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金兰之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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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悠悠流淌而逝，很快便到了寒冬腊月。
姬瑄虽然也只是五七日才与风盛扬相聚一趟，但彼此之间已经越来越熟稔，仿佛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苏清辰虽然忙，倒也时常会拉着姬瑄去遛马散心，聚宴小酌。齐则敏也是不时会抽空上门拜访，话虽不多，却似真心实意的关心着姬瑄。
只是姬瑄在苏清辰或齐则敏面前，到底不比与风盛扬相处更为自在。
除去玩乐之外，姬瑄并未松懈学习。他本爱读书，又知道自己是半路出家，比别人少了十五年的功夫，几乎是日夜书不离身。
自从萧莳露出拉拢姬瑄之意后，姬瑄不曾有机会进宫，也就未能再见萧莳。对此，姬瑄并无不乐。
到了年末，整个安阳城裹上一层素白。
大雪纷飞，飘落如烟，倒不负“纷纷柳絮，片片鹅毛”之形容。
姬瑄早已从苏清辰口中得知，明日除夕之夜他必是要入宫庆贺的。想起萧莳，心里不免微微烦躁。又念及风盛扬父母兄长皆无，此时想必独自一人孤单过年，心里竟是微一揪疼。
他既已起念，也就不再犹豫，带着长宁原玖二人出门，径直去了风府。
因为已极熟稔了，姬瑄也就含笑免了莫邪去通报，直接去后院里找风盛扬。
风盛扬正负手立于树下，微微仰首，似乎默默凝望着身前桂树。大雪飘零，枝头金黄桂花早已枯萎，只余下一片灰烬般的漆黑。而风盛扬的背影虽然挺拔颀长，如傲梅凌寒，却掩不住一丝孤寂清冷。
姬瑄心里不觉有些难受，缓步走上前去，轻轻唤道：“风兄。”
风盛扬闻声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惊喜：“贤弟！”
“今日别岁，贤弟怎么不与家人小宴？”
“父亲见不到我，怕还高兴一些。”姬瑄微一撇嘴，“家中热闹与我何干，我只有跟风兄在一起才舒适些。”
风盛扬眉头微微一蹙：“贤弟……”
“怎么？风兄不愿见到我？”姬瑄故作伤心地反问。
“不是。”风盛扬忙道，“我岂会不愿见贤弟？贤弟能来，我自是十分欢喜。”
姬瑄一笑，目光盈盈尽是愉意。
姬瑄见风盛扬眉间始终含了一丝愁色，便道：“风兄是否有什么心事？如不嫌弃，说与我听，或许可以稍解烦闷。”
“这桂树，还是父母在时，我与长兄齐力种下的……”风盛扬微微叹道。“如今树虽依旧在，人却已无法再次团聚。”
“风兄高堂虽逝，但若见风兄如今文武兼济、迥然不群，想必九泉之下亦甚欣慰。只要风兄念念不忘，他们便永远活在风兄心中，永远与风兄同在一处。何况风兄之兄人既在世，天涯虽远，必有团栾之日。”
“但愿如此。”
风盛扬也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只是在这家家人团圆之时才会有所感慨。他收起杂绪，眉目间恢复成平和之色，含笑道：“让贤弟在此凌寒枯立，实属不该，愚兄这便请贤弟进屋入坐，奉茶赔罪如何？”
姬瑄微笑道：“难得雪映晴日，在这院子走走也无妨。”
风盛扬见他颇有兴致，逐并肩徐步而行，一面赏雪，一面畅谈。
后院石亭之畔栽有几株梅树，白雪红梅，分外明艳绚丽。
姬瑄伸手轻轻拂去梅花枝头一点余霜，又深深吸了一口寒梅芬香，只觉沁人心脾，神清气爽。身侧的风盛扬一直看着他颇含稚气的动作，眼神渐渐柔软，忽然道：“贤弟，你我心志相契，情投意合，我愿与贤弟结拜为兄弟，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姬瑄闻言立即转头，清楚地看见风盛扬眼中隐含的一丝希冀紧张。
他一笑，当即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顿了顿，轻轻叫了声：“大哥。”
风盛扬稍稍一怔后，立即微笑回应道：“瑄弟。”
姬风二人都是洒脱之人，也就未弄什么金兰谱，只在皓雪红梅之前、天地见证之下，对拜成礼。姬瑄自觉苏家未来不是很光明，更不想风盛扬与苏家有所牵扯，笑言：“相交在心，不在于形。”
风盛扬一直很体谅他，从来不问他父母家世，也从来不提议去他家小聚。姬瑄心中更怀内疚，于二人相处之间也愈发柔和小心，几近讨好。
除夕之夜，姬瑄再次随父兄入宫领宴。宴终，萧莳又遣内侍来召见姬瑄。
玄华殿中，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次萧莳倒不曾尽数遣退内侍，只留下二人，一人掌灯，一人磨墨。而姬瑄只须坐在一旁看着萧莳写完剩下半载《宝剑篇》。
姬瑄正在发呆，面上倒是装出看萧莳写字而一脸出神，忽然只听萧莳轻笑道：“好了。表弟过来看看。”
姬瑄依言起身上前，走至萧莳之侧。
“表弟觉得怎么样？”萧莳一面淡笑道，一面却从一名刚刚端茶进殿的小内侍手中接过茶盏。
