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幻影旅游团 第二季》寂月之夏

41、终末x起始x血之幻（下）

　　“我妈妈的……妹妹？”离开了那家旅团下榻的小旅馆，两人一鬼并没有直奔大宅，而是进入了另一家邻湖旅店，一楼是咖啡厅。

　　“斯特伦桑德伯爵夫人，也就是你的外婆，”法兰西斯坐在一边，悠悠说道，“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大的叫做蒂雅娜，你妈妈，小的，叫做拉普兹尔，你该叫她姨妈……”

　　“你外婆本来是个在灰色地带讨生活的人，在她的帮助下，他们夫妇很快就发了一笔财，不是很干净的那种，没有孩子的本家趁此机会要挟要告发他们，除非他们肯把两个女儿过继一个过去，这就是为什么……你不太清楚她的事的原因……”

　　结果本家在她刚过继过去不久，就生下了莱斯利。

　　“五年前，你刚落入流星街，看了姨父他们留下的录像，我就知道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就算是截然相反的个性，蒂雅娜和拉普兹尔，也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气氛沉滞起来。

　　法兰西斯有点头大，生前作为流星街人，老鬼当然能理解，对于流星街人来讲，彼此搀扶着活下去，并肩作战的同伴，通常就是比没有相处过的亲人更为重要，经过这些日子和旅团的接触，魔术师固然明白库洛洛坚决不认她的原因——但……希尔维娜能理解和接受吗？

　　不认，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感情。蒂雅娜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予过拉普兹尔母子任何帮助，所以她的儿子，也没必要去太在意姨妈的女儿。

　　不认，也是为了不让现有的同伴，因为这种关系，对那女孩带上过多的其他感情色彩。不管是开始忧心作为领袖的库洛洛是否足够公正，还是因此想要通过亲近希尔维娜换取好处，对那只还很稚嫩的蜘蛛，都是一枚定时炸弹。

　　如果具备成为蜘蛛腿脚的实力和资格，那还有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如果没有，当然也就不必浪费小团体不算宽裕的资源了，毕竟，还有那么多跟着他在试炼之窟的血雨腥风间摸爬滚打，赌命力战的同伴，他们更有资格使用这些东西。

　　“原来如此，呐，团长，你觉得我能算是你的亲人吗？”

　　“不存在算不算，本来就是。”去你的本来就是，法兰西斯在内心吐着槽，因为痛恨莱斯利，货真价实的亲妹妹艾丽希雅都没有承认的，这里承认只不过是因为你愿意承认。

　　不过，魔术师不太确定地看着希尔维娜本人，这孩子在老鬼的记忆里可不是什么包子善茬。如果要简单概括她的童年，可以总结为——还没怎么学会爱，就先懂得了刻骨的恨。很多小孩子在长期的虐待和伤害后，都产生了自我麻痹心态，比如认为遭到虐待是自己不对，或者认为虐待是一种爱。

　　希尔维娜对莱斯利夫妇的感情，却从来只能用仇恨二字来形容，因为……

　　如果是爱，那么，一定是像梅蒂婆婆和莉迪亚一样，哀叹着她的不幸，担忧她的伤情和痛苦，在她可能会死去的时候，急得直哭。

　　简单到极点的逻辑，如果从来连不忍心伤害对方的感情都不曾有过，得不要脸到什么地步，才会言之凿凿这就是爱？这种感情，连路人同情流浪猫狗的程度都比不上。

　　不管是莱斯利的实验还是帕特里夏的折磨，她都清醒地挺着，然后对着两个有权有势的大人发疯一样地反抗，吐出难以想象的恶毒诅咒。就算身为百年老鬼，法兰西斯也觉得整件事情的疯狂程度快要令自己受不了了，必须得承认，这个孩子，每次见到她都让魔术师产生一种既心疼又心寒的感觉。

　　这种反抗发展到后期，她可是敢直接给帕特里夏下毒的。

　　不过……现在看来，希尔维娜看上去倒没有什么特怨毒，或者其他什么负面情绪大爆发的倾向，反而看上去有几分困惑。更为奇怪的是，库洛洛似乎也处于相似的状态下。

　　“同辈亲人之间，该怎么相处？”希尔维娜憋了半天，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也许回去以后，可以问问派克？”青年不太确定地答道。

