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到达不了的彼岸》若彼倾言

3、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

　　3、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

　　事情是这样的。
　　杨亦和般若上初三那会，杨亦他妈上司的女儿，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被寄宿在杨亦家里，而且要到他们学校读初三。于是，她果断地被安排在了杨亦班上。
　　这个女生就是黄晓妍。黄晓妍的名字是土了点，人也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她梳一个高高的马尾，穿质量上乘的名牌衣服，白皙的脸上总是挂着友好的笑。大概来自大城市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吧，不美，却带着一种恬静高贵的气质。
　　黄晓妍身上的这种气质杨亦他妈也有的，正是这种气质，令杨亦的初恋萌芽了。可见，杨亦当时有很严重的恋母情结。
　　在杨亦眼里，黄晓妍是个不一般的女生，他觉得她比班上其他女生都美好。她不像被评为典型淑女的叶梦，嗲声嗲气，说话的时候好像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太做作了！更不像大部分男生口中的甜美小公主般若，总是梳着双马尾，穿浅色小裙子，跟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学生似的，幼稚。
　　那时候作为初三的孩子，周六是要补课的。所以以前周五下午回小渔村的习惯没办法沿袭了，只能回城区的家里了。
　　般若曾经为这件事懊恼了很久。
　　那时杨亦他妈给他买了一辆单车。于是每天放了学，般若就会看见，杨亦骑着他的蓝色单车载着转校新生黄晓妍从校门口的那条大马路上渐渐消失在下一个转角口。
　　般若当时那个恨啊，恨为什么寄宿在杨亦家里的不是她，抑或是杨亦的邻居也好，这样她就也可以每天和杨亦一起回家了。哎，有什么办法呢……
　　让般若恨的不止这些，自从这个叫黄晓妍的女生来了，班上经常跟般若玩的那些女生都喜欢跟黄晓妍玩了，对般若变得爱理不理。这都不算什么，因为般若本来就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让她大恨的是，因为黄晓妍个子比较高，竟然被安排坐在杨亦旁边。当般若看到每天下了课那两个凑到一起不知在谈论什么的人时，般若会感到一点沮丧：凭什么？不过般若才不管这些，她依然拿着她的作业本，厚着脸皮站到杨亦和黄晓妍座位中间的过道里，假装很虚心地请教杨亦问题。其实她基本都会，只是想试探些什么罢了。
　　一开始杨亦还会很耐心地帮她一点一点地讲解那些题目，但渐渐的，他变得越来越头疼。有一次，杨亦本来在和黄晓妍很开心地聊着天，一看到般若捧着作业本来了，他就说：“这么简单的都不会，老师上课的时候讲了N遍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课哦？？”
　　般若心底有一丝难过划过，但马上恢复无赖本性，“哎呀~杨亦~杨小亦~我真的不会嘛~你就教教我嘛~”
　　杨亦一头黑线，随即丢给她他的作业本，“你自己拿去看吧，我现在没时间。”
　　当时般若只是咬咬唇，拿着作业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还有一次，般若爸爸又给般若买了一大堆零食，她照例将杨亦喜欢吃的薯片放到了他的抽屉，可是，他却看到他把薯片分给了黄晓妍吃。
　　她很失落，非常非常失落：杨亦是不是喜欢上了黄晓妍？带着这样的疑问，般若决定要找个机会和杨亦单独谈谈。
　　元旦放假的时候，两人都回了小渔村。般若请求杨亦陪她去看海。当时是阴天，又挺冷的，本来杨亦不愿意去的，但般若特坚决，硬是在他阿公家门口赖了近两小时，杨亦终于答应去了。
　　两人又站到了那个海岸边。
　　“杨亦，你是个大骗子！”般若开口道。
　　“什么……什么大骗子？”
　　“你明明发过誓的！”
　　“发誓？什么誓？”
　　般若的手掌忽的紧攥成一个小拳头，以一种质问的口气问杨亦：“你说你发过什么誓？”
　　杨亦仍然处在一片茫然中，“啊……我不记得了……”
　　“你说你初中毕业前你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啊……我有发过这样誓？”
　　“嗯，你说你毕业了会喜欢我的。”
　　“哦……是吧……”原谅当时的杨亦吧，他果断不记得了。
　　“可是你现在跟黄晓妍是怎么回事嘛？”
　　“我跟她，好朋友啊！”其实杨亦清楚自己喜欢黄晓妍，只是为了保留一定的骄傲，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明明喜欢她！！”般若一针见血。
　　杨亦无语。
　　接着般若瞪着大大的眼睛追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黄晓妍？？？”
　　“好吧，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吧……”
　　杨亦的话一说完，般若的眼泪就爆发了。她蹲在沙滩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你果然是喜欢她的……你明明说会喜欢我的……”
　　看吧，还真是幼稚。杨亦心里想。但是想归想，毕竟这是第一次有女生在他面前这样大哭，他也一时不知所措， “别……别哭啊……”
　　般若依旧哭得惊天动地。这时，天空适时地洋洋洒洒地飘起了绵绵细雨。冷雨泻在脸上，让小小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好吧？”杨亦伸手拉般若。
　　般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糊不清地说：“那……那你说，你不喜欢黄晓妍……”
　　“额……”
　　“你不说我就不回去。”般若那时还真是够无赖的。
　　杨亦没办法，硬着头皮说：“好吧，我不喜欢黄晓妍。”
　　“你发誓！”般若止住了哭泣，倔强地看着他。
　　“……我发誓……”
　　般若似乎终于满意了，这才擦干眼泪，起身屁颠屁颠地跟着杨亦回去了。

