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到达不了的彼岸》若彼倾言

4、再次相遇

　　八月悄悄走进尾声，九月来临了。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也就这么哧溜溜地过去了。
　　杨亦到市重点一中报道的那天，天气还算不错，没有火辣辣的太阳，微风徐徐，吹着人脸上特别舒服。
　　杨亦站在那张录取榜面前，不急不缓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他初中成绩并不是很差，但除了数学，其他的都不算太好，考上重点高中绰绰有余，但在众多人才济济的中学里，要挤进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却有些困难了。他在那几张红纸黑字的大榜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名字。
　　杨亦被分配在高一（5）班，一个普通班级，中考成绩还是班里的第三名。虽然和自己进重点班的愿望有些出入，但这样也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啊。他自我安慰地笑了笑，准备离开。但就在他转身的一瞥，便瞥到了红榜右下角一个令他无比惊讶的名字——杨般若。
　　他以为自己开花了眼：不会吧？揉了揉眼睛，还是“杨般若”。除了她，还有谁会有这么特别的名字。绝对是她。她竟然考上了重点高中！而且还和自己是隔壁班！
　　杨亦开始在人群里寻找起那么一个人来：双马尾，齐刘海，圆脸，尖下巴……在哪？在哪里呢？张望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杨般若，杨亦有些失落：也许，真的是同名的人而已。
　　然而，当杨亦扶着他的单车准备回家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叫杨般若，在高一（5）班。你呢？”
　　她说，她叫杨般若。确实，这声音是杨般若的。只有她的声音，才会带着一点未脱稚气，奶声奶气的感觉。而此时此刻，杨亦突然觉得，她的声音特别好听，就像铃铛被风吹动时轻轻摇晃时那般动听。
　　杨亦转过身，看到身后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果真是杨般若。再也不是从前的双马尾，而是又长又直的黑发，留着齐齐的刘海。仍然是有些圆圆的脸蛋，配着她好看的尖下巴，看起来比以前瘦多了。她还是很可爱，却不那么稚嫩了。
　　此时般若正和身旁的女生聊得很开心，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杨亦。杨亦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巴，想上前跟她打个招呼，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他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定格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般若从他和他的单车身边笑呵呵地走过了。
　　“般若！”在般若即将消失在那个转角口的时候，杨亦终于鼓起了勇气喊了她的名字。
　　“嗯？”般若回头，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杨亦，好似从来就不认得杨亦这个人般。
　　杨亦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握着单车手把的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水，接下来他缓缓开了口：“好久不见，般若……”
　　“你是？”般若眯起眼睛，仍旧一脸茫然的样子。
　　杨亦不恼，他知道，她是假装不认识他的。也许，她一定还在生他的气吧。杨亦想，既然是自己做错了，作为一个男人，还是要主动承担错误的。更何况，从前，他真的把她当好朋友的。
　　“对不起般若，以前是我太过分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哈哈，我看你不会是想追我吧？告诉你，本姑娘可不吃这一套。”般若微微地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杨亦一愣，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她还有两个这么好看的小酒窝……他傻傻地看着她拉着另外一个女生的手，离开了他的视线。杨亦突然有些微微难过起来。
　　第二天，开始上课了，般若很巧地被安排坐在杨亦的前面。杨亦眼睛盯着般若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黑色发梢看了许久，也没敢跟她说话。他怕她还是不肯原谅他。权衡许久，他才写了一张纸条丢到了般若的桌子上。
　　般若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画着一个泪眼汪汪的头像，上面一个对话圈写着：般若，对不起。请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而且，你再不理我我就要哭死咯……
　　般若打开看完，似乎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她的抽屉里。杨亦当时心里猛地凉了一大截。
　　她不再扎他觉得幼稚的双马尾了，可是也不再粘着他了，不再傻乎乎地等他喜欢上她了，甚至都不再理会他了。杨亦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想亲口跟般若说抱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直到现在，杨亦才发现，原来般若对自己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可见，人都是很贱的动物：人家喜欢你的时候你嫌弃人家，人家不喜欢你了，你又巴望着别人来喜欢你。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杨亦把之前在海边捡的那些五彩贝壳放到了般若的桌子上。他用一个很漂亮的透明鱼缸装着它们，还在鱼缸的口子上用丝带打上了粉色的蝴蝶结，上面嵌着一张纸条：“般若，这些贝壳都是暑假我沿着海岸线捡的。我一直在想，下一次见到你，就把它们送给你，这样你就不生我的气了。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每个周末都会去看海的。如果这个周末你有空的话，我们还一起去好吗？——杨亦。”
　　可是当般若来到教室看到那些贝壳和那张纸条时，却只是笑笑，然后又把它们塞进了抽屉。杨亦差点就要崩溃了！他决定，应该要跟她好好谈谈。
　　放了学，杨亦把般若叫住了。
　　“般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般若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抠着她被涂成水粉色的指甲。
　　“你不要不说话好吗？咱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杨亦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又怕般若真的会再也不理他。他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口气带着一丝恳求。
　　许久，般若才抬起头微笑着问他：“朋友吗？”
　　“嗯。”
　　“是那种很烦人的朋友吧？”般若问，是很讽刺的语气。
　　“……”杨亦语塞。
　　“没什么事的话，我走咯。”般若转身就要走。
　　杨亦突然鼓起勇气拉住了般若，“别。对不起，以前是我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我。你不烦人……你……你很可爱。我说真的……我发誓！”他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般若眨眨眼，不以为然，“你又发誓啊？”
　　“这次是真的。”杨亦一本正经地竖起四根手指。
　　“诶，我说你这人好笑不好笑，你的黄晓妍走了，就想找回我这个备胎了？”般若的笑开始变得不真实。
　　“不……不是……我……”
　　“不用说了，我要回家了。”
　　“般若！”在般若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杨亦伸出手抓住了般若的手腕。
　　“你……”般若的眼睛瞪得老圆老大。
　　杨亦在那一刻特别温柔，他看着她，轻轻地问：“原谅我好吗？”
　　般若想睁开杨亦的手，却有些力不从心。她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有晶莹的液体隐隐约约地闪烁着。许久，她说：“好。”
　　杨亦手上一用力，就把般若轻轻地带进了他的怀里。杨亦怀抱着她，激动地说：“真的吗？”
　　“嗯。”般若下巴抵着他的肩窝，有两行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流下。
　　那一天，他们在无人的教室紧紧相拥。
　　那一年，他们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