　　半晌，红衣少女难得扭捏地说：“这……也许不太合适……吧？”

　　当然不合适，见不是自家孩子中二病发作，法兰西斯这下心头的巨石总算落地了。然后脑子里开始反复播放派克诺妲温暖人心的笑容，和拉芙艾拉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和卖萌脸。再扫视了一下眼前这对走哥特血腥风的表兄妹……只能说他们要是搞这种治愈系相处模式，那是货真价实连鬼都能雷死，想一想就觉得哪里都不好了。

　　“暂且不要去想那么多，希娜，还记得我们今晚该怎么做吗？”

　　“等候那个叫艾丽希雅的孩子过来帮我们开门，”她点点头，“然后，莱斯利是你的，帕特里夏是我的。”

　　“帮我们的这一个叫爱丽丝，你忘了还有简·布雷德，不过这个我来就行，注意那些血刃鬼……”

　　“说起来，所谓血刃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希尔维娜第一次听到这种怪物，既没有在各种典籍上见过，也不存在于民间传说。

　　“——这，某种程度上有我的责任，虽然主要应该算在莱斯利头上。”法兰西斯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旅店的大门被砰然推开，咖啡厅里响起来人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库洛洛向红衣少女使了个眼色，后者坐直了身体，安静等待。

　　金发的小姑娘冲他们招了招手，来到两人一鬼跟前，跟她所熟识的两人打过招呼之后，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希尔维娜。

　　这副外表，小姑娘在大宅的油画里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作为母女，她跟蒂雅娜至少有七、八分相似。不过，就算再熟悉这张脸孔，她还是不太愿意过于靠近她。这位初次见面的表姐，虽然并不是凶巴巴恶狠狠，但周身却散发出一种更为可怕的气势。既像是出笼的渴血猛兽，又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某种本能驱动着她，想要立刻转身逃走。

　　但是，为了艾丽希雅，她，爱丽丝，必须跟她说话。

　　帕特里夏的生死，就在这位表姐的一念之间。

　　“那个……”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时间不会太充裕。”

　　她咬咬牙，发狠般地说道：“你……你能放过帕特里夏吗，我……我是说……其他的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

　　“你知道，我等待她的血有多久了吗，”希尔维娜发出一声冷笑，“九年，整整九年，在你出世之前……况且，你想从那无可救药的疯婆子身上求得什么呢，爱吗？如果她会爱除了莱斯利之外的人，包括她自己，你，‘爱丽丝’根本就不会存在，当然也犯不着折腾这么多事……”

　　“——帕特里夏不会实现你那令艾丽希雅幸福，这个心愿的。”她冷淡地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小希娜，不要这样。”魔术师几近哀叹。

　　“问题不在于我，而在于她自己，”少女冷哼一声，“作为莱斯利的一条狗活了十年之后，她能够正常工作吗？哪怕仅仅是帮人看店的那种，如果不能，艾丽希雅在十四岁可以正式打工之前，吃什么、喝什么？她那种会把自身怨愤发泄到其他弱者身上的毛病，能改吗？”

　　“那种女人，养不好孩子，你，你们就放弃她吧……”

　　库洛洛一言不发地坐着，向谁复仇，如何复仇，是希尔维娜的私事。他不会，按照团规也不该干涉，更不用说，他已经从她手里夺走了向莱斯利复仇的权利，虽然手段略狡猾了些，说有些算计他这个团员和妹妹也不为过，但确有非亲手杀掉那男人不可的理由。所以，如果再参合到她和帕特里夏之间的事情，那就太过分了。

　　将对方痛揍一顿，然后给一笔不多不少，刚好够过上还像样生活的财产，打发得远远的——这算复仇吗？不管是基督山伯爵，还是美狄亚，显然都不可能做出如此可笑的“复仇”举动来。再进一步讲，不论流星街，还是蜘蛛，都没有这种温柔得像兔子一样的复仇法。如果她肯在不杀对方的同时，不将对方致残，比如刺瞎眼睛或者砍去双手之类，都只能算是额外开恩。

　　何况，就算她向来对人，尤其是敌人不抱有任何幻想，甚至往往从最严重的后果来考虑问题，他也不认为，这个对艾丽希雅母亲的判断就是错误和不公正的。毕竟“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其仇敌”也是一种非常有道理的总结。

　　那小姑娘依然以哀求的眼光，死死盯住红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