　　当时的般若真的是很傻很天真。杨亦明明发过一次誓都没记住，更何况再发一次。
　　回到学校，下了课杨亦还是和黄晓妍喜开颜笑地高谈阔论，放了学照样骑着单车载着她回家，甚至常常因为黄晓妍忽略般若。
　　但是般若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难过了，她觉得杨亦发过誓了，肯定不会喜欢黄晓妍了撒。可见般若果然傻。
　　然而此后发生的一件事，总算让笨笨的般若觉悟了！
　　那是离中考还有大概三个月的一天。那天中午般若看着黑板旁边的那块中考倒计时牌子，越看越烦越看越烦，最后她一声长叹，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觉好了，结果却怎么睡也睡不着，又不想起来，只好继续趴着假寐。
　　后排的黄晓妍正在和以前一个跟般若玩的不错的女生窃窃私语。估计她们都以为般若睡着了吧，就开始议论起杨亦来。
　　“你觉得杨亦怎么样？”这是黄晓妍的声音。一听到杨亦两个字，般若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挺帅的，成绩也蛮好的。”一旁的女生接话道。
　　“嗯嗯，我跟你讲哦，杨亦说他喜欢我哦。”
　　“哇！不是吧！？他不是喜欢杨般若的吗？”
　　“谁说的！？他亲口说他喜欢我的，而且他还说杨般若很烦人。”
　　“不会吧？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切~那是杨般若死皮赖脸缠着杨亦，杨亦才不喜欢她呢。”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天天跟杨亦在一块我会不知道？”
　　“说的也是……”
　　“杨般若还真是不要脸！”
　　……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看！！”还没等那个女孩子接话，般若就“啪”地拍了下课桌，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两个正聊得津津有味的女生瞬间被般若的气势吓得愣住了。
　　“有种你再说一遍！”般若早已气得双颊通红。
　　不过黄晓妍不是吃素的，她撇过头，嗤之以鼻，扭头对旁边的女生说：“哼~咱们接着聊。”
　　“我让你再说一遍！”般若已经开始用吼的了。
　　然后黄晓妍就真的再说了一遍：“杨般若！不要脸！”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全班都能听见。可见她果然很有种。
　　般若作为一个直肠子的孩子，固然是很冲动的。她想也没想就冲上前伸手甩黄晓妍一耳刮子。黄晓妍哪里肯吃这样的亏，也立马要回般若一耳光，却被般若抓住了手腕。可见农村里长大的好处就是比较有力气，打架的时候比较占优势……
　　接着，两个少女就扭打在了一块。扯头发，用指甲抓等等使出浑身解数，完全没了淑女形象。
　　班上午休的同学都被吵醒了，纷纷来劝架，可两人都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很快，般若就把柔弱的黄晓妍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而恰恰这时，杨亦出现了。
　　“杨般若！你在干嘛！”这是杨亦生气的吼声，
　　般若立刻松开手，像弹簧一样跳起来，心虚地拍拍掌说：“没什么啊……”
　　杨亦走过去将地上的黄晓妍拉起来。此时，她的额头上多了一块青红的痕迹，还泛着血丝，那是刚刚打架过程中不小心撞到桌角的后果。她抽噎着，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杨亦稍稍安慰了黄晓妍，便转头对着般若说：“杨般若，你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
　　“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呢！？”
　　“是她先骂我的！”
　　“我没有……”黄晓妍立马委屈道，“我只是说她喜欢你……”
　　“你……”般若瞬间发现自己在这样一个懂得装可怜的女生面前百口莫辩了。
　　“杨般若，快向晓妍道歉！”杨亦命令道。
　　“我凭什么道歉！？”
　　“凭你打伤了人！”
　　“那是她自己撞的……”
　　黄晓妍气得直跺脚，“明明是你推我我才撞到的！”
　　“我……”
　　“道歉！”杨亦脸黑了起来，似乎特别生气。
　　“我偏不！”般若扭头，很不服气。
　　“好，你不道歉，那我们绝交！”年少气盛，“绝交”两个字便是随便都能说出口的。
　　“杨亦……”般若的心一颤，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她硬是忍着才没落下来。
　　杨亦尖锐的目光却仍然不放过般若，“道不道歉？”
　　般若手背被黄晓妍用指甲抓伤的那条长长痕迹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倔强地昂起头，一字一顿地说到：“绝、交、就、绝、交。”说完，她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杨亦无奈地苦笑，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便拉着黄晓妍去校医室了。