“你是何人？看着倒面生。”萧莳随口问了句。
那端茶的内侍低头道：“奴婢是王顺公公的徒弟，名叫尤胜。”
姬瑄正在肚里搜刮赞美书法的话，突然间只觉眼角余光似有寒光一闪，身边突生异变。那尤胜袖底暗藏匕首，此时袖翻手转，刃光一闪，竟飞快地直向萧莳胸口刺去！
“你！”萧莳徒然变色，危急之中向旁一倒。只是姬瑄正站在萧莳身旁，萧莳这一倒，却正好将姬瑄一同撞跌在地上。
“来人啊！有刺客！”
“护驾！护驾！”另外两名内侍立即放开嗓子喊道，却颤抖着不敢靠近。
尤胜却径直向萧莳扑来，目露狠意，竟是只欲将萧莳置于死地。
姬瑄也吓了一跳，眼见白刃逼近，他本能地随手抓起案上一个青铜眠龙镇纸，向尤胜面门用力砸去。尤胜躲避不及，面颊正被击中，身躯一晃，额上顿时有一道鲜血缓缓淌下。
眼见尤胜对自己目露凶光，姬瑄心中也不禁一骇，慌忙随手又在书案上抓了一把宣纸，抛掷向尤胜。只听“嗤啦”一声，尤胜以锋刃将纸张划成碎片，继续向二人走来。
萧莳却在此时飞足一踢，将书案踢翻至尤胜面前，随即匆匆爬起，往后殿奔去。姬瑄急忙起身，跟在萧莳身后。
萧莳匆匆跑至殿后黑檀木柜前，启开柜门，从中取下长剑。姬瑄回头一看，见尤胜已近在咫尺，正举着匕首刺向萧莳后心，大惊之下伸手一推萧莳，同时向后一仰。只是他立足未稳，匆忙转身之时，脚腕却一扭，顿时重心不稳，直直向前扑去。
“噗嗤”一声，姬瑄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似乎响起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他回过神后，胸口却是剧痛难忍，顿时跌倒在地。
姬瑄微睁大眼，只见尤胜神色闪过浓烈的惊讶与不甘，勉强低头一看，只见匕首的把柄正嵌在他胸口上，而血迹正渐渐渗透绯色衣衫。
霎那间又是“嗤”的一声，寒光一闪，仿佛长虹划空，却是萧莳拔剑出鞘，剑锋直直刺进尤胜下腹！
姬瑄只觉眼前景象渐渐模糊，朦胧中似乎见到萧莳向前走动一步，又仿佛听到几声利刃插|进血肉的响声。
恍惚中似乎有人轻轻抱住他，可他已如同溺水之人，耳边声音飘忽难以识别，只断断续续传来几声毫不真切的字句。
“……清……你……”
他推开萧莳之时，真的没有想过以身替萧莳挡刀的……只是不小心绊倒了而已……
姬瑄脑中闪过最后一道念头，随即便失去意识。
迷蒙中，仿佛有什么人在他耳边说话。只是胸口时刻传来剧烈的痛楚，使得意识飘浮如在虚空般，无法清醒过来。
“……他伤势如何？”音色清澈，却含几分威仪的少年声音响起。
“回陛下，幸好苏公子胸口佩戴了蓝田玉璧，匕首卡进玉璧里，刃口只是浅入肌肤一厘，伤势并非致命。若刃口再深几分，只怕回天乏术。”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道。
“……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他，朕要见到一个完好无缺的苏清若！”
“是，太医署上下必不敢负陛下所托。”
此时又有轻微的脚步声匆匆响起，由远至近，一人轻声道：“启禀陛下，苏丞相在殿外候旨见驾。”
少年微一凝默，道：“有请。”
苏煦入殿朝见，刚刚拜下，萧莳却已上前亲自扶起：“苏相不必多礼。”
苏煦面上尽是惶恐忧急之色，道：“陛下龙体可否安好？臣闻得玄华殿竟闯入刺客，不胜惊惶，唯恐陛下有何不测，特来问安。”
“苏相勿忧，朕并无损伤。”萧莳眼光忍不住微微瞟向身后床榻上的姬瑄一眼，“也多亏表弟救驾得当，以身替朕挡刀。朕必定会救活表弟，还给苏相一个完好的小侯爷。”
苏煦眼皮微微一跳，也随着看向床上容颜苍白、沉睡未醒的姬瑄，神色从容淡然：“犬子能为陛下出力，以身护主，纵然身死，也是他之荣幸。”
“苏相放心，表弟伤势并非致命，匕首已经拔出，现已敷上生肌止血的药膏，必然无事。”萧莳出言宽慰。
“谢陛下吉言。”苏煦转而道，“不知那刺客可还活着？可否查出是何人派遣？”
萧莳微微蹙眉。“朕只是拿剑重创了他，之后命侍卫将他绑住，可是后来叫人一看，他竟已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服毒自杀。”
“既然如此，臣请陛下立刻传旨，宣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中丞等人入宫，共同会审此案。一定要将那背后指使之人揪出，处以极刑！”苏煦眉宇间掩不住阴鹫怒色。
“准苏相所言。”
“不知那刺客如何进宫、有无同党……陛下遇刺，安阳中怕会有人借机图谋不轨……臣请陛下立即诏令沈将军率领龙武军五千入宫护驾，以备万一。”
“可。”萧莳又道，“皇太后、皇后、贵妃三处亦要有人护卫，不可有失。”
“遵旨。”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金兰之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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