足以令大多数女人羡慕,白净而眉目清秀的面容,于她而言,比最可怕的梦靥还要骇人。
这栋房子不正常,主人也不正常。
如果再不逃出去,会疯……
“你出不去的,放弃吧。”
这是她醒来之后,所听见的第一句话。
说话人是个衣着颇有几分古典风情,面罩黑纱的女人。她的仪态非常完美,但毫无原因地,令简不敢、或者说不愿跟她攀谈。玩心重,几乎尝试过所有刺激娱乐项目的新娘有着敏锐的直觉,现在,这一第六感正提醒着她,眼前这位贵妇人,最好不要把她当做“人类”来看待。
“为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丈夫对你没有恶意,相反,他很喜欢你,超过喜欢我的喜欢,”透过门板上的栅栏小窗,女人伸出一对白皙而纤细得快变得皮包骨头的手,开始抚摸着她的脸——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她的脸已不再是她的脸,就像是铁面人一般,被冷硬的面具材质,和自由的空气隔离开来,“好好配合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她尖叫着挥开女人的手,瘫坐在地上。
如果这个女人还能够姑且归入精神不正常的范畴,那个男人,那个声称他爱上了魔女的男人,才货真价实的……不是人类……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是魔鬼,相信我,先生……”简·布雷德死死拉住黑发青年的衣袖,语无伦次、歇斯底里地反复说着,数天以来的疯狂经历已经快要将这个女人逼得精神错乱了,“他做的事,人类做不到……”
“他能够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他把我关起来陪他演戏,殴打他……他让我把死蜘蛛塞进他嘴里……他疯了……”
“保持冷静,夫人,你的话我完全相信,”他平静地瞥了女人一眼,“希娜……”
少女的面孔险些又让饱受刺激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幸好那张差点惹祸的嘴及时被她伸手堵上。
“我来帮你取下这玩意儿,”她敲了敲材质不明的面具,冷淡地说,不过还称不上无礼,“拿上这个,不会让你痛的。”说完她摘下了自己的石榴石耳钉,塞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新娘。
简依她所说,将耳钉放在手心,她看见红衣少女伸出手指,按在那颗石榴石上,若有所思。
“没有影响到神经系统,没有在她体内发现异物,”她对着黑发青年说,“这东西之所以拿不下来,应该不是物理层面的缘故。”
“那么照你的一般说法……念领域,属于概念性的什么问题?”
“我想是这样没错。”
在念的作用下,如果有什么念现象,在能力者没有刻意操作的情况下,也超越了一般物理法则,希尔维娜便将之称为“概念性念现象”,比如那库鲁死死黏在敌人身上的计价娃娃,还有拉芙和小滴的储物能力等等。
如果莱斯利的能力带有这种特性,他们就算砍下简的脑袋,都无法将她和面具分开。
“噗通”一声闷响过后,女人的身体软软地倒落在床上。
“看来只能是那个办法了。”
“身死念消……多么简单……”希尔维娜轻笑,这女人实在是太幸运了,不过仅仅在这里待了5天,就可以被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