　　虽说般若是个骄傲的孩子，但她也是一个脸皮极厚，固执到一定程度的女生。她还喜欢着杨亦，她记得他说过，他会喜欢她的，她是不会放弃的。所以两天后，她开始无比后悔当时赌气说的话——她不该一冲动就说什么绝交的……
　　于是般若在有一天下了晚自习叫住了杨亦，“杨亦，对不起。我后悔了。我不想跟你绝交，我还想和你做朋友。以后，我不会做的数学题还可以来问你可不可以？”
　　然后，杨亦的回答是这样的：“你不觉得对不起不该对我说吗？只不过是让你跟晓妍道个歉，你都不愿意。你真的让我感到失望……”
　　“那根本不是我的错，我凭什么道歉？”又回到了两天前的话题。
　　“你打了人，就是你的不对。”
　　“都说了是她先骂我的。”
　　“杨般若，你真的是孺子不可教……算了吧。”
　　“杨亦……你说过以后会喜欢我的。你……你还发过誓，不会喜欢黄晓妍的。”般若低着头，有些着急了。
　　“呵~你太可笑了。我凭什么喜欢你？”
　　“……可是……你发过誓的……”
　　“那种话你也信。”杨亦转身要走。
　　般若不罢休，死死拽着杨亦的衣袖，“杨亦，我真的很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
　　“他们都可以喜欢我，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一下下呢？”
　　“都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说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还差我一个？？”
　　“可是……也许以后你会喜欢我呢？”
　　“你这人烦不烦啊？可是可是！！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OK？？？满意了？？我可以走了吗？？”
　　般若紧紧拽着杨亦衣袖的手指蓦地松开了，她突然感觉自己卑微得如一粒尘埃。她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语言在那一刻变得苍白无力。
　　是啊，那么多人喜欢她。可是，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她，她喜欢的他都没有喜欢她。般若想说没有说。那些难过和委屈她通通倒回了心底。
　　杨亦走出好远才回头，他看了一眼般若立着的身影，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伤：难道他做错了？

　　从那以后，一直到中考结束，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甚至，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了。似乎已经成为了陌路人。杨亦有想过主动跟般若说话，却总是拉不下面子来。有的时候，坐在后排的他会看着前排她小小的背影发呆，看着看着，他会觉得生活似乎少了点什么，但究竟少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直到中考结束后的暑假，黄晓妍回到原来的大城里了。杨亦的生活突然变得有些枯燥无味起来。
　　有一天，他回了小渔村。经过巷子口阿婆的包子铺时，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固执的，一直说喜欢他的小女生，杨般若。他开始问起来：“阿婆，你知道般若哪里去了吗？”
　　“你说圆圆啊……她跟她爸爸去香港了。”
　　“香港？”
　　“是啊。”
　　“那她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杨亦在那一刻有些懊恼：为什么当初自己说得那么过分，她只是一个小女生而已，又何必跟她计较那些呢。其实她还是蛮可爱的不是吗？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烦不是吗？他们还是朋友不是吗？也不知道她到哪里读高中呢。
　　最后杨亦一个人去了那个海岸，他沿着海岸捡了许多五彩贝壳，他想：倘若再给我一次见到般若的机会，我就把这些送给她，郑重地跟她道歉，告诉她我